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傾盛唐 明宮闕 情傾盛唐 明宮闕雲收雨斷憑欄暮 暗香凝露(一)
太極宮,立政殿外,宮女們像彩蝶般來往穿梭。
殿外不遠處一個花園裡,有個白衣男子正在用心修剪着一株木槿花的枝條。
層層疊疊的日光透下來,將斑斑駁駁的花影投在白衣男子年輕的臉上,他俊朗的臉就泛起了一道金光。他的眼睛由於沉溺了太多的思緒,在日光的反射下顯得亮晶晶的――猶如碧波里的星星;黑如緞般披在身後,有幾絡被汗水打溼了,軟軟地貼在頸上,給他一向生機勃勃的臉平添了一絲沉靜的味道……這樣一個溫文爾雅氣度高貴的男子,怎麼看也不像一個下人,但此時他卻在幹着一個花匠的活,這不能不令觀者感到費解!而他卻似乎並不感到委屈,而且還在爲某件事而感到好笑,微微側了頭,臉上現出暖暖的笑意來。
“殿下……”絃歌看到李恪在剪花枝,感覺很好玩。
李恪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正色道:“你有何事要奏?”
“徐小姐讓你到御花園裡去。”
李恪忽然想起自己答應每日爲徐婉芷彈《鳳求凰》,他嘴上應了一聲,心裡暗暗思量:再這樣下去,自己王子的高貴身份可要被永無止境地踐踏了,可要想個辦法……
有呼喝聲傳來,李恪停下腳步循聲望去,只見御花園長長的小徑上站立着幾個人。
迎面而立的是一名下人,只見他神態驚惶,屈膝垂正在聆聽徐婉芷教誨。
李恪湊近了些,只聽到這麼幾句話。
“枉本小姐待你們如此寬厚仁慈,你竟然會在半夜去偷……”徐婉芷恨恨道:“你可知道本小姐最恨的是什麼!盜竊啊!可悲的是你既偷了居然還讓本姑娘看到!本小姐今日若不狠狠懲罰你就不姓‘徐’!”
“徐小姐饒命。”那個可憐的人哀求道。
“饒命?”徐婉芷笑道:“本小姐自然不會要了你的命。”她這樣說着命人取過兩隻碧玉的大盤來命那人頂在頭上,一面撇了一枝細細的楊柳枝抽了他一下,一面笑道:“小心啊!這可都是立政殿鎮殿之寶,若是稍有損壞,你可是傾家蕩產也賠不起!”
那人站在那兒一臉苦相。
旁邊有個同伴見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道:“求徐小姐饒了他吧,他是因爲家中老母病倒無錢看病纔出此下策。”
“這是真的?”徐婉芷大出意外。
“小人對天誓。”
徐婉芷衝上去將被罰的人頭上玉盤取下來,對跪在地上的那名下人狠狠道:“這個世上就是被你們這一羣污七八糟之人給禍害了!你既然是知道原因爲何卻遲遲不說!假若本小姐判他腦袋搬家,你也要等他只剩下最後一口氣才肯吐露真言?”
地上那個人嚇得渾身瑟瑟抖。
此時若無人幫他,他可就慘了!
李恪靈機一動,往旁邊尋去,只見青翠的枝條上伏着一隻碩大的青蟲,那蟲兒在微風的吹拂下兀自在枝頭微微搖盪。李恪彷彿已經看到了一幕好戲,強忍住就要衝口而出的笑聲,小心地將蟲兒拿下,一面笑道:“蟲兒寶寶,看你被風吹得東搖西晃,實在可憐,李恪這就送你去一個你一輩子都沒有去過的好地方,待來世投胎做人,你就做那個不可一世的徐小姐吧……”說到這裡,李恪又自語道:“那徐小姐也不是一個善角啊!唉!蟲兒,可憐的蟲兒!你還是不得生啊!”說着將手臂一甩,那蟲兒就迷迷糊糊乘雲駕霧般來到了一片茂密的“森林”裡。
蟲兒聞得香風陣陣、銀鈴縈繞,暗自感謝剛纔那位帥哥的美意,忽覺得腳下“樹林”一陣動盪,緊接着就是一隻白光光的女人手臂伸將上來,蟲兒嘴邊露出一個壞笑,朝上舔了一下……
“啊――”徐婉芷一陣慘呼:“快來人,快來人……”
內侍涌了過來,徐婉芷衝他們瞪了一眼:“你們這些奴才剛纔哪裡偷懶去了?再被本小姐抓到,就讓你們嚐嚐頂盤子的滋味!”嘴裡這樣說着,身子卻又在爲剛纔一幕而瑟瑟抖。
徐婉芷驚惶之餘見這一羣木頭般的內侍還不離開,就衝他們揮揮手:“都退下!”
諸人怔了一下,慌忙退去。
李恪在跪着的下人背上拍了一下,示意他趕快離開,那人這才明白過來,朝李恪露出感激的一瞥,趁亂溜走。
驚惶中,徐婉芷眼睛的餘光裡有個白衣男子正從容地從自己面前款款而過。
“恪兒――”徐婉芷叫道。
李恪站住了。
一股淡淡的幽香漸漸地近了,李恪不由將手放到自己鼻子上拂了一下。
“你今日哪裡去了?難道是有意在躲避婉兒?”徐婉芷一雙含笑的眼睛盯着李恪的臉。
李恪笑道:“沒有啊!恪兒一直謹尊姨娘教誨,很賣力地在花園裡幹活……”說着一面將眼睛悄悄往上看。
徐婉芷一雙眼睛跳躍着狡黠的光:“是嗎?可婉兒怎麼看到眼前這幾枝花顯得很亂?是不是也該修一修啊?”
李恪拿過剪刀就朝徐婉芷所指之處而去。
“哎,慢着!”徐婉芷叫道。
她又要玩什麼新花樣?
徐婉芷笑道:“姨娘早聞你武功高強,這點小活大概用不着什麼工具吧?”
李恪回頭朝徐婉芷一笑,道:“恪兒多謝姨娘提醒。”
他將剪刀放下,迴轉身來朝着公主所指的花枝,緩緩將手臂舒展開來……就見李恪臉上笑意驀地收了起來,劍眉微揚下,星眸如炬。
一股颶風呼嘯而來,隨之而來的就是盤旋飛朔的殘花碎葉……徐婉芷才驚叫了一聲,那風聲就停了下來,一切又回覆了原來平靜的樣子。
李恪回頭望了一眼徐婉芷,只見她背對着自己,一頭精心梳理而成的鬢已被吹得飄零散亂,頭上還插滿了殘花碎葉,禁不住暗暗笑,道了聲:“請姨娘檢驗,恪兒告退。”
“哎,哪裡去?那《鳳求凰》還沒有彈呢!”徐婉芷道。
李恪嘆息了一聲,心裡嘟噥道:我可真是遇到了平生最大的麻煩了!
徐婉芷不由分說奔上來拉住李恪的手,走了幾步似乎感覺到不妥又趕忙鬆開,清了清嗓子嘴裡似有意無意道:“恪兒今日表現不錯,是該好好嘉獎一番。”
“嘉獎?”李恪一愣。
徐婉芷回眸一笑,再也顧不得什麼,一把拉住李恪的手就飛跑了起來,一邊跑一邊“咯咯”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