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當然就追,卻又紛紛陷進了坑裡。原來他又在附近一帶挖了好多的坑,坑裡灌上了散發着菜園子味的物質,表面上撤了浮土。這又彷彿是存心佈置了一些陷人坑。他做了這麼多佈置,卻一點都沒告訴紅拂。這當然不是有意的,他長了一大把腦子,這個腦子乾的事,那個腦子都不知道,事情一忙,行事就亂七八糟。他拔腿逃走時,這麼多腦子又沒有一個想到要拉紅拂一把。好在紅拂和他在一起過了這些日子,對他的品行也有點了解。李衛公一啓動,她就跟上,像跑接力時交捧一樣,把手腕往他手裡一塞,嬌吒一聲:給在這種情況下,他當然不好意思不拉住。紅拂還用另一隻手往後一攬,想把李二孃也拽上,但是沒想到李二孃根本就沒跟出來。李衛公逃走時的衝力非常大,根本就不容她回頭看,就把她拉跑了。好在李二孃也用不到她操心,人家在破廟裡自殺了。
那一年夏天,有一天颳着很好的風。全洛陽的人都到城中間來看那架風車砍人頭。當然這件事不是說開始就能開始得了的,有好多準備工作要做:首先必須給機器上足了油,否則它就會嘎嘎亂響,正在撤尿的男人聽見這種聲音就會連打寒噤尿不出來女人的情形不瞭解,推想也是一樣的。其次要把風車上的六面大帆升起來。我們國家的風車都是臥式的,和歐洲的不一樣,一個大圓盤上立了幾根桅杆,架在離地好幾丈的地方,看起來像地上的帆船。臥式風車的好處是省材料,壞處是效率不高。一起了帆就猛轉起來,把升帆的人從上面甩了下來,贏得了觀衆的一陣喝彩,至於那六個升帆的人當然是摔死了。這臺機器的不足之處是缺少開關或者剎車掣動一類的設備,只能靠升帆啓動,降帆停車;故而每次開動都要犧牲六個升帆的人,停車時往往也要死人,因爲你看着風停了,上去降帆,沒準就會來一下陣風,故而殺人的批量一定要大,否則得不償失。除了這一點不足,轉得還是滿好的,木齒輪在做圓周運動,滑塊做直線運動,於是就把第一個公差推了進去,緒果砍出來一堆爛鹹魚似的東西,連腦袋都找不着了當然,該腦袋並未消失,而是攪進了齒輪,後來在遠處一顆樹上找到了,只好隨便揀一塊掛在城門口示衆,讓過路的看着就納悶,猜不出是什麼東西。
後來那機器出了毛病,齒輪做橢圓運動,滑塊的軌跡做波浪形,把人軋成內燃機曲軸的樣於。總而言之、那天的情況慘烈無比,以致過了好長時間,洛陽城裡的公差一聽見颳風就打寒戰,有人建議上面出點錢,在該磨坊周圍加一圈繩網,免得砍下來的人頭總找不着,再把機器做好一點,以免它分不清什麼是砍,什麼是碾。但是頭頭們說用不着,這樣可以激勵公差們盡心於公事。出了這樣的事,大家都怪虯髯公。他能夠找到李靖,卻不幫着捉拿。他覺得百口莫辯,也逃出洛陽城了。後來在扶桑,假如有人問起這件事,假如你是同情公差的,他就說:我愛紅拂呀我不能出手捉她。假如你是同情紅拂的,他就說:那麼多公差無辜喪命,你不痛心嗎總要給他們一個機會吧。假如你兩邊都同情,他就說:我又愛紅拂,又同情公差,只好這樣辦了。做人難呀。不管你怎麼提出問題,他都有辦法解釋。當頭兒的人就是這樣的。
三
有關洛陽城裡的事,我們可以這樣來解釋:這座城市出了毛病,起初有毛病的只是李靖。本來他還不足以構成大害,後來又遇到了紅拂,這種毛病就變得不可收拾。本來安份守己的李二孃居然會跑到菜地裡給他們送飯,足見受到了傳染。任何毛病都會給頭頭們製造麻煩,故而當頭兒的就討厭任何有毛病的人。我還有點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也是有毛病的人,從來不怪頭頭們討厭我。除此之外,我還是挺自覺的,除了證證定理,一點出格的事都不敢幹;當了四十多年光棍,從來沒犯色戒。
紅拂第一眼看到李二孃,發現她是一副不尷不尬的表情。與此同時,她自己也有點不尷不尬的感覺。但是隻過了不到一秒鐘,那表情就變成了一副瞠目結舌的樣子。這時候無數弩箭和石頭正在撞擊門板,李靖退回廟裡來,說道:糟糕,被圍上了。紅拂就慌慌張張地問:他們怎麼找到這兒的李靖就說:廢話,當然是跟着她來的。這時候李二孃瞳孔馬上大起來,兩隻眼睛都變得像黑玻璃球、皮膚變得像蠟做的,汗全沒了。紅拂結巴着說:怎麼辦李靖說:出去,看咱倆的造化。他就出去了。紅拂也跟着出去了。
後來他們逃掉,而李二孃卻死了。後來紅拂想起這件事,就覺得很痛苦。直到她被吊在半空中時,眼前出現了李二孃那雙黑洞洞的眼睛,心裡還有點慌亂。她心裡想:我真不想見到她假如兩個女的追一個男的,見了面就是這樣的。我是個光棍,這就是說,我在女人眼裡沒有魅力。但這不是說我永遠沒有機會。現在這年頭,不管是學歷史,學哲學,還是人類學社會學,假如一點數學知識都沒有,就會遇到困難。假如連計算機也玩不動的話,麻煩就更大了。假如此人是男的,還可以從頭去學。女孩子就非求人不可了。我雖然尚未證出費爾馬定理,應付一般的問題還綽綽有餘。而且我也求得動。這就是說,我也算有了一點實用性,爲此應當感謝馮諾依曼和圖林。這些女孩子一開始並不覺得像我這樣一個頭發白了一半而且瘦乾乾的男人有什麼危險,可很快就會感到我的果斷堅毅。舉例言之,前一段我幫歷史系一個研究生幹活,在計算機房一坐就是一下午。到了晚飯時分,那女孩就說:王老師,我請你吃飯而我斬釘截鐵地答道:不用同時眼睛盯着熒光屏。她又說:那我給你打點飯我又簡短地答道:包子。這就使她很快就覺得叫我王老師不合適,改稱一個親熱的“哎”字。後來她又提出到我家裡去看看。我想這和我有房子住有一定關係,並不是每個單身男人都有一間房子住的,還有不少人在下鋪上睡,聞上鋪的屁。那女孩不錯,夏天的晚上在校園穿一條白色的運動短褲,露出的腿相當美好。我現在把她的臉都忘了,腿還記得。我已經想好了,當她進到我的小屋裡,就用米蘭昆德拉小說里人物的口吻對她說話。那人說的是:“takeoffyourclothes”。我說起來就簡短得多:“脫”當然,這樣講了以後也許會挨一耳光。但是挨嘴巴這種事就怕沒準備,有了準備就不怕。冷不防挨一下,會出腦震盪,有了準備頂多就是臉上腫腫罷了。但是我沒有挨嘴巴,我甚至沒有機會說這樣的話。我們回家時小孫在家,她把我的事攪黃了。這個娘們從自己房間裡衣冠不整地衝了出來,倒茶倒水,簡直像個有窺春癖的老頭子一樣,但是她出來得太早,因爲在這個階段還沒什麼可看的。弄得人家不尷不尬,最後幾乎是逃走了。後來我告訴這個女孩子,那姓孫的不過是我的鄰居,她就不尷不尬地笑着說:其實你和她挺般配。這是怎麼一回事,我始終不大明白。
像這樣的不尷不尬我也體會過。我們有個校內刊物數理化,一聽這名字你就知道是好幾個系合辦的,每季度出一期,印上幾百份,除了在校內散發,還和外校交換。最後還要剩一大批,分到各系賣廢紙,算是一小筆收入。我負責數學欄的編輯,無非是每三個月花半天看看稿,絲毫也不覺得麻煩。但是頭頭們又派了一個人來,讓我們倆共同負責。現在我一見到那人就感到難堪,甚至覺得自己活着實屬多餘。到底是像紅拂一樣上吊,還是跑到別的地方去,我還沒有想好。
那位酒坊街的李二孃活了二十六歲,然後就用一片小鏡子割了脖子。那個鏡子是銅鑄的,已經用舊了,爲了保持光亮經常要磨,所以磨得非常的薄,邊上比刀子還要快。當時老孃們打起架來總是右手持鏡,左手前伸,做要割別人鼻子之勢,然而終其一世,很少有人真的割掉了別人的鼻子。李二孃也沒有割下過別人的鼻子,割破的只是自己的大動脈,然後血就噴得土地廟裡到處都是。血噴出來時,李二孃非常害怕,叫了一聲。就是這聲慘叫分了大家的神,被李靖逃走了。說來也很奇怪,對於在場的人來說,這聲慘叫最該分掉李靖的神,因爲只有他能聽出是誰的聲音並且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他卻沒有。後來別人發現,聽說或看到別人死掉時,李靖總是格外鎮定,不管死掉的是誰。這就是將帥的胸襟,因爲不管是在戰場上或者別的地方,死掉一個人就是發生了一些變化,需要集中精力來對付。像這種有將帥胸襟的人一般的公差當然是逮不着的,所以他就逃得無影無蹤。追的人倒有一大半掉進了糞坑。滿身糞稀地回來,到土地廟裡搜索時,看到李二孃蜷在牆角,已經死硬邦了。大夥在氣憤之下,就用棍子揍了她幾下,踢了她幾腳,然後到外面徵了一輛牛車,把她裝上,就往回走。走到半路上,這些人漸漸想起自己的腦袋也將不保,就陸續散去了。最後只剩了那頭牛記着要把李二孃拉到酒坊街。但是到了以後,酒坊街的人又要把它打出來。這是因爲誰也想不到車廂裡那個衣衫破碎滿臉污垢的死人就是李二孃。那頭牛就拉着那輛車在城裡漫遊,不知道拉到哪裡去了。後來想找都找不回來。李二孃的屍身就此不見了。
這件事後來讓頭頭們很是氣惱,因爲李二孃犯了知情不舉之罪,雖然死了也該梟首示衆的。後來只好找了個餓死的叫化子,把他腦袋切了下來,把耳朵上紮了兩個窟窿掛上耳環,掛到了城頭上。這位李二孃就這樣死掉了。就是她活着的時候,也不大引人注目。她最喜歡乾的一件事就是在井臺上販賣小道消息,凡是她知道的事都賣出去,一分錢也不要。就是因爲她那張碎嘴,酒坊街的每個女人都知道了李衛公在幹那件事時不透氣,幹完了才呼吸。李衛公像河馬一樣氣長,可以憋半個多鐘頭也不會把自己憋死,所以這件事紅拂一輩子都不知道。這說明她有很強的觀察力。有一陣子頭頭們想利用她這個特長,把她列入了領取上面津貼的線人名單,那時候她受到了頭兒的重視,受命進入了新階段,但不久又覺得她太笨,把她撤了下來,所以又退回了老階段。這也算不了什麼大事,因爲在我們每個人的一生中,都會有那麼一兩次頭頭們想提拔我們,後來一看爛泥扶不上牆,就把咱們放下了。最後一次頭頭們想到她,是想要她的腦袋。後來找不到,也拿個別人的湊數,也就算了。只有李靖會想起她來。他到她家裡去時,她會把大門關上,脫得光光的,赤腳在家裡走來走去,別人不一定是這樣。這孩子雖然身材矮小,但是精力充沛,最喜歡採用女上位來幹那件事,張牙舞爪地往李靖身上爬。她的**不大,但是很結實,是她身體的組成部分。不像有的女人,那部分美則美矣,但好像要從身上游離出去。她的臥室裡的窗戶下面放了一排長椅子,下午時分她把木頭窗扇推開,躺在底下曬太陽。有時候她膽子很大,有時候膽子很小。膽子大的時候人家把她左手的指骨都捏碎了也不知道怕,膽子小的時候就把自己的動脈割斷了。其實活在這個時代,最好把自己的膽子忘掉。後來李衛公想到她時,總能夠看到她在眼前走來走去,那對小**跳動不已,他就嘆一口氣,搖搖頭,趕緊把這事也忘掉。
但紅拂就不是這樣。她老記得那位李二孃提着些吃的東西,在太陽底下走了一頭汗,到破廟裡看她,看見了以後就把小嘴癟了起來,彷彿馬上就要說出一句刻薄話,但是廟外面的人沒容她說出來,因此紅拂連李二孃的聲音是什麼樣都沒有聽到。李二孃這座時鐘到此就弦盡擺停了。在廟外開始逃跑之前,紅拂的確是聽見廟裡“噢”地一聲,不過她當時以爲是貓叫。後來知道了那是李二孃在慘叫。從這聲叫喚裡可想像不出李二孃講話是怎樣的。
四
虯髯公看不上李靖,我們系的副主任也看不上我。那孩子只有二十**歲,細皮嫩肉,留個小平頭,圓圓的臉蛋,屁股甚爲豐滿。他所以能當上副系主任,是因爲他是留美博士,而且出身於名牌學校。因爲有了這些本錢,所以他比正主任還要猖狂。但是我也看不上他,除了懂些洋文,他比我強不到哪兒去。比方說費爾馬,他也證不出。而且他的古文底子甚差,典籍也不通,這方面比我差得遠。有一天我到系裡去,聽見他和別人說:咱們系怎麼淨是些怪物比方說王二。扯到這裡,猛一眼看見了我,就滿臉通紅地住了嘴。我請他接着講,給出幾個人來和我作伴,他卻抵死不肯說,把我一個人晾在那裡。這話我當然不能讓他隨便講了,所以馬上散佈小道消息說他只有一個睾丸,而且那個睾丸也只有鵪鶉蛋大小。其實我根本不知道他睾丸是一個兩個還是三個,每個有多大,只是信嘴胡說。但是很快就傳得連女學生都知道他只有一個蛋,這正是我的目的。
我想他看不上我的原因是我形容枯稿,失魂落魄,這和虯髯公看不上李靖的原因不一樣。虯髯公是大劍客,可以斬掉蠓蟲的腦袋,李衛公簡直什麼都不是,就會踢別人睾丸。雖然在致人死命方面這兩者難分高下,但畢竟不在一個層面上。紅拂跟李靖跑掉了,虯髯公覺得受不了。這就叫嫉妒吧。其實他可以找到李靖,把他砍成一百塊,但是他不好意思。於是他只能想方設法地給李靖搗鬼。
我們的副主任也可以打發我去賣鹹魚,但他也不好意思,尤其是我說了他只有一個蛋之後。其實我們的安危就取決於頭頭們不好意思,還有他實際上有兩個睾丸。如果他真的派我去賣鹹魚,就坐實了他只有一個睾丸,諒他也不敢。假如他只有一個睾丸,那麼不管他畢業於加州伯克利,還是其它的學校,都要被人看不起。我編造這個謠言之前,早把這些都考慮在內了。我和副系主任的糾紛已經鬧過有一個多月了,現在想起來,覺得這件事不能怪他,更不能怪我,主要是有一種思維定式在害人。思維定式這個字眼是從時文中學來的,傳統的說法就叫成見我也有點喜歡用新名詞。他以爲大學的數學系裡所有的教學科研人員都該像他那樣面頰豐滿我說的面頰包括脖子上面的和腰部以下的,五短身材,畢業於加州伯克利,所以看到像我這樣兩腮尖尖,又瘦又高,畢業留校的傢伙就感到古怪。這也怪不得他,吃慣了米飯的人讓他吃一頓饅頭都要叫苦不迭。現在的問題是我就是這個饅頭,對準了那個厭惡麪食的南方人暴跳如雷我怎麼啦我哪點不好吃養得白白胖胖的來餵你,你還推三阻四這顯然不是個饅頭應有的態度。好的饅頭應該給人家一段適應的時間。與此同時,我自己的腦子裡也有一些思維定式。比方說,我很想結婚,但又以爲我老婆應當是青春佳麗,在新婚之夜必須是處女。爲什麼就不能考慮年齡大一點,結過婚的女士呢新婚之夜是處女,以後也不會總是處女。剛結婚時是青春佳麗,以後也不會總是青春佳麗。這種定式把人的思路限死了。
我說過紅拂和衛公出奔之初,衛公對她不大熱情,這就是因爲衛公腦子裡有定式或者成見在做怪。紅拂的身材像個時裝模特兒、三丈長的頭髮剪掉後還剩了三尺多長,與李二孃的短頭髮相比,仍然長得不可思議;而且紅拂對性生活很陌生,幹這件事總需要別人來擺姿式。而衛公和李二孃搞慣了,總覺得女人應該是短頭髮,矮矮的身材,在這件事上應該很熱情;等到李二孃死了之後,這種成見才消失了。在這方面,紅拂倒是沒有太多的成見。首先,她是個女人,其次,她當過歌妓。所以假如她有成見的話,就是一個饅頭的成見。一個饅頭只要自己正在被吃掉,就沒有什麼怨言可發。當然,和良家婦女相比,她的成見就太多了。小時候我們家裡是姥姥做飯,一旦家裡沒了起子,她就蒸些半透明的死麪疙瘩那時候還沒有袋裝的發酵粉。那東西吃下去倒是頂餓的,只是很不好吃。我以爲古代的良家婦女就像些死麪疙瘩。假如發麪饅頭還能有些想法的話,死麪疙瘩準是沒有的。
五
我講這個故事雖然和中國大陸、大唐朝等等有密切的關係。但並不是全部只能在這裡發生。這就像數學上所說的:有一些算術法則在整數域上成立,推廣到其它數域也不見得完全不行,就算不能夠百分之百成立,起碼也能成立個百分之一多些。數學方面的例子太過專門,我就不舉了。我們可以設想這個故事發生在法國巴黎,我還是一個數學教師,這沒什麼不可以的。
據我所知,他們的數學和咱們這裡是一樣的。我年輕時插過隊,可以改成我年輕時當兵服過役。後來我回城當了工人,也可以說成我在餐館端過盤子。年輕人的遭遇在世界各地都是一樣的。至於我儀容不夠英俊,頭頭們嫌我不是加州伯克利,可以說成我是前蘇聯跑出來的猶太難民,只有張喀山大學的文憑,鷹勾鼻子大舌頭,頭頂禿禿的,剩下的頭髮分成三小絡,兩撮長在太陽穴上,一撮在後腦勺上。爲了抵償數量的稀少,我把它留得極長,一遇上風就要像瓢帶一樣飛揚。具有這樣的形像,再加上沒有證出費爾馬,不肯給別人代課,那些高傲的高盧人怎能看上得我一定是想方設法炒我的魷魚。至於大唐皇上,我們可以說他是路易某某,李衛公,咱們可以說是某個紅衣主教。虯髯公後來到一個古怪地方當了國王,當然是去了英吉利。這個人物他們不喜歡,巴不得栽給英國人。只有關於紅拂的故事必須全部刪掉。因爲他們會抗議道:我們對待婦女的態度不是這樣,少拿你們東方的事來給我們栽贓但是這也不要緊,因爲到現在爲止這故事已經成立了百分之五十五強。這個故事要是放在中華文化圈裡,成立的就更多了。李靖、紅拂、虯髯公是我們共有的,不成問題。港澳臺也都有數學系,那裡也有人混得不得意。唯一不成立的就是我和這姓孫的住一套公寓。孤男寡女住一套房子,成什麼話鄰里間必定議論紛紛,還會有三姑六婆之輩在電梯裡問小孫什麼時候抱娃娃。她不堪羞辱,就搬走了。只剩我一個人住一套寬敞的房子,多好哇
李靖和紅拂逃出洛陽城時,正是傍晚時分。頭頂上是整整的一大片雲,像個大鍋蓋。這種鍋蓋是木頭制的,蓋在鐵鍋裡,上面滿是泥垢,烏黑烏黑。而云下又被夕陽塗上了一些紅色,故而從頭頂到天際,都是漫長完整的黑紅兩色。他們倆站在洛陽城外的土坡上,背後是豆青色的城牆,眼前是洛陽城外的大道,路上車轍裡的積水現在寧靜了,帶有一份閒暇地反射着晚霞。那條路實在是糟糕,在平原上毫無拘束地伸展着,有些地方寬,有些地方窄,無論到了哪裡,都有無數條車轍糾纏着。它對步行的人是一個考驗,所以所有人的足跡都出現在離大路儘可能遠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