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細細地撫摸着鋼筆,她至今都沒能忘記第一次看到這支鋼筆時心裡的興奮和滿足。高中時父母便意外離世,從此她和外婆相依爲命,有時候看到朋友同學生日時收到父母送的禮物,心裡不羨慕是假的,但她從來不會跟外婆提及。大二那年,她在某期刊上投稿的一篇文章被刊登並且獲獎,外婆知道後便買了這支筆送給她,可是現在回想起來卻早已物是人非,心裡有說不出的惆悵。如今莫名其妙地到了這個世界,身上頓時變得一無所有,而且對未來一無所知,在這陌生的環境陌生的夜裡,也變得更加孤枕難眠。
即使夜裡睡眠不好,林雨桐還是早早起牀了,畢竟這裡不是自己的家,無法心安理得享受着這裡的一切。胖丫進來告訴她早餐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就餐。林雨桐來到餐廳的時候看見凌天已經在餐桌前坐好,她沒想到凌天居然也在,她以爲只是她一個人的早餐。
“早上好。”雖然她對他不是很熟悉,但畢竟人在屋檐下,禮貌還是要的。
“嗯,坐下來吃早餐吧,昨晚睡得還行嗎?”凌天輕點了下頭便叫她坐下,語氣依然溫和有禮。
“嗯,還好…”其實是一點都不好…
“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你需要什麼都可以跟這裡的人說,不用太拘謹。”凌天似乎看出了她的拘謹,開口說道。
“嗯…”
林雨桐還不習慣除了朋友和外婆之外的人這麼關心她,而且凌天越關心她,她越是覺得心虛,畢竟她並不是他的未婚妻,如果有一天他忽然發現自己心心念唸的愛人莫名地換了一個人,該會有多傷心,會憤怒吧,會不會遷怒於她?林雨桐默默地低頭吃早餐,霎時間沒有人說話,氣氛變得有些沉悶。林雨桐感覺時間似乎過了很久很久,直到凌天終於放下了刀叉,端起了一杯咖啡從容幽雅喝了起來。
“那個…凌先生,有件事我必須要跟你說清楚…”
林雨桐還是打算說清楚,她大病初癒,一無所有,如果此刻又沒有了棲身之所,生活一定相當困難,但是要她欺騙別人的感情,她還是做不到。
“什麼事?”凌天皺了皺眉,直覺告訴他這件事他並不想知道。
“上次我跟你說過,我不是你的未婚妻,我真的沒有騙你,也沒有跟你慪氣,或許她跟我容貌相似,但是我真的不是她…所以我不想欺騙你。這幾天我要多謝你的收留和款待,我的傷已經差不多痊癒了,所以,我想改天就離開……”這是她的真實想法,她真的想要離開,即使對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
“說完了嗎?那你慢慢吃,我先走了。”凌天不想跟她討論這個問題。
凌天神情態度的突然轉變讓林雨桐不得不中止接下來的話,他冷淡生硬的語氣和不容反駁的表情讓她有片刻的呆愣,他究竟是明白了還是沒明白。
凌天走了之後,林雨桐和胖丫便在園子裡散步,沒有了電子產品和信息網絡,似乎更能讓她靜下心來享受大自然。看着園子裡的奼紫嫣紅、綠蔭蔥蔥,早晨的空氣也變得更加清新,多日來被傷病纏身的陰霾也一掃而光。
“小姐,你是不是也覺得這個園子很美?我剛到這裡的時候都看呆了,我長這麼大都沒見過這麼大這麼好看的房子呢,估計村裡的姐妹們知道我住在這麼大的洋房裡,肯定羨慕到不行,嘿嘿…”看着胖丫呆呆的傻笑,林雨桐也跟着笑了,真是個單純的孩子。
“胖丫,你知道凌先生是做什麼的嗎?”到現在爲止林雨桐似乎也只是知道他叫凌天。
“我聽張媽說,凌先生可是個有名的商人,特別特別多錢,不然怎麼會住在這麼好的房子裡,嘿嘿…”
原來是商人,她也隱隱猜到了,整天西裝革履的不是商人就是政客了吧,還住在這樣的大的洋房裡,看起來都沒有30歲,算是年輕有爲了,是個傑出青年。
“那你知道我爲什麼會來到上海嗎?”林雨桐心裡始終不明白,如果她在這裡,那原來的林然呢?
“這個…我聽張媽說是因爲小姐搭乘的火車出了事故,至於小姐爲什麼會來上海,我也不知道…小姐爲什麼不問凌先生呢?”胖丫皺眉疑惑地看着林雨桐。也對,胖丫纔來幾天,很多事情知道的並不比她多。
“嗯…我改天再問問。”今天她好像把凌天惹怒了,具體原因她也不知道,直覺告訴她凌天跟他的女朋友一定發生過什麼。這就是實話實說的後果嗎,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相信她說的話。
“小姐,我聽說你以後還會跟凌先生結婚,這是真的嗎?我也覺得你們可相配了,而且凌先生對你可真好…”
“結婚!你聽誰說的!?”林雨桐音量提高,不能怪她如此激動,這個消息對她來說就像晴天霹靂。
“啊…今天早上阿木跟我說的,他還說要我好好照顧小姐呢…我是不是說錯話了…?”胖丫確實被林雨桐激動的反應嚇了一跳,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可是小姐聽到要結婚不是應該高興嗎?
“沒…沒什麼,就是我還不知道這件事,所以有些驚訝。我覺得有些累了,我們回去吧。”良好的教養讓她早已養成了冷靜沉穩的性格,即使心裡駭然,但她還是以最快速度就恢復了原樣。
林雨桐在房裡呆了好幾個小時,從花園回來後就沒再出來過。她坐在沙發上一遍又一遍地撫摸着外婆送給她的鋼筆,心裡有些酸楚。以前,她無論遇到什麼煩心事都會喜歡黏在外婆身邊,但卻從來不把心事告訴她,可是她偶爾透露出的失落的表情和懨懨的語氣每次都會被外婆識破,即使識破外婆她從來都不會問,只是等,等到林雨桐終於憋不住開口傾訴。而每次她說完後,外婆說的第一句話都是:“那你心裡是怎麼想的呢?”當她把心裡的想法說出來之後外婆總是會笑呵呵的,然後跟她談心,外婆的三言兩語總是能夠把她的煩惱輕而易舉地化解掉。
“外婆,爲什麼你從不來問我到底在煩惱什麼?”
“因爲我在等你長大啊,等到有一天你能夠把所有心事都藏在心底,自己思考,自己解決時,外婆就不用擔心了…”
這是林雨桐大二那年問外婆的話,那時她跟相戀了2年的男朋友分手了,連假都沒請就一個人跑回了梧桐鎮,向外婆傾訴完了所有的苦悶後外婆跟她說的一句話。從那以後她也終於明白外婆的用意,慢慢變得堅強和獨立。而此刻心裡又有了許多說不出的苦惱,但是卻找不到一個可以訴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