秦國南界的九黎村寨。
經過甜蜜而‘勞累’的一晚,風霖和雲夕睡得格外香甜,直到第二天午時,雲夕才悠悠轉醒;一睜開眼就看到風霖正沉沉在睡在她身側,一隻健壯的手臂就枕在她的頸下,沉睡中的俊顏還帶着一絲滿足的笑意。
雲夕坐起身將臂肘撐在裘毯上,側身託着右腮、目不轉睛地望着他。
風霖的五官比去年在貝邱山初見時又長開了幾分;清朗的黛眉下是細長的眼縫,鳳目的外角微挑,濃密的睫毛隨着呼吸輕輕顫動……挺直秀美的鼻樑顯示出良好的貴族氣質;還有那張形態美好的豐脣如此地溫潤……
雲夕想起兩人脣舌相接時的美妙滋味,小腹中立刻升起一種奇異的悸動……她深深吸了口氣,緩緩伸指去觸風霖的脈門:也許,是自己昨天猜錯了,風霖並沒有因昨夜的歡愛而大失元陽!
風霖的元氣尚餘十之七八,這一定是得益於風氏祖傳的內功心法,令他的丹田之氣在睡眠中做了少許的修復。
雲夕狠狠咬着自己的下脣:她昨晚的猜測沒有錯,自己的身體果然能在這種男歡女愛中汲取男子陽氣!這就是母王和大國師所說的修煉!這就是所謂的採陰補陽!什麼天生神族,什麼修煉成仙,不過是青族王族爲自己怪異的體質找到的荒唐藉口!
雲夕嚥下淚水,絕望而癡迷地盯着風霖的臉:兩人已成夫妻,總不能日夜守在一起卻無肌膚之親啊,霖哥哥正值血氣陽剛的年少風華,怎麼可能因她體殊而禁慾……爲了哥哥的安危和未來的幸福,找個機會悄悄離開他?不……霖哥哥就是她的命,離開風霖她會死的……
“夫人目光灼灼——似賊矣。”
在她心緒百轉之際,風霖已然醒來,他脣角上挑、舒臂攬住正欲起身的雲夕,“醒了也不叫起我……想什麼呢?是不是正垂涎夫君的美色?”
雲夕臉上浮現一絲紅暈,伸手去捂風霖的嘴巴。
之前半年多的相處,兩人也是常常同榻而眠,應該早已將對方的存在習以爲常,可是經過昨天的情歌盟誓和親密的結合,感覺又好似回到初初相識的心境。
風霖吻了一下雲夕遮在他面前的手心,雲夕害癢立時縮了回去,不自覺地摸摸發燙的臉頰,感覺洗去易容蠱粉的自己,好似少了層保護色,對上風霖的眼神特別容易臉紅。
風霖眯起鳳目:映着竹窗透進來的春陽,雲夕露在羅裳之外的冰肌雪膚透出淡淡的緋色,有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媚態;眼眸裡是濃得化不開的深紫晶澈和脈脈的溫情……
眼前這個初嘗情事的小女人,似是不知她此刻的天然嬌媚與尚未褪卻的青澀是對男人最致命地誘惑……
風霖手下稍稍用力,把雲夕抱到自己身上,“小夕,你看起來……如此地容光照人、美豔不可方物;我一覺醒來,先看到你眼中的璀璨星光,居然有些懷疑你是不是我原來的那個親親的夕夕。”
雲夕伏在他胸膛上,一時甜蜜一時酸楚,生平第一次虔誠地相信上神的存在,心中暗自祈求時光就停在這一刻,不需要未來、也不奢望得到更多的幸福。
風霖感覺雲夕抱自己抱得很緊,也抑制不住身心的熱望,手指又摸向雲夕的衣帶……
雲夕警覺地快速翻身,一個輕巧的身法憑地躍起;在風霖一眨眼之間,她已站到地上,“哥,不——夫君,我好餓,先去用膳好不好?”
風霖無奈地坐起身,“我也餓,卻和你不是一種飢餓……好,先去吃飯,等晚上……嘿,丫頭,你不許再亂跳亂跑。”
兩人整衣走下竹樓,發現寒香姐妹、羅安和青柏都在院裡,院角的大鑊裡煮着香氣四溢的肉羹,衆人分坐在木墩上,似乎已等了很久。
雲夕仰頭看看正午的陽光,臉上露出尷尬的神情,“你們用過早膳了嗎?呵呵,是在等我們啊。”
寒香卻是怔怔地盯着雲夕頭頂的金羽,昨天她也好生研究過雲姑娘頭上的羽毛,發現那是生在雲夕頭皮上的、有金色紋理的白色絨羽,心中暗自稱奇;現在發現,雲姑娘頭上的白羽幾乎全成了金色,耀得令人直睜不開眼睛,令人望之有跪地膜拜的衝動。
其他三人也是如此神情,青柏發現霖公子的不悅眼神,率先清醒過來,“呃,公子,雲……夫人,請過來用膳,肉羹剛剛煮好,就等二位主子下樓一起用呢。”
寒香笑笑,“青柏大哥和羅兄弟方纔說,他們兩個昨晚在篝火邊蹲了一宿,早上又去山澗裡獵了一隻黑羊來,是要給公子和夫人煮粥補補身子。”
風霖接過雲夕遞來的木勺,對青柏歉然地道,“我還以爲你們昨晚未歸,是找到了中意的女子,原來在外面露宿了一晚,真是辛苦你們了!”他呵呵笑着把碗中的大塊羊肉分給青柏和羅安。
羅安看到公子舀給他肉裡有兩片腰花,連忙推讓,“不可!公子,您一定要吃這腰花,青柏說這個是給您補精力用的——”
雲夕‘噗嗤’笑出聲來,風霖親暱地瞪她一眼,“給你,你最該補一補。”
雲夕正要還口,看到衆人似笑非笑的眼神,只得埋頭吃飯;過了一會兒,趁風霖不備,才挾起一片腰花,塞到風霖嘴裡。
寒香姐妹看到風霖與夫人的甜蜜相處,豔羨地悄悄嘆氣。
六人正香甜地吃着午飯,忽然聽到鄰近處的院落傳出喜慶的樂聲,蘆笙陣陣,還夾雜着一種獨特的牛角號聲。
雲夕興奮地站起身向那邊望去,“那邊的鄰居在辦喜事麼?”
寒香神情古怪地點點頭,她的妹子梨花放下手中的筷子,“是斧把大叔家的春姐姐今天出嫁。”
風霖拍拍雲夕的手,“快吃飯,一會帶你去看熱鬧。”兩人低頭喝湯,完全沒留意寒香姐妹兩個都紅了眼圈。
“阿爸呀,阿媽——”一聲高亢的哭叫聲清晰地傳來,雲夕不解地望着風霖:嫁人的時候還要哭得這樣悽慘麼?青柏自認爲明白地解釋道,“這個……九黎女子出嫁前,是要哭上兩聲表示不願出嫁離開父母,這是此地嫁禮上的風俗——”
他的話音未落,更淒厲的哭聲響起,“阿媽呀,女兒錯爲菜子命,枉讓爹媽費苦心!”
“女兒離別父母去,內心難過如刀絞——”
“爲女不得孝雙親,未敬父母到終身——”
“水裡點燈燈不明,女兒來世再報恩——”
隨着年輕女子的歌聲漸小,最後那一句唱得如氣竭一般;鄰院裡的樂聲也漸漸消了,隨後是許多個老婦人悲痛的哭叫聲響起,梨花再也忍不下去,抹着眼淚就往院外跑。
“她這是?”雲夕總覺着那家喜事辦得處處透着不吉利。
寒香搖搖頭,“斧把大叔家的春子和梨花向來要好,春子這一死,梨花心裡難受得很。”
“寒香姐姐,你倒是說清楚,那邊到底是辦喜事還是喪事?你方纔還說是鄰居家嫁女……”
不只是雲夕,風霖和羅安青柏都疑惑地盯着寒香,寒香只得說了實話,“是喜事也是喪事!你們初來黎鄉,不知我們這裡的一種古習:凡是嫁給山神的女孩,死了之後是不能辦喪禮的,要和嫁人一樣,吹打着喜樂送她去北面的霧山,霧山那邊是山神住的地方,常年有鮮花盛開,地上落滿了五顏六色的花瓣;我們當地人稱山神爲‘落花洞主’,嫁給山神的女子都被稱作‘落花洞女’。”
“山神?落花洞主?”雲夕如聞天書,“你見過他是什麼樣?爲什麼要等女孩死了以後才能嫁給山神,這些落花洞女是如何知道山神要娶她?”
寒香斟酌了一番才說,“應該是這些女子早先在山上與山神會過面……被山神選中的女孩子自那以後就不吃不喝了,天天坐在窗前唱歌,還把自己打扮得很美,別人說什麼她也聽不進去;直到有一天突然清醒,給家人說山神要來接她了。”
“一般到了這樣的時候,她的父母就得給她準備後事了……”
風霖突然問寒香,“這樣的女子多不多,山神一般都是在什麼時候到你們這裡挑新娘?”
“不多,但是每年都會有那麼三、五個,不在固定的寨子裡……對了,是每年的春天,其他的季節還真沒有!”
雲夕霍地站起身,“這其中恐怕有什麼蹊蹺的原因,我去看看!”
風霖一把拉住她,“小夕,不可莽撞!此事由來以久,恐怕不是某些歹徒施展的邪術。”
雲夕點點頭,“哥哥放心,讓寒香姐姐帶我去看一看,我不會亂說什麼的。”
寒香久與死屍爲伍,也沒什麼忌諱,便拉起雲夕的手,微笑道,“去看看也無妨,只是你得繫上一方頭巾,再把臉蛋抹黑些……不然,以雲姑娘的容貌,只怕山神也會動了心。”
風霖聞言變了臉色,“不錯,你還是不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