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傷好的差不多了,我也該走了,你想好今後去哪生活了嗎?是去海南,還是其他地方,總之不要留在南方四省,很容易被鹽幫的人發現。”陳圓圓關心地問道。
“天大地大,無處安身,走一步算一步吧,我不會回陽城,也不會在鹽幫眼皮子底下鬧事。你放心好了。”我無奈說道。
陳圓圓表情暗淡下去,能體會出我心中的苦澀,點了點頭,沒說什麼,轉身離開。
“走。”阿逸將藥箱子背在身上,只對我說出了一個字,很果斷,表情沉默而嚴肅。
我第一次看到阿逸露出這種表情,忽然覺得他好像長大許多。
“你打算去哪啊?我現在是個拖油瓶子,你跟我在一起會受連累的。”我解釋道。
阿逸也不理我。徑直朝外走,也許他心裡還不能接受現在的情況,我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跟在他後面,想等他情緒穩定之後再談。
阿逸帶着我先是坐公交來到長途汽車站,隨後買了兩張票,要去西雙版納。
我趕忙把他拉到角落沒人的地方,語重心長地說道:“師傅,我知道你的心情不好,我也好不到哪去,如今的情況你也知道,我相當於一個廢人,不能跟親人聯繫,只能自生自滅,如果你想旅遊散散心。我們可以去其他地方,海南或者四川都可以,不要留在雲省了。”
“小飛,你拜入我鬼醫門下,生是我門中人,死是我門中鬼,這輩子你我師徒再也分不開,你說這些話是想趕我走嗎?”阿逸揚起略顯蒼白的小臉,表情嚴肅的質問道。
他說得沒錯,我其實是不想連累他,這段時間我試圖忘掉過去的一切,但那些人和事在我心裡駐紮着太深,無法忘卻,我不想去任何曾經熟悉的地方,只想到陌生的城市,試圖淡化過去的種種,除此之外,我沒有任何選擇。
“深仇大恨,千面佛的死,壁虎的傷。那麼多熟悉的人被抓,你就這樣忍了嗎?林飛,我當初真的看錯人了,哀莫大於心死,你現在心已經死了。”阿逸搖頭嘆息,看向我的表情盡是失望。
他不會知道我過去經歷過什麼事情,我也不想變成如今這樣,但我又能做些什麼?
我甚至不敢去給唐穎打電話請求對方的幫助,因爲任何知道我還活着的人,都有可能受到我的連累。
如今,舞藝、葉瑩、小喬,我的父親,和張晶鑫他們已經知道我死的消息了,也許已經辦了葬禮,也許悲痛欲絕,但她們活着,總好過受我連累。
“師傅,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你身手平平,我是個廢人,我們能打過幾個鹽幫嘍囉?現身只有送死,我見過太多人的犧牲,我不想再那樣做了。”我說這句話的時候都感到臉紅,我不是一個慫人,卻說出了比懦夫還不如的話。
“你被他們打怕了嗎?我之前就說過。鹽幫的一些人是你對付不了的,高天嬌、高天旺師兄妹本來就不是世俗中的人,你輸給他們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們的身手還不如我那個叛徒師兄,如今的下場沒有什麼可意外的。只能說我們當初太過自信,師傅生前曾經對我說過一句話,隨境能出入,方爲自在人。”
這是句禪語,我沒明白其中的深意。
阿逸揹負兩手。舉頭望天,幼小的身體,卻感覺有老人的成熟與滄桑,說道:“在別人眼裡你已經死了,試問。這世上還有什麼比死更可怕的事情?你連這個都能接受,還有什麼能將你擊敗,我現在就要問已經死掉的林飛,如果再重活一次,面對鹽幫。你打還是不打?”
打還是不打?
這五個字鏗鏘有力,猶如帶着萬丈佛光的梵音,在我耳畔響徹。
我沉默了,低頭了,內心中某種已死的情緒再起波瀾。
我擡頭看向天空。萬里無雲,一輪日頭熊熊照耀,咬着牙,握緊拳頭說出一個字:“打。”
“如果能重來,我還要試試自己的斤兩,打倒鹽幫,這是我曾經立下的誓言,我不會忘。”
阿逸點點頭,又道:“打倒鹽幫你能涅槃重生,苟且偷生無人會知道你的存在,你如行屍走肉一般活着,還不如轟轟烈烈的拼搏一場,是贏是輸都已不重要,反正你已經死過一次,而這一次。我們不用任何人的幫助,只憑我們師徒二人。”
阿逸伸出他那條纏着綁帶的手,放在了我前面。
這是一條隱藏着秘密的手,阿逸從來沒有提起過。
我是一個感性的人,心中壓抑已久的熱血被阿逸的言語所激發。我慎重的考慮了一番,問道:“但你還活着,再拼鹽幫只靠我們兩個不行,你還有什麼底牌?”
“你們與鹽幫的矛盾是江湖紛爭,但高天嬌與高天旺師兄妹並不是世俗之人。我已經能確定他們來自古繫世家,他們牽扯其中已經壞了規矩,這已經不單單是江湖恩怨,而是武林紛爭,江湖很小,武林很大,從今天開始我就要帶你見識一下,完全不一樣的世界,武林。”阿逸朗聲說道。
“武林?”我詫異的喃喃自語。
“沒錯,就是武林。汽車馬上要開了,我們去西雙版納,那裡有我師傅生前的一位摯友,他是我復仇的最後希望,我們放手一搏吧。”阿逸二話不說直接把我拽上了長途汽車。
楚雄到西雙版納,沿途七百多公里,在這炎熱的夏季,坐這種簡陋的長途汽車高溫是十分折磨人的,好在阿逸有秘製的清涼油很好用。
車上,阿逸又跟我聊了一些事情,這次去西雙版納要找的人,是上一代鬼醫的好友,也是古繫世家的人。
我心裡還是很期待這次能收穫一些驚喜,我現在可以說一無所有,苟且偷生是對我狀態的最好描述,有家不能回,兄弟有難不能幫,失去一切與外界的溝通,箇中滋味無人能夠體會。
我很想舞藝她們,很想我的好兄弟劉精、田野、子峰。
他們究竟被于飛飛帶去了哪裡。現在是否還活着?我一無所知,壁虎和萬宇楓他們在鹽幫的手裡,生死未明,一定遭受很多折磨,苦比我還要深。
我握了握已經廢掉的右手。自從我受傷以來,內心的絕望,生活的自暴自棄,讓這隻手越來越遲鈍。
阿逸說過,鬼手絕學練成第一層級。就能讓我的手恢復,如今我卻連這功法的門檻都沒有觸碰到,真是悲哀。
坐了九個小時的火車,我們終於抵達了西雙版納。
這個享譽海內外的旅遊城市,在污染嚴重的今天,是爲數不多還能保持原生態,純潔青山綠水世外桃源般的聖地。
到那裡的時候已經是晚上,經過長途顛簸我們都有些疲憊,阿逸便提議先找個旅館住下,第二天再前往目的地。
我們好好休整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我興致勃勃的找阿逸出發,對方卻擺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擺擺手說不急。
我們去街邊吃了早飯,阿逸買來一張當地的地圖仔細研究起來。
“師傅,我們又不是來旅遊的,你研究地圖幹嘛,今天天氣不錯,你要去的地方在深山老林裡,還是早點趕路吧。”我催促道。
阿逸眉頭緊皺着也不理我,等了大概二十分鐘,他一臉苦瓜相的擡起頭,將地圖遞給我。
我一愣,弄不懂他要幹什麼。
可阿逸隨後說出的話,卻讓我剛喝下去的水,一口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