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自心底最暗不見天日的深處流出,衝破空城的重重關卡和防守,涌出眼眶,順着臉頰滑落,落在已經泛起枯黃的草地上,清晰的被摔成了八瓣。楚念想,那應該是心碎的模樣兒。
怨氣濃烈的瞬間就如午夜鈴聲那般、浸染了刻骨的戾氣,周身氣場,悄然改變。
縱然是她和安小雅不要臉的死纏爛打,縱然是她和安小雅罪有應得、活該被千刀萬剮,但是,楚念想,最終裁決她們命運的人,絕對不應該是穆子陽和許翊軒。
一念執着,一念成魔,所以,五年前,安小雅穿着一身大紅色的連衣裙在小樹林裡選擇了自殺,她痛,她也絕對不能讓穆子陽心安理得的活着,只是,她好像忘記了,能用出那樣卑劣手段對付她的穆子陽,又怎麼會因爲她的死而動容半分!
女人,既是一種容易被感動的動物,又是一種容易執着的動物,也許到最後,穆子陽都不會知道,其實那天晚上安小雅約他去小樹林,是想要提出分手放他自由的。
楚念垂眉,任由少年撕了她的衣服,良久沉默之後,她忽而涼涼的開了口,“你是言大附中的吧。”極其清淺的音色,貌似是疑問,實際是陳述,楚念擡眉,淡淡的看了一眼少年左臉頰處的傷疤,問道:“是誰派你們來的?”
聞聲,少年手上的動作一頓,片刻之後,方纔音色不明的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是麼?”楚念笑,緊抿的脣線微微上揚,眼角尾端一抹冷光閃逝而過之後,楚念側臉若似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少年身後的小混混兒們,“知道爲什麼他要讓你帶這麼多人來麼?”
少年臉上表情一怔,卻見楚念竟然在笑,笑的無比妖嬈而陰戾,宛若一隻失了靈魂的巫蠱娃娃,眸色空洞的與少年對視一眼後,她低頭,慢條斯理的撥弄着自己手腕上的黑色皮筋,冷意漸漸濃郁,“他有沒有告訴過你們,老子是去年跆拳道黑帶五段的全國冠軍!”
最後一個狠戾的字音落下,所有人都還沒來得急回神兒的時候,楚念已經一個過肩摔、將少年狠狠的摔了出去。
突如其來的變故,叫一衆小混混兒們當即全都愣在了原地。
楚念勾脣鄙夷不屑的笑,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穿好衣服之後,對着一衆想要上前但是又有些忌憚驚懼而不敢上前的小混混兒們比了一箇中指,冷笑出聲,“怎麼?你們道上的規矩,就是這樣畏畏縮縮、唯唯諾諾的不像個男人?”
一羣十七八歲正值叛逆時期的少年,哪裡經得住楚念這樣踩踐他們自尊似的挑釁,互相對視了一眼之後,當即就如蜂擁一般的衝了上來。
要麼說,其實楚念也是一個智商捉急的傻逼姑娘,方纔那絕好的時機,趁着一衆不良少年都在發愣的時候,她完全可以拔腿飛奔而去,到時,就算是那羣小混混兒們回過神兒來,再想要追她的時候,她也已經搬來了救兵,就憑秦曉蘭和安晨晨
那手段,還不卸了這羣不良少年的胳膊大腿!
只是,爲時已晚!
拼命進攻和防守,既要讓對方感覺到疼、知難而退,又要保護着自己不被對方傷到,楚念漸漸有些吃力起來,就算她是去年跆拳道黑帶五段的全國冠軍,可她畢竟只是一個肉骨凡胎的女人,女人天生的劣勢、從力量上弱於男人許多倍,加之她從出生時就帶了一種阿爾斯比亞林綜合症的怪病,所以,動起手來便也有了幾分顧忌。
若對方只有三五個人,憑着她的手段,或許打贏這場“仗”並不在話下,可現在對方明顯十二三個人不止,她顧得了前後左右,卻顧不得東南西北。
一個分心,後背上重重的捱了一棍子,椎心蝕骨的痛楚停頓靜止了二分之一秒的時間之後,鋪天蓋地般襲來,楚念往前撲倒的時候,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在她背後、用鐵棍打她的人,是胖子。
心底一陣陰狠上衍,五指倏地抓緊,指甲陷入皮肉裡,拔出時帶出了一片妖嬈刺眼的猩紅底色,楚念暗自咬牙切齒,死胖子,要是老孃活着走出了這裡,一定也叫你嚐嚐這生死不能的快感!
當下裡,楚念有種痛不欲生的感覺,後背上的劇痛如利劍灌吼,蝕心般的痛楚綿延入骨,右手掌心的銳痛叫她無所適從,只恨不得將整隻手都剁掉,最後,她只能仰天大吼了一聲,“啊——!”
慘烈的吼聲在死寂的小樹林周邊旋繞,着實震愣住了幾個小混混兒。
幾秒鐘之後,那個方纔被楚念一個過肩摔摔倒在地上、額前挑染着幾縷黃毛劉海兒的不良少年頭目垂眉涼笑一聲,緩緩從地上爬起來,遮蓋在濃密劉海兒下的眼睛微微眯起,擡手,姿態痞氣的用大拇指抹去了脣邊溢出的血水。
他斜勾着脣角走到楚念身邊,單膝半蹲,一隻手捏着楚唸的下巴,另一隻手在楚念疼的瞬間慘白如紙的臉上輕輕拍打着,周身環繞的痞氣越發濃郁起來,“沒想到,還真的是一隻小辣椒呢,嗯?”
楚念臉上表情猙獰扭曲,出口的嗓音幾乎破碎成一潭濁水,“死、死黃毛,要是老、老孃活着離開這裡,你、你們特麼的、誰、誰都別想好過!”
誰都別想好過嗎?
對於楚念沒有半分殺傷力的警告,少年不屑的嗤笑了一聲,漆黑似墨玉一般的羽睫微微垂落,恰好遮住滿眼的淒涼和悲傷,他脣角上揚的時候,勾勒出一抹灼傷人眼的青春和飛揚,或許是因爲他在所謂的“道上”混久了的緣故,所以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其實,他的笑容裡滿是真誠和開朗。
他扭回頭去對一衆小混混兒們笑道:“聽見了麼,這隻小辣椒說,要是她活着離開這裡,你們特麼的誰都別想好過。”
少年的話音剛落,他身後一衆小混混兒們就抱着肚子笑成了一團。
楚念咬牙暗恨,下意識的就想握緊拳頭,可是右掌心被指甲戳穿皮肉的地方仍然絞着心肝
肺的疼,咬了咬牙,楚念最終還是鬆開了手,這該死的阿爾斯比亞林綜合症,但是轉念想來,她之所以會練跆拳道,也是因爲阿爾斯比亞林綜合症的原因。
打小,她就怕極了疼。
還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她和鄰居家的小女孩兒爲了一隻小糖人打了起來,她被鄰居家的小女孩兒一把推倒在地上,蹭破了膝蓋上的皮。
那天晚上,她躺在牀上疼得滿身抽搐的時候,她的母親巫藍藍坐在牀邊,一邊摸着她的頭,一邊面無表情卻又意味深長的告訴過她,“念念,想要不被別人傷害的最好辦法,就是在對方傷害你之前將對方置之於死地!”
因爲疼痛太過深刻,所以,楚念記住了巫藍藍的話,不想受傷,就只能先發制人的傷害別人。
楚念練了一年跆拳道之後,她開始身體力行的實踐着當時母親交給她的那句話,有事沒事兒就揍鄰居家的小女孩兒一頓,直到,鄰居家小女孩兒讀高中的哥哥放假回家,胖揍了楚念一頓。
又是一天晚上,她疼的渾身抽筋、在牀上打滾的時候,巫藍藍滿眼悲傷淒涼的看着她,諄諄教導:“念念,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這個世界上,比你強大的人還有很多很多,你並不能一一將他們打敗,所以,遇到比你強大的人的時候,你要學會逃跑。”
對於母親巫藍藍的話,楚念一直信奉爲真理般的教條,所以從那開始,楚念就一邊努力學着跆拳道、不斷讓自己變得更強大的同時,也開始學着如何在逃跑的時候,跑的最快。
過去的十幾年裡,楚念基本沒有在打架這件事情上吃過虧,唯獨這次,被感情制住了手腳的楚念沒有遵從母親交給她的話,敵衆我寡、力不從心的情況,她非但沒有逃跑,反而還作死的衝了上去。
事到如今,人爲刀俎、她爲魚肉,只能任人宰割。
不良少年姿勢痞氣的半蹲在楚念身旁,捏着楚念表情猙獰扭曲的臉頰、饒有趣味的擺弄成各種奇形怪狀時,身後,忽然有人驚悚無比的大喊了一聲。
“老大,小心!”
不良少年正要轉頭,氣勢洶洶衝上前來的秦曉蘭已經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不良少年的後腦勺上,無敵鐵娘子的鐵砂掌神功,硬生生的將少年扇倒在地上,楚念定睛看去,眸色一暖,嘴裡卻叫囂着,“臥槽,秦曉蘭、安晨晨,你們兩個死玩意兒終於來了。”
秦曉蘭叉腰居高臨下的看着楚念,撇了撇嘴,眼睛裡滿是鄙視,“楚念,你特丫的也太操蛋了吧,跆拳道黑帶五段的全國冠軍,居然被一幫十七八歲的小痞子們給摁倒在地上了!”
“……”楚念咧咧嘴、頗有幾分沒面子的乾笑,稍稍一動,後背上被小胖子用鐵棍掄到的地方就疼的、似乎整個後背要從中裂開成兩半似的,齜牙咧嘴的倒吸一口涼氣,楚念臉色略黑的指揮安晨晨道:“安晨晨,看見那個死胖子了沒有,給我揍死他,往死裡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