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傍晚時分,梧桐鎮上煙霧嫋嫋,煙雨朦朧,行人零零星星,皆是行色匆匆,似乎趕着歸家,想必家中的溫聲笑語能驅散這一身的陰寒。林雨桐撐着傘遊蕩在鎮上的大街小巷中,漫無目的,步履沉重,腳下的青石板路經過雨水的浸潤而變得異常光滑,古樸的民居在林雨桐眼中已不復舊時模樣。就在幾天前,她外婆去世了,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一個優雅、和藹、慈祥的老人,一個會包容她所有的缺點,會爲她排憂解難,會交她人生道理會寵溺地喊她“桐桐”的老人。視線不知道何時變得模糊,眼前的一切似乎蒙上了一層霧氣,直到鼻子開始泛酸,她知道,她還是哭了。
列車在一望無垠的原野上行駛着,林雨桐正塞着耳塞閉目養神。是的,她要去西藏,去開啓一段新的旅程。在鎮上辦好外婆的後事後她就打算出門散心,她從來就不是個愛沉湎於往事的人,她想,外婆也不希望自己就此一蹶不振,過於傷心的吧。有些人、有些事就應該放在心裡深藏,這樣纔是最好。接連幾天的忙碌,林雨桐早已疲憊不堪,正昏昏欲睡時,列車卻猛然一震,接着便聽到車廂裡傳出各種各樣的呼喊,陷入一片騷亂,林雨桐從睡夢中驚醒,緊緊靠着座位,心裡不免苦笑,列車出意外這等災禍都被自己遇到了,上車之前真應該買個保險。列車還在行駛,卻比原來更加顛簸,林雨桐緊緊抓着座位,但還是被甩到車壁上,後背火辣辣地疼,似乎五臟六腑都要被撞出來了,頭撞到車窗上,眼前頓時一片眩暈,她感覺整個車廂都在旋轉,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把她壓在底下,又似乎整個人在失重,不停地往下掉,直到窒息冰冷的的感覺傳來,她才知道她掉到水裡了,原來死亡的感覺是這麼難受,生命在一點點流逝卻無能爲力,這種鋪天蓋地的絕望真的可以摧毀她所有的意志。她想,她可能真的命不久矣了,也好,這樣的話她就不用一個人孤零零活在世上,也能見到外婆了。
林雨桐的夢裡一片黑暗,沒有聲音,沒有任何東西,只有黑暗。她感覺全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她原以爲她早已把生死看得很淡,而此時此刻心裡萌生的那些恐懼還是證實了死亡並不是她所樂見的,外婆希望她好好生活,感世間冷暖,享人生樂事,而她卻輕易地把生命放棄,沒有掙扎,沒有反抗地把生命放棄,外婆知道了該會要多傷心。她不要,她還不想死,這樣的她太懦弱了,太無能了,懦弱到連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她想要掙扎想要睜開眼睛卻動彈不得,她能明顯感覺到額頭上傳來的劇痛和身上傳來的酸楚,可是卻無能爲力。迷迷糊糊中,她聽到有人在喊她。
“林然,林然!”耳邊傳來幾聲呼喚,模糊不清。
林雨桐在一陣輕微的搖晃中猛地睜開眼睛,額上沁滿了汗,視線還有些模糊,腦袋還有些懵。
“你終於醒了…”是個男人的聲音。
聽到聲音,林雨桐艱難地向聲源處轉過頭,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冷峻沉穩、五官深邃的臉,正擔憂地凝視着她。真是個帥哥,可惜她不認識,林雨桐心想。眼眸微微轉動,掃視了周圍的環境,這裡好像是個醫療所,得知這個信息後,此刻的她心裡充滿着劫後重生的喜悅和激動,但是全身的疼痛卻告訴她,她已經身受重傷。這裡似乎是一個臨時的醫療室,簡陋的環境讓她微微有些詫異,列車究竟是掉到了哪個山旮旯,像她這樣的重傷不是應該送到醫院進行救治的嗎?“你感覺怎樣?”男子的嗓音清冽而低沉,像一汪清泉。
林雨桐不由地凝視着牀邊這個陌生男子的臉,在腦海裡仔細搜索,發現自己確實不認識這個男子,她是個作家,大部分時間都在寫書,很少出來交際,知心好友也就那麼幾個,認識的人除了同學之外寥寥無幾。
“是你救了我?”
“聽到火車發生意外時,我就趕過來了,還好你沒事。”
林雨桐感覺到這個人是認識自己的,但是無論她怎麼想也想不出來自己有認識過這樣一個人。
“對不起,我好像沒見過你,你是……?”雖然不認識,但她還是禮貌地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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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姐,你不記得我們先生了?!”聽到聲音,林雨桐才發現他身後還站着兩個人,是他下屬嗎?看着開口說話的青年,林雨桐滿心裡是疑惑。
“你真的不記得我是誰了?我是凌天。”男子有些疑惑。
凌天?林雨桐如實地搖了搖頭,表示她真的不認識這個人。
“那你還記得你以前在上海的事情嗎?”男子問。
林雨桐皺了皺眉頭,還是搖了搖頭,在她印象中好像沒去過上海吧。
“醫生!”還沒等她提出心裡的疑問,醫生便被他急急喊來。
“醫生,她腦子不會是撞壞了吧,怎麼都不記得我們了?”站在凌天身後的那個青年忍不住插嘴問道。
“在這次列車事故中,她腦部受到過重創,也許腦部還有一些淤血沒有消散,在記憶方面造成一些影響,你們還是趕緊找一家大醫院去看看吧。”醫生說完便急急忙忙去看另外的傷患了,留下早已呆若木雞的林雨桐和臉色沉重的男子。
林雨桐額角有些抽痛,她在想着如何開口。
“不管怎麼說,還是謝謝你們救了我,接下來的事情我自己就可以了,就不用麻煩你們了。”
那青年的言辭讓林雨桐覺得奇怪,自己根本就不認識她們,又怎麼會不記得。於是謝過之後便委婉地表示接下來的事不用他們操心了。
“你是我未婚妻,我又怎麼會扔下你不管。”
“什麼?!”林雨桐震驚,音量忽然提高。
“看來,你連這個都忘了。”凌天語氣有些沉重,深邃的眼眸裡閃過一絲驚訝。
這是什麼情況?這人是要訛上她了嗎?林雨桐腦海裡已經一片混亂,額頭似乎更痛了,她伸手捂了捂額頭,神情痛苦。此刻纏繞在她腦海裡的只剩下“未婚妻”這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