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楚念常年打架放火、殺|人越貨的經驗來看，陳寧真的快撐不下去了。
當下，已經沒有時間和方翌晨講什麼牛鬼蛇神的道理，楚念冷着臉色轉身、從牆角里一把將黎邵拖了起來，道：“黎邵，你幫我扶着陳寧，我們先把他送去醫院！”
黎邵那丫的混蛋是混蛋了一些，可也知道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兒，更何況，作爲三十幾年的兄弟，他也絕對不能讓方翌晨身|上揹負着無妄的人命。
桃花眼眯了眯，黎邵點頭。
剛把渾身是血的陳寧從桌子底下拖出來，不妨方翌晨冰冷陰鷙着一張臉擋在了楚念和黎邵的身前，聲線黯淡沉重，“不許送他去醫院！”
方翌晨臉上的決絕噙滿殺氣。
黎邵抿脣，桃花眼微皺，“翌晨，如果你出事兒了，你爺爺怎麼辦？”
“……”沉默，短暫的沉默、卻如在上古洪荒的蒼野中被窒息了一般，絕望和蒼涼無邊無際、鋪天蓋地，將在場所有人的心臟都勒得緊緊的，不留一絲縫隙。
眼簾微垂，楚念深深吸了一口氣，眼眶泛涼。
再次仰起臉來、眼角飛揚時，她的脣邊突然揚起一抹弧線，“方翌晨，你安的什麼心？你以爲……要是沒有陳寧，晨晨就會和你在一起嗎？你他媽的做夢呢？！”
最後一聲怒吼拔高了十八個分貝。衆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卻驚見楚念姑娘從半空中猛地揮下手臂，恰好擊中方翌晨的脖子。
方翌晨愣了愣，倒地。
“……”黎邵不可置信的瞅了楚念一眼，嘴角抽搐，“小怪獸你……”
“我什麼我？”橫空打斷黎邵的話，楚念姑娘一臉淡然平靜，斜着眼角白了黎邵一眼，“沒見過世面的土鱉，沒有生活常識還不知道看看電視……電視上不都是這麼演的嗎？”
“……”黎邵囧，電視上那些貌似都是騙人的吧！
兩人扶着奄奄一息的陳寧出了湘樂情，看着門前空曠寂寥的場面，又開始犯了難。
黎邵被自家老爺子狠狠揍了一頓之後，右手骨折，沒辦法開車。楚念姑娘從十八歲考出駕照之後距今已有八九年，期間只開了兩次車，然後，報廢了兩輛車子。
“怎麼辦？”甚是爲難，楚念撇着嘴問了一句。
環視四周，僅有的一輛出租車停在五六百米之外，車上的司機探出腦袋來、一看見渾身是血的陳寧，立即縮回腦袋、拉下車窗玻璃，一溜煙兒跑了。
單手扶着陳寧，楚念從褲兜裡摸出手機，“我給韓暘打個電話，讓他過來接我們！”
電話接通，還不等楚念說個“喂”字，韓暘童鞋就說他不方便，他正要抱着她家淺淺姑娘去衛生間！
掛了電話，楚念臉色鬱卒的低聲罵了一句，“Shit！”
打給林曜、林曜在瑞士；打給秦霖、秦霖在匈牙利；打給陸宜，陸宜姑娘關機。
——關鍵時刻，所有人都給他掉鏈子！
看着楚念一副欲殺|人的
表情，旁邊，黎邵弱弱地道：“小怪獸，這人好像沒有呼吸了！”
“他要是死了，我讓你們通通下十八層地獄去陪葬！”心情不好，表情扭曲，楚念齜牙咧嘴的扭頭就衝黎邵嚎了一嗓子。
黎邵風中凌亂，半晌，幽幽反應過來，“我好像沒有義務去給這個姓陳的小子陪葬吧？”
當時，楚念正猶豫不決的滑動着顧楚北的手機號碼，尋思着到底要不要給顧楚北打個電話“求助”。
心煩意亂之際，黎邵還不識趣兒的胡亂摻和，心情惡劣到極點，小怪獸屈起胳膊肘狠狠撞了黎邵的肚子一下。
“滾開，死妖孽！”
黎邵痛得悶哼一聲，捂着肚子往後退開好幾步，然後，陳寧整個人的重量就全部壓到了楚念身|上。
楚念着實沒防備命運會給她這麼具有戲劇性的一手，等她反應過來時，身子往前一撲、已經被陳寧壓在了身|下。
好死不死的，因爲外力衝擊、楚念食指指腹順勢往右滑動，瞬間撥通了顧楚北的電話。
“喂，小東西……？”透過電話，顧楚北的聲音微微沙啞，還帶着幾分不確定。
楚念正奮力掙扎着要把陳寧推開，不期然間聽見顧楚北的聲音後，心情頓時暗沉下來，臉上所有扭曲的表情在那個瞬間僵滯於嘴角，漆黑的羽睫垂下半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電話那邊，顧楚北喑啞擔憂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小東西，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
脣角微勾、苦澀浸染。楚念保持着雙臂往前方伸展的姿勢，所有的情緒都被隱匿於長長的睫毛下，沉默着。
不遠處，捂着肚子想打滾的黎邵也安靜下來，一臉擔心的看着楚念，桃花眼皺了半分。
半晌，黎邵小心翼翼的走過來，低聲試探道：“小怪獸，你沒事兒吧……那個姓陳的小子快要死了。”
聞言，楚念掀起半邊眼簾，斜着眼角往側裡瞥了一眼，視線停駐在前方虛無縹緲的某點。忽而，她脣邊的笑容妖冶明豔的刺眼起來，“顧楚北，十五分鐘之內給我趕到言大附近的湘樂情，還有，讓程林帶人來把方翌晨那混蛋弄走！”
十分鐘之後。
顧楚北的世爵C8剛到湘樂情，三輛依維柯警車隨即趕到，再之後、還有一輛言城市中心醫院的120救護車。
第一輛警車還不待停穩，程林就從車子裡跳下來，幾步小跑跑到第二輛車旁，畢恭畢敬的打開了車門，依着其嘴型，依稀可辨，“方上|將，我們到了！”
映入楚念視線裡的，先是一根柺杖落地，隨着那根柺杖與地面相觸、發出一聲重重的響聲、楚念那脆弱的小心臟跟着顫抖了一下，然後是一雙厚重的軍靴，最後，視線緩緩上移，楚念看見了一副容顏滄桑卻依然精神矍鑠的方老爺子。
啊！楚念姑娘倏地瞪大了眼睛、張大嘴巴……驚愕中，怎麼把方老爺子給“請”來了？這是天要絕方翌晨那混蛋的節奏啊！
這邊楚念還腦子發白的
凌亂中，那邊，顧楚北隨手關上車門，面無表情的衝楚念走了過來，“有沒有受傷？”
擡手將楚念臉上一塊血跡抹去後，顧楚北抿緊脣成一條直線、轉身衝救護車旁的護士招手，“這邊！”
四個護士推着擔架車小跑過來，正準備將躺地上的程寧擡到擔架車上，顧楚北不悅的皺了皺眉頭，沉着聲音道：“這裡！”
“……”四個小護士面面相覷，卻見顧楚北忽然彎下腰，一手橫穿楚念姑娘的腿彎，一手摟着她的腰，將小人兒打橫抱了起來，放到擔架車去。
“送這個小東西去醫院，做一下全身檢查！”
楚念姑娘頓感無語，掙扎着爬起來，脣角抽搐，“顧楚北，我沒有受傷……先送陳寧去醫院，他快要死了！”
四個小護士齊齊點頭，躺地上那個好像真的快要不行了。
顧楚北眉簾一擡，眼底陰鷙晦暗，“他死不了！”
“顧楚北——！”楚念姑娘瞬間火大，齜牙咧嘴的嚎了一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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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身、“騰”地從擔架車上跳下來，無視顧楚北一臉不悅的表情，指揮着四個小護士道：“你們，趕快把他擡上去送醫院，小心點兒啊！”
直到120救護車消失在拐角處，楚念長吁一口氣，一轉身，鼻子撞上顧楚北的胸膛。
楚念捂着鼻子迅速往後跳開一步，神情厭惡，“哎呀麼，顧楚北！嚇死我了！你站這裡裝門神啊？”
撇撇嘴，往左邊邁開一步，剛想進湘樂情去瞅瞅現在是個什麼狀況呢，顧楚北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
眉簾微垂下半分，眼梢微眯，顧楚北眼底的冷光暗沉不明，“楚念，你鬧夠了沒有？你還知不知道你是一個女孩子？你還知不知道你已經懷孕了？！”
鬧？女孩子？懷孕？
心底某處驀而剛硬，一股委屈蔓延。
腳步一頓，左眼眉梢下壓，楚念異常好笑的彎了彎脣角，往後退開一步，直視着顧楚北的眼睛，“顧楚北，你這是在……教育我嗎？”
忍不住的冷笑，直笑到楚念情緒崩潰接近邊緣時、倏爾冷凝了所有的表情，“顧楚北，你是不是以爲我給你打了一個電話，你就可以重新如此的高姿態了？”
“那電話是個意外……本來呢，就算陳寧死了、‘爲國捐軀’了，我都不會想要你幫忙的！所以說、真的是個意外！”
“不過，今天的事情還是要謝謝你，等陳寧醒了之後，我會讓他一步三磕頭的去感謝你的。晨晨還在裡面，我先進去了！”
轉身到進門，楚念一直低着頭、表情涼薄……她沒有看見、在她轉身的那一剎那間，顧楚北眼底裡的苦澀和心疼濃郁到化不開，終至太過深情而無可奈何的沉默下來。
旁邊，黎邵揚着桃花眼從丁香樹後閃出來，妖異的桃花眼在顧楚北襯衣領口處幾次逡巡，冷笑一聲，環抱着雙臂揚長而去。
如果顧楚北沒有聽錯的話，黎邵經過他身邊時，說了兩個字——“活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