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寧川說完,望着遠去的那個背影,脣角一勾,無聲的笑了。
真是個倔強的丫頭,傷了自己傷了別人,最後要的就是分手!
顧默宸一下有些怔然。
許久許久
他都是頹然的。
顧寧川說:“我幫你把人送回去!結束意味着另外一種開始。人生,無處不相逢。”
顧默宸沒有說話,只有他自己心底明白,一些東西,是回不去了。
車明劍出來找他,擔憂地喊顧默宸:“姐夫,”
顧默宸卻被這一聲姐夫弄得火大,帶着豁開一切的決然和歇斯底里,“別和我說話!我現在心神俱裂!”
顧寧川開車去找蘇墨瞳,一直追上蘇墨瞳。他停下車子,然後滑下車窗,“蘇墨瞳,我送你回去!”
蘇墨瞳根本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她的腦子已經一片空白,眼底都是決然和空洞的絕望,那裡還聽得到別人喊自己。
她就一直這樣走。
顧寧川望着她,最後看着她進了一家最便宜的服裝店,買了一套衣服,把最昂貴的婚紗送給了人家,一身運動衣宸開。
顧寧川看了眼那家店,繼續追上去,終於,還是停下車子,下車,擋住了蘇墨瞳的去路。
蘇墨瞳沒有防備,一頭撞上顧寧川,幾乎是本能的道歉,“對不起!”
但是路人沒有讓開。
她惶然地擡頭,對上顧寧川的黑眸,她知道這是顧默宸的哥哥。她一愣,往後退了一步,要躲開。
顧寧川卻說:“沒有必要這樣子吧,小四是小四,我是我,我們其他人沒有得罪你吧?都這麼忙,被你擺了這一道,我們還覺得不公平呢,對吧,小丫頭!”
蘇墨瞳知道顧寧川說的都對,只是,她無言可說。
見她不說話,顧寧川也沒再說別的,直接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蘇墨瞳沒有想到這樣,搖搖頭,道:“謝謝,不用了!”
顧寧川卻抓住蘇墨瞳把她拉到了車裡。“送你去車站,你以爲我真的願意送你回雲海啊?你還是坐車回去吧!”
他們兄弟,都是一樣霸道的人,這是骨子裡的本性,就連送人,也要死拉硬拽的!
被顧寧川拉到車子裡,他開車,真的帶她去了車站。
蘇墨瞳一路沒說話,快到車站的時候,顧寧川問了句:“蘇墨瞳,假如明天就是生命的盡頭,你只有一天的時間,還會做出今天這樣的行爲嗎?”
蘇墨瞳幾乎是下意識地回答:“會!”
顧寧川卻笑了:“你不會!”
蘇墨瞳無言。
“你只是想,生命不會是明天到盡頭,所以,你存在着一種僥倖的心理。但,人生倘若生命到了最後一刻,只會一心向善,看起來所做的惡事,也不過是善意的謊言。目的只是爲了活着的人能夠好好的,那時候,你已經來不及去真心傷害誰了!況且你那麼愛我的弟弟!”
蘇墨瞳並沒有苟同。
車子到了車站,蘇墨瞳下車,顧寧川又補了一句:“蘇墨瞳,有些人,一旦錯過,就真的不在了!誰都無法預料明天發生什麼!”
只是,蘇墨瞳還是無聲地下了車,只道了一句謝謝,然後轉身宸去。
顧寧川看着她的背影,長吁了口氣,吐出一句話:“果然是年輕氣盛啊!”
顧默宸回到了婚禮現場,強忍着內心的波瀾,面容上已經沒有了絲毫的情緒,他幾乎是完全公式化的跟所有的親人道歉,鞠躬。
蘇爸爸和蘇媽媽面對他獨自而歸,便知道事已至此,已經無可挽回。
蘇爸爸和蘇媽媽也不得不宸開婚禮現場,顧媽媽讓人派車送他們回雲海。
顧寧川也回來,跟顧默宸交代了一句:“送去了車站,那丫頭吃了秤砣鐵了心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支花?”
顧默宸不說話,面色呆怔。
直到剩下顧家自己一家人的時候,顧家大姐走過來,看着最小的弟弟,開口道:“小四,多保重!”
二姐也走了過來抱抱顧默宸,“沒關係的,還有姐姐哥哥在!”
魏靜寧撿起地上的那張打印紙,看着上面清秀的字跡,那是蘇墨瞳的自白書,洋洋灑灑地寫了幾段字,魏靜寧嘆了口氣道:“如此心理素質的女孩,在婚禮前一刻還能不動聲色,倒叫我不得不佩服了。小四,她比希言優秀!卻也比希言心狠,愛與不愛都是兩個極端,你的確是傷了人家的心!女人,不傷到如此程度,是做不出這樣極端的事來的!欺騙永遠是女人心底最過不去的坎,有的女人選擇不說,但是不代表不受傷,過日子,還是坦誠點好。”
魏靜寧說完,把那張紙遞給顧默宸,視線別有深意地一瞥,看向顧寧川,隨後淡淡一笑,眼底一片深邃。
顧寧川對她同樣一笑,似乎,除了笑容,沒有特別的深意,又似乎意義深遠。
顧默宸心頭一沉,顫抖着接過那張紙,當目光落在那紙上的字跡後,原以爲不會再痛的心再一次被痛楚截獲住,撕裂成無數的碎片。
竟然會是這樣的結果?他忽然想要仰頭大笑,手中的紙慢慢的被攥緊,最後,無言。
蘇爸爸和蘇媽媽最後跟蘇墨瞳聯繫上的時候,她說:“我沒事,我現在很好,不會想不開,過兩天就去上班!”
蘇墨瞳回到雲海自己的住處時,她已經累得渾身無力,開了門,去了洗浴室,雙手無力的撐在流理臺上,四肢麻木,全身冰涼,每一個細胞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在發抖。
過了很久,她的腳終於動了動,旋步朝臥室走去,卻在門口突然蹲下,不可抑制地乾嘔起來。
蘇墨瞳覺得胃不停抽搐痙攣,翻江倒海噁心得她幾乎要將膽汁都嘔出。
一整天沒有吃一點東西,波折讓她很難受。一路奔波,她還是回到了雲海。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人前強大,人後脆弱。
她,永遠不希望把眼淚流在人前,回到她的家裡,她的臥房,她終於可以盡情地哭了。
蘇爸爸一路不說話,蘇墨瞳的哥哥只嘆氣:“墨墨今天是過分了,但是姓顧的也太不是人了,怎麼能找墨墨當替身啊?前一個老婆跟墨墨長一樣,他都不說,他真是太過分了。
“少說兩句吧!”蘇媽媽說兒子。
“媽,我看這就是你的事,你非說姓顧的好,人有孩子對墨墨會讓着,我也沒看出來讓着!”蘇墨瞳的大哥還在說。“我就覺得澤銘好,對咱多照顧!非要把墨墨許給姓顧的,看吧,丟人了吧?全村都知道墨墨要結婚了,結果咱出來參加婚禮,回去說吹了,丟人不丟人啊?”
蘇媽媽被兒子這一刺激,更不知道說什麼了!
蘇墨瞳的嫂子也道:“媽,我就說嘛,澤銘多好啊,人有錢,沒結過婚,曹家養大的,妹子是曹家的人,一起結婚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將來都是墨墨的”
“你就想錢!錢!錢!”蘇墨瞳的哥哥瞪了自己老婆一眼。“重要的是誰對墨墨好!”
“你們不想錢啊?你們不想錢你們別和花啊,一輩子都別用啊!我想錢怎麼了?窮日子過夠了,想想還不成啊?”這眼看着要吵起來。
蘇爸爸和蘇媽媽都沒說話。
“我不跟你說!”蘇墨瞳的哥哥一看老婆脾氣來了,立刻蔫了。
蘇墨瞳的嫂子也算知趣,不吵架了,看看婆婆公公,說:“你們別擔心了,我偷偷給澤銘打電話了,澤銘會去管墨墨的!”
“誰讓你打電話的?”蘇爸爸這下子吼了一聲。
“我自己打的!我這不也是爲了妹子好!”蘇墨瞳的嫂子還是很固執地犟嘴。“誰願意當後媽?到底不是自己親生的,送去給人家當後媽,你們到底是心疼墨墨還是害她啊?”
“閉嘴!”蘇墨瞳的哥哥立刻吼道。
蘇爸爸和蘇媽媽的臉色瞬間白了。這就是人言可畏,人言的作用,一句無心的話,可以將所有的好心當成炮灰。
一時間,氣氛無比的尷尬,誰都沒有再說話。
曹澤銘此時正在雲海醫院裡住院,他的胃炎很嚴重,尤其從蘇墨瞳的嫂子打來的電話裡知道蘇墨瞳要跟顧默宸結婚的消息後,他就住進了醫院。
他早已萬念俱灰,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可是,誰能想到,蘇墨瞳嫂子又打來電話告訴他,墨墨悔婚了,顧默宸把她當成了替身,她在婚禮上悔婚了。
那一剎那,他承認他心底立刻陽光明媚,但瞬間,曹澤銘的心卻又百味陳雜。她到底做了最決絕的事,他想到過她會極端,卻沒有想到過,她會這樣的極端。
他幾乎來不及想,接到電話的一剎那,他就拔掉了還在輸液的針頭,直接出了病房,不管身後護士的喊叫,打了一輛車就往福海小區趕去。
一路上,他心底喊了無數次蘇墨瞳的名字:“墨墨墨墨你這個傻瓜啊!”
曹澤銘去了就敲門,可是沒有人來開門。
天色都黑了,他敲了幾次門,沒有人開,他以爲人不在的。
就要宸開的時候,樓梯上王阿姨上樓,看到她,先是一愣,繼而笑了笑:“找小蘇的吧?”
“阿姨,您好!”曹澤銘打了聲招呼。“我是她哥哥,墨墨身體不太好,我有點擔心,她不在嗎?您有聽到她開過門嗎?”
“她在的,我聽到開門了!回來老久了。”王阿姨很熱心,就走了過去:“我給你敲敲門試試。”
“那謝謝您了!”
頭暈暈的,蘇墨瞳眼睛腫成了鈴鐺,手腳同樣的冰冷,敲門聲響起來的時候,她擡起頭,瞪大了眼睛盯着天花板,不想動一下。
“小蘇啊,你在不在家啊?”是對門王阿姨的聲音。
蘇墨瞳真的不想動,很難受,她哭了很久,似乎把所有的眼淚都哭了出來。
王阿姨還在喊,她下了牀,走到門口,拉開了門。
門外,赫然站在的是曹澤銘和對門鄰居王阿姨。
曹澤銘望着蘇墨瞳,眼底都是心痛。他看着一身狼狽眼睛腫的像桃子的蘇墨瞳,心疼的幾乎要窒息。
“在家,在家呢!”王阿姨鬆了口氣。“小蘇,你哥哥擔心你,一直敲門,你也不開,我這替他喊了一下,你就出來了,看來還是我的面子大啊!”
“謝謝您,阿姨!”曹澤銘對王阿姨道。
“我沒事!”蘇墨瞳低下頭去,也不想解釋,就往屋裡走去。
“墨墨!”曹澤銘喊了她一聲,緊跟着進門,對王阿姨歉意一笑,關了門。
“你走吧!”蘇墨瞳覺的渾身都痛,不想說話,她回頭看了眼跑的全身是汗一臉蒼白的曹澤銘:“我沒事,如果是想說什麼的話,就不必了,我現在不想說話!”
曹澤銘兩大步邁過來,一把摟住還在微微戰慄的她,心疼的說:“墨墨,別害怕,沒事兒的!澤銘哥哥在,別怕!”
曹澤銘的臂膀是那麼堅定有力,那樣環住她潺弱的身體。
那一瞬間,蘇墨瞳覺得自己真的沒有力氣掙扎。
她苦撐良久的意志瞬間就軟弱下來,任憑自己依靠在他的懷裡,因爲再也沒有力氣邁動步子了。
曹澤銘也沒有多少力氣,胃炎整的他這幾天瘦了十多斤,支撐着蘇墨瞳走到沙發前,把她放上去,蘇墨瞳捲縮在上面,冷然地開口:“你早就知道我會有這一天的是吧?”
曹澤銘聞言,臉色一白,眉頭擰緊。
蘇墨瞳也任由疼痛啃噬心頭,任由他面容都是沉痛,而無動於衷。
“墨墨,我預料到了,只是沒有想到,你會這樣決絕。”
“我該溫柔的說分手嗎?”蘇墨瞳忽然低聲的笑着,自嘲地笑着,反問着曹澤銘:“所以,你覺得我會回到你的懷抱中?”
“墨墨,我是這樣希望的!”他承認。
“這不可能,我愛的是顧默宸,愛到恨不得殺了他,卻也不是你!所以,不要再來找我了!我這輩子,就這樣了,誰都不嫁。”冰冷的一句話,將曹澤銘最後的期盼打碎,蘇墨瞳神色冷淡的轉過身,不去看那張神色劇痛的臉,不去看他眼中漸漸被絕望籠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