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鑫給我發的座標位置,距離我七十多公里,幾乎是橫穿了大半個陽城,越往那裡開,四周越荒涼,到最後,周圍是連綿不斷的大山,板油路面越來越窄,變成了鄉間的小路。
我打電話問李鑫,確定具體的地址,他也說不清,最後,用微信的定位功能,讓我慢慢找,郊外的信號斷斷續續,花了兩個多小時,纔在一個山腳下,找到了李鑫那臺紅旗車。
李鑫正站在車旁,抽菸等我,見我過來,臉色不太好看。我也沒有太多抱怨,跟他打了個招呼,便轉頭看向車裡。
唐逸塵正靠在後桌上微閉着眼睛,冷峻的臉上,神色有些複雜,似乎在思索着什麼問題。
“聽說,你跟坤記定下了33天后。以拳賽的形勢解決恩怨?”唐逸塵睜開眼睛,目光中依舊充滿凌然氣息,只是,看上去跟以前有些不一樣。
“這是最直接,也是最有希望打敗他的辦法,他廢了我兄弟,這個仇不能不報。”我歉意的低下頭。他應該是不願看到我以這種方式解決問題。
“糊塗。”唐逸塵怒喝了一聲,座位上一個牛皮紙袋裝的秘密文件,因爲大力彈了起來。
“你這麼做,等於破釜沉舟,一旦,拳賽輸了,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前功盡棄,這麼不理智的行爲,值得嗎?”唐逸塵走下車,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他語氣是憤怒,但看向我的目光中卻帶着幾絲不易察覺的奇異色彩。
我頓了頓,迎向唐逸塵的目光,說道:“唐長官,你孑然一身,爲官清廉,爲的是保一方百姓平安,我是小人物,爲了活下去而打拼,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是捍衛親人與兄弟的安全,你控大局,我居一域而安,現在,我兄弟命差點保不住,下半輩子要靠輪椅生活,我的女人隨時有被玷污的危險,如果我拼上自己的性命,能將那羣惡貫滿盈的人渣剷除,拼一下,又有什麼不值得的?”
說到最後,我笑了,我覺得自己第一次能把所有壓力扛在肩膀上,不用擔心其他人的安慰,心裡只有將對手打敗的信念,這樣的人生,纔是一個男人應該有的,快意,擔當。
“憑你們?想跟坤記直面對抗,你們的想法也太天真了。”唐逸塵臉上忽然浮現一抹本不屬於他的譏笑,他的嘲諷話語,讓我的心顫。
因爲,他在我心裡一直是鐵面無私的高山,天塌下來也巍峨不動,爲什麼會出現這種狀態?
“坤記是鹽幫坤字輩,排名第二的人物,堂口的雙花紅棍,靠的就是過人的實力拼上來的,你有什麼本事?三腳貓的功夫。想跟那種高手對打,你答應這場對決的時候,半隻腳已經邁入了鬼門關,知道嗎?”唐逸塵的譏諷,並沒有因爲我臉上的詫異而停止,反而更加的凌厲。
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心裡卻被他的一番話所激怒。
“我唐逸塵一生識人。從沒有看走眼的時候,唉……這次,恐怕是看錯了,也罷,地下拳賽本來就是違法的事情,我是不會讓你知法犯法的,李鑫,把他給我扣了。”唐逸塵揹負雙手,表情決絕的吩咐道。
我被唐逸塵突然轉變的態度所震驚,他是我現在唯一能依仗的人,最後的希望,居然在這種時候,對我反目?
他是曾經被我視爲鐵腕判官的正義化身,我搖着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這時,李鑫早已準備好手銬,冰冷的枷鎖,牢牢固定住我的手腕。
我看了看李鑫,對方低下頭,迴避我的目光。
我皺着眉頭,不解地問道:“唐長官。你這是要幹什麼?”
“把你送進大牢,在坤記晚宴上你持兇傷人,這個罪名,夠關你幾個月的。”
我舔了舔嘴脣,自嘲的一笑,說道:“沒想到,最後擊敗我的人會是你。”
我沒有反抗,因爲,我欠李鑫一條命,欠唐逸塵太多人情,只是,我心中滴血般絕望,他的舉動,讓我對正義二字,徹底失望。
“帶走,我親自送他進監獄。”唐逸塵瞥了我一眼,目光中的神色複雜至極,似乎他心裡在猶豫着什麼,最後,下了很大的決心,讓李鑫壓着我,他在前面帶路,往山上走去。
路上,李鑫把手按在我的肩膀上,並沒有像對犯人一樣態度惡劣,我也沒有抵抗,我們並肩而行,更像是共赴沙場的兄弟。
而唐逸塵在前面領路,一言不發,每走一步路,看起來都十分沉重。
這座山很高,爬上去足足花了半個多小時,因爲平時很少有人走的緣故,山上雜草密佈,我的褲子被刮破了好幾道口子。
唐逸塵和李鑫的衣服也好不到哪去。又走了半個多小時,我們在山裡七拐八拐,讓我找不到來時的方向。
我越走越疑惑,陽城市周邊一共有幾間監獄我是知道的,這周圍絕對沒有,而且,就算是把我送進監獄。也用不着唐逸塵煞費苦心親自押送,他到底要幹什麼?
難道,是坤記動用了很強大的力量給唐逸塵施壓,讓他幹掉我?
這個想法很荒唐,卻是我能找到的唯一解釋。
山裡的溫度越來越低,周圍的樹木將陽光遮住大半,周圍的光線很是暗淡。我擡起頭,看到太陽已經升到了正當中,我們已經走了兩個小時,饒是李鑫身體素質不錯,也開始踹起粗氣。
“到了,把他送下去吧,一切我都交待好了。”唐逸塵忽然停住了腳步,俯視下方。
我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見,前方是一個被羣山包裹的平原。
在幾十公里荒無人煙的地帶,居然建造着一個,堪稱鋼鐵堡壘的神秘基地。
四周的水泥圍牆極高,上方拉着電網,四角處的塔樓上,有兩名荷槍實彈的士兵發現了我們,正端着槍虎視眈眈。
“監獄禁地,禁止踏入。”士兵的歷喝聲傳來,雖然隔着老遠,但在空曠的山谷中,顯得那麼清晰。
如果,不是他說出這裡是監獄,我會誤以爲這是秘密建造的軍事堡壘,相隔幾百米士兵就提槍警戒,這個地方絕對不一般。
唐逸塵上前兩步,舉起手,做了一個很特別的手勢,朝對方揮了揮,士兵才放下槍。但是並沒有朝唐逸塵還禮。
“走吧,你今後要待的地方到了。”李鑫拍拍我的肩膀。
臨走之前,我回頭看了唐逸塵一眼,猶豫片刻問道:“唐長官,你要關我多久?”
唐逸塵看向前方,緊縮着劍眉,表明他內心的掙扎與矛盾。頓了頓,冷聲回道:“關到你有實力走出來爲止。”
我沒明白他這話的意思,搖搖頭,跟李鑫沿陡峭的小路,走了下去。
這間監獄的大門五米多高,足以容得下兩臺坦克並排而過,大門的材質好像是特殊鋼打造。看起來堅不可摧。
離大門還有幾米的時候,我故意停下腳步,看向李鑫,說道:“能告訴我,把我送來這裡,是爲什麼嗎?”
李鑫嘴脣動了動,轉頭看向山上的唐逸塵,最後,無奈嘆了口氣,果斷搖搖頭。
這時,監獄的鋼鐵大門從兩側緩緩拉開,四個荷槍實彈的士兵,步伐整齊劃一的跑出來,手中的微型衝鋒槍,指向我。
如此嚴格的防禦體系,讓我這個沒當過兵的人駭然。
“走吧。”李鑫嘆了口氣說道。
我點點頭,大步流星的朝裡面走去,快要進到監獄中的時候,我頭也不回,大聲喊道:“最後一個問題,我們還是兄弟嗎?”
我聲音已經足夠大,卻沒有聽到他的回答,因爲,監獄的大門已經緩緩關上,兩個士兵衝過來,猛地將我的手反扣住,我努力的轉動脖子,在大門的縫隙中。看到李鑫站立的身影,他舉起拳頭,擺出一個讓我能看懂的口型:“加油!……兄弟。”
相對無言,我卻看到兩行晶瑩的淚花,從他眼眶滑落。
我心裡猛然意識到了什麼,可還來不及細想,身旁的士兵十分暴力的將我帶進前面一棟大樓。
大樓裡十分陰冷。除了樓梯與牆壁,還有一道道數不清的鐵欄杆,鐵欄杆兩側是一間間小屋子,我想應該是監獄的牢房,大門都緊鎖着,只留有巴掌大的小窗,看不到裡面的情景,卻感覺裡面有一雙雙眼睛頂着我,陰沉的可怕。
我被士兵推到一間屋子裡,其中一個士兵朝我喊道:“身上的衣服,全部脫掉。”
從進門開始,他們就暴力對待,讓我心裡憋着一口悶氣,我握着拳頭問道:“能不能告訴我,這裡是什麼監獄,最起碼先讓我打個電話,給家裡通知一下吧?”
“閉嘴,立刻脫。”一個士兵走過來,作勢就要撕我的衣服。
我面色一凝,手臂豁然伸出,想將他擒住,就算在監獄裡,也不能沒有人權吧?
既然,好說好商量行不通,那我只有暴力解決。
然而,下一秒,我徹底懵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