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瞳回到病房的時候,曹澤銘看她進門,頓時鬆了口氣。
盧克凡的臉色不太好,卻沒說話。
蘇墨瞳手上提了個袋子,的確是買了點生活必需品。
曹澤銘的目光從蘇墨瞳的臉上劃過,就看到她蒼白的臉色,然後他劍眉一蹙,又把目光從蘇墨瞳臉上滑到盧克凡的臉上,盧克凡看都沒看曹澤銘。
林銳也似乎看出氣氛有點不太對勁兒,於是問了句:“怎麼了?”
“沒事啊!”蘇墨瞳的聲音有點沙啞,她跟盧克凡算是進門的時候無聲地達成一致,不會提獻血的事,誰都知道,提了,曹澤銘會擔心。
曹澤銘卻很懷疑,目光又落在蘇墨瞳的臉上。這張臉太蒼白了。
盧克凡進來後,把林銳拉了出去。
屋裡還是隻剩下蘇墨瞳跟曹澤銘了。
“你”曹澤銘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蘇墨瞳去洗手間洗手,也順便洗了把臉,然後回來,坐在他面前。
她很憔悴,臉色蒼白,眼裡都是血絲,整個人看起來雖然恬靜,卻很疲憊的樣子。
“去吃飯!”他忽然說。
“剛纔吃過了!”她兩個小時前才吃的。
“再吃!”他又說。
她啞然失笑:“我不餓啊!”
“不餓少吃點!”他說。
“等會兒再吃!”她一點都沒有餓的感覺,吃了多難受啊。
“你剛纔遇到誰了?”敏感的何止是蘇墨瞳,還有曹澤銘。
“沒有遇到誰啊!”蘇墨瞳笑的恬淡,攤了攤手道:“你好奇怪啊!怎麼了?肚子疼的厲害嗎?是不是胃疼?”
很天衣無縫的回答,可是卻讓曹澤銘無法信服。一來她臉色不太好,二來盧克凡的鬼樣子。
似乎,欠缺了一絲說服力。
越是不說,越是想知道。
“你要不說,就不要在這裡了!”曹澤銘沉聲道。
“脾氣大了啊?病人是不是脾氣都挺大的?”蘇墨瞳淡笑了一下,平靜地開口:“見到紀小純了,叫我去見樑青!”
曹澤銘一下子安靜下來,他沒忘記,樑青在這裡,也在住院。他如果好好的,可以陪着她去,可是——
“讓林銳陪你過去看看吧!”他說。
她不說話。
“你不想去?”他有點詫異。
她卻輕聲道:“我只想你陪着我去!”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視線安靜地落在他的臉上,目光柔和,他看的心悸,這句話給予的溫暖,給予的力量,給予的信任,讓曹澤銘有些難以接受。
“墨墨,我說真的,跟顧默宸還來得及!”他忽然安靜下來,語調也很平和。
蘇墨瞳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有點震驚,而後她凝望着他:“你,到底要怎樣呢?”
“要你這一輩子幸福,跟他!”
“事實早已證明他不是我此生的幸福!”她轉過臉去,不想說話。
曹澤銘卻在轉臉的時候,幾乎震驚的發現,她的表情在那一瞬間悲傷無比。
這樣脆弱的表情,讓他一下恐慌起來。
沉默的,散發着無邊的寂寞,那是一種由時間堆砌而成的孤獨,無藥可解,透着刻骨的冰涼,還有刻骨的哀默,濃濃的失望與絕望,全然不是剛纔之前的那種恬淡。
她背對着他說:“如果你真有心的話,當初就不該跟我結婚,結婚的時候我問過你了,你說能堅持,你說過的話,你的承諾,我沒有忘記!如今,都通通作廢了也不怨你,但是,澤銘,你沒有資格決定我的未來,我跟誰不跟誰是我的事!你不願意,那好,你就只是我的哥哥,我現在不想說話,你也不要跟我說話!我先睡一會兒!”
她似乎用了平生的力量,才讓自己站來,走到門口讓護工進來,她自己走到旁邊的陪護椅子上,躺了下去,只是對護工道:“我只睡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後喊我!”
護工點頭。
之後,病房裡很安靜。
蘇墨瞳躺了一會兒,也睡不着,很奇怪,明明很累,卻睡不着一點。
曹澤銘還在震驚裡,他很想拉過她,撫平她眼裡那道傷痕,想融化這份深埋在清冷之下的傷痕,抱抱她,永遠不放手!
可是,他還有資格嗎?
他當然知道害她受傷的是他的提議,她若有心回到過去,依顧默宸此刻憐惜她的程度,幡然醒悟後對她的執着,還能幸福的!只是,他也知道,回不去了!他纔是她心裡的溫暖,而這唯一的溫暖,他自己親手扼殺了!
半個小時後,護工依照吩咐想喊醒她,曹澤銘立刻小聲道:“不用喊她,她很累,我沒事,叫她多睡一會兒!”
護工一時間有點爲難。
這時候,蘇墨瞳突然起來了。
她一起,曹澤銘一愣。
“你先出去吧!”蘇墨瞳說。
屋裡又只剩下兩個人。曹澤銘自知道理虧,於是小聲喊她:“墨墨!”
蘇墨瞳沒搭理他,很明顯不再跟曹澤銘說話,只是依然照顧他,細緻周到。
這樣的氣氛,兩個人都似乎約定俗成,誰再也不說什麼。
他下面沒穿褲子,護士送來病號服,準備給他換。
他立刻嚷了起來:“不要!不要!”
“先生,你想一直不穿衣服啊?”護士很訝異。
曹澤銘的臉似乎一紅,然後很尷尬地喊道:“我老婆幫我穿,你出去!”
護士一下了悟,原來這位很帥的先生是個很容易害羞的男人,真是好笑。於是說:“好吧,那我出去了!”
說着,有對蘇墨瞳道:“你快給你先生穿上吧,只穿褲子就好,上衣不用穿了,還不能亂動!”
“我不是他的老婆,我是他妹妹,讓他老婆來了再說吧!”蘇墨瞳突然開口,這語氣不疾不徐,也沒有絲毫的情緒。
曹澤銘一下子臉色大囧,喊了一聲:“林銳!”
蘇墨瞳說:“林大哥去辦事了,說晚上不過來,盧大哥今晚12點跟我換班!”
“我”曹澤銘卡殼:“總之我不要別人給我換!”
蘇墨瞳也不搭理他,自顧自地坐着。
“那我給你換?”護士試探着問曹澤銘。
“她是我老婆,她生氣了,你出去吧,我不習慣別人幫我,謝謝你!”曹澤銘對護士還算客氣。
護士心想是小兩口吵架了,於是對蘇墨瞳道:“他現在是病號,病號脾氣都大,你讓着點吧,快給換上衣服!”
說完,護士走了。
蘇墨瞳坐在那裡,看着豎條的病號服,然後再看看曹澤銘那張窘迫的臉,問了一句:“穿衣服嗎?”
“穿!”他很委屈地說。
“那我是誰?”
“我妹妹!”他說。
“那你別穿了!”蘇墨瞳說着走到牀邊。“甭穿了,我把被子給你掀開,都露着吧!”
“……”這招太惡毒了,讓他都露着,明知道他很害羞,還讓他都露着。“墨墨,咱們不要吵架好不好?你不要公報私仇!”
“露着吧,大家都來參觀一下,挺好的!”蘇墨瞳還是冷着臉說道。
“我是病號!”他搬出來理由:“我受了很重的傷!”
她低頭看着他窘迫的樣子,那抓着被子緊張地小樣兒,讓她心裡有點嘆息,澤銘也不過是個可愛的大男孩,“受傷的多了,並不是每個男人都不讓女護士看自己身體的!”
“我不是每個男人!”他說。
“所以我給你都露出來啊!”這一次,說着,蘇墨瞳就去掀開被子,很溫柔的動作,卻是真的掀開了,露出了曹澤銘的身體。
下面一涼,曹澤銘頓時大喊:“老婆,我錯了!求求你,快點去關門!”
蘇墨瞳聽到這個稱呼,然後撲哧樂了,再度輕輕地幫他蓋上被子。
曹澤銘臉色大囧。
蘇墨瞳走到門口,把門關上,回來去洗手,這纔回來幫他換衣服。
一時間,氣氛有點尷尬。
蘇墨瞳掀開被子,也沒有迴避看到不該看的東西,他的臉色雖然很紅,但是還算在她手裡老實,蘇墨瞳一點點幫他把褲子套好,把導尿管也放好,這樣子,以後醫生看傷口的時候,不用全部撩開了,還能給他留有尊嚴。
換好衣服的時候,給他蓋好被子,再看他,臉色很紅,堵着嘴,似乎受了委屈的樣子,很可愛,蘇墨瞳不禁莞爾。
“你想要笑就笑吧!”他忽然說。憋着很難受。
蘇墨瞳忍不住地撲哧樂了。“澤銘,你真的以爲我那麼傻那麼單純什麼都不知道嗎?”
“什麼?你知道什麼?”曹澤銘突然警覺地問。
“宸婚證!”蘇墨瞳說。
曹澤銘臉色一變。
蘇墨瞳走到病房的壁櫥邊,把自己的包拿出來,然後拿出那本宸婚證。
曹澤銘的臉色更是一變,“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自己不知道嗎?這裡面的秘密,我接到的第一晚就發現了!”蘇墨瞳一直很平靜,臉上沒有過多的起伏。
曹澤銘震驚地張大嘴巴。“你真的都知道了?”
蘇墨瞳注視着他,淡淡地笑了起來。“我不是傻瓜,也不想當傻瓜,我從不以爲單打獨鬥比並肩作戰效果要好!”
“墨墨!”曹澤銘低低地叫了起來。
“這個鋼印,是假的!我還是你的妻子!”她的語氣如此的篤定,“你捨不得我,也真的下不了這個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