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斷的炮聲中,公韌率領着敢死隊在前線負責維持治安,捉拿奸細。他們穿着整齊的服裝,排着整齊的隊伍,穿梭在各戰區,各條戰壕之間,顯得特別扎眼。
天空中出現了暫時安祥的藍天白雲,空氣也似乎顯得特別清新,吹在臉上暖洋洋的,並不覺得寒冷,不時地有一兩隻麻雀大膽地從黑洞洞的炮口上飛過。戰壕裡有的民軍抱着槍在閒聊,有的在注視着敵人陣地上的動靜,有的在給親人書寫家信。穿着白衣服的救護人員,對輕傷員進行包紮,對重傷員進行臨時救治。運輸隊全是由附近的農民和市民組成,他們把一箱箱的彈藥和大餅、米飯運入了陣地,又把傷員一個個地擡走。
整個陣地籠罩在激戰前的既緊張又平淡的氣氛之中。
突然,有一個擔架隊員過來對公韌悄悄說,前面有兩個可疑人員,到處打聽軍**的情況,可能是敵人的奸細。公韌聽到這個消息,立即命令幾個敢死隊員前去捉拿。
不一會兒,敢死隊員就把兩個人抓到了公韌的跟前。公韌看到了其中一個人一愣,隨即又是一喜,雖然那兩個人都穿着一身淡藍的長袍,戴着黑色的禮帽,但公韌一眼就認出了,其中一人,正是劉斜眼。
公韌上前一步,奚落地看了看滿臉塵土的劉斜眼一眼,說:“這不是廣州督署的劉高參嗎!不在廣州城裡享福,跑到這個地方來,這不是屎克郎專往茅坑裡鑽——找死(屎)嗎?”
西品從後面擠上來,一看奸細正是過去的殺父仇人劉斜眼,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她怒不可遏地撲上來,一把抓住了劉斜眼的脖領子晃着說:“劉斜眼啊,劉斜眼,你也有今天,我爸爸的仇今天可以報了。公隊長,就讓我親手斃了這個奸細吧?”
唐青盈也嘲諷地對劉斜眼說:“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進來,西品姐,你用我這把刀一刀一刀零剮了他。”說着,把自己那把明晃晃的彎刀抽出來,在袖子上蹭了蹭,遞給了西品。
嚇得和劉斜眼一塊兒來的那個傢伙腿都軟了,拱着手哆哆嗦嗦地對敢死隊員們說:“各位英雄,各位好漢,我們不是奸細,我是北京‘爭取鐵路民有代表’的張伯烈,我們到這裡來是有重要任務的?”
公韌聽他說有重要任務,對張伯烈嘲諷地說:“你既是爭取鐵路民有代表,跟清狗子瞎攙和什麼,這下子好,把命也攙和進去了。你們有什麼重要任務啊!不就是刺探革命軍的情報嗎?”唐青盈厭煩地說:“公隊長,不用跟他們囉嗦,一塊兒拉出去宰了。”說着和幾個敢死隊員把二人拉拉扯扯,就要零剮了他們。
劉斜眼剛纔一直耷拉着頭,他也沒想到冤家路窄,竟能在這裡碰到了這些老冤家,自己要是再不說話,恐怕性命已是不保,只好佯裝鎮靜,對公韌不卑不亢地說道:“我們是袁宮保派來的聯絡官。朝廷已經起用了袁宮保,但袁宮保不願意和革命軍作戰,有和革命軍聯合的意向。不知革命軍有什麼想法,特派我二人前來聯絡。”
公韌一聽事關重大,急忙阻止了對兩個人行刑。他對劉斜眼說:“既然你是袁世凱的聯絡官,有什麼信函和證件?”劉斜眼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說:“天機不可泄露,一切面見了黎都督再說。”
公韌心想,既然這樣,先把他押解到黃總司令那裡再說,於是對唐青盈說:“咱倆先把他們押到黃司令那裡,黃司令自然會對他們處理的?”
西品一聽說要放過劉斜眼,着急地對公韌說:“我的大仇還沒報呢,千萬不能放過了劉斜眼!”公韌安慰西品說:“你先別慌,待一會兒,等問完了口供,再來宰他不遲。”
公韌帶領着幾個敢死隊員把這兩個人押到了司令部。公韌先把情況向黃興彙報了一下,黃興感覺到事發突然,如果袁世凱一旦投降了革命軍或者消極作戰,那對革命軍來說,形勢立刻會變得極爲有利起來,於是急忙召見了劉斜眼和張伯烈。
公韌知道黃興對這兩個人挺感興趣,也不敢對他們太無禮,把他二人領進門,介紹說:“這二位是劉雅內、張伯烈,這就是我們的總司令黃興先生。”三個人寒暄了一番,黃興讓勤務兵給他們搬座,上茶。
待兩人落下座後,黃興客氣地問道:“現在是戰時,一切從簡,恕我照顧不周。請問二位,袁宮保那裡有什麼消息嗎?”
劉斜眼喝了一口茶,抿了抿嘴,把袁世凱的情況介紹了一番,又說道:“袁宮保提出了六大條件,朝廷都答應了,並立即下旨,一是下罪已之詔,二是實行立憲,三是赦開黨禁,四是皇族不問政治。”
黃興又問:“不知道袁宮保大人對武昌戰事有什麼看法?”
劉斜眼說:“此正是我們來的目的。袁宮保大人不願意看到同是漢人,自相殘殺,特來看看革命軍的動向。如有接納之意,袁宮保好早做準備。”
黃興聽到這裡,高興得大腿一拍,說:“好!依袁公之才能,實在高出黃興等許多。如果袁公能以拿破崙,華盛頓之資格,而建立拿破崙、華盛頓之功業,直搗黃龍,消滅清朝,不但湘鄂人民擁戴袁公爲拿破崙,華盛頓,我南北各省也沒有不拱手聽命的。”
三個人越談越高興,越談越興奮,黃興設酒款待二人,酒足飯飽之後,黃興叫公韌保護二人到軍**,面見黎元洪再談。
臨走時,公韌悄悄對黃興說:“袁世凱這個人出賣戊戌變法,鎮壓義和團,兩面三刀,出爾反爾,我是太瞭解了。黃司令,咱們應該小心防範纔是。”黃興笑了笑,然後嚴肅地對公韌說:“如果袁世凱親自領兵和我們作戰,我們並非是他的對手。如果他能反正或者消極作戰,則天助我湖北軍民。一切應以大局爲重!”
公韌把二人“保護”到了軍**。公韌先向黎元洪把情況簡單地介紹了一下,黎元洪知道自己的權利不穩,不敢和袁世凱的談判代表私自交談,只好先和幾個部裡的人打招呼。
孫武說:“現在漢口失守,軍事形勢對我們極其不利,如果袁世凱真有反正的想法,我們何不借此機會談一下?”張振武則反對說:“我看袁世凱不是什麼好東西,現在漢口剛丟,漢陽又要開始大戰,袁世凱這一招,不是亂我軍心嗎!我看不如殺了來使,以堅定我防守漢陽的決心。”
黎元洪想了想,決定還是採用了孫武的意見。他想自己先和袁世凱的代表談一下,摸一下底,也好使自己的心裡有數,再說也可以私下和袁世凱進行交易,就對衆人說:“我先和他們的代表談一下,怎麼樣?”
張振武心想:你要是自己和他們談的話,就是把我們賣了我們也不知道啊!急忙反對說:“這樣的和談大事,用不着藏藏掖掖,需要由我們共同商議纔是。”孫武也說:“振武說的對,在議事廳,由黎都督和有關人員出面比較穩妥。”
兩人一阻撓,黎元洪要和他們私自交談的事情落了空。
於是在都督府議事廳,黎元洪公開召見了劉斜眼,張伯烈二人。按照會議程序,黎元洪及各部長均出席,大家各行賓主禮儀後,在橢圓形的會議桌上,分別就座。劉斜眼,張伯烈二人原以爲到了軍**,只是和黎元洪私自交談就可以了,沒想到在議事廳和各部長公開舉行會議,所以他二人神情極爲尷尬。
黎元洪主持會議,他首先站起來說:“首先我代表武昌軍**對袁宮保派來的談判代表表示熱烈的歡迎,大家歡迎啦!”會議桌旁響起了稀稀拉拉的掌聲。黎元洪又說:“現在就請北軍代表發言!”
軍**的部長們都看着劉斜眼和張伯烈。劉斜眼把皮球推給張伯烈說:“還是張先生說吧?”張伯烈又把皮球推給劉斜眼說:“還是劉先生說吧?”兩個人推過來推過去,最後張伯烈纔不得不出面說話。他結結巴巴地說:“現在陽夏戰爭正在激烈進行,我北洋軍統帥袁宮保大人實在不願意以武力解決政治問題,而政治問題的解決呢,又要根據中國的特殊國情而定,不能一概而論。而袁宮保大人的意見呢?第一步只能實現君主立憲,如果貴**贊成君主立憲,下面的事情都好說。”
劉斜眼又接過話題說:“我倆只不過是隨營辦事的小卒子,現在奉袁宮保大人的命令和黎都督接洽和議。袁宮保說,如果大家贊成君主立憲,兩方即可息戰,以免生靈塗炭。”
兩人的意見表達完了,湯化龍就發表意見說:“武昌起義爆發後,革命軍有一個宗旨,那就是同盟會的‘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創立民國,平均地權’,這個君主立憲和同盟會的宗旨不符,別說軍**,恐怕武昌的士兵和民衆都不能同意君主立憲。這是原則問題,根本不能商量。”胡瑞霖等人也講了一些共和的道理。
張振武突然罵起來了,大聲地吼道:“萬萬不能和朱溫同類的袁世凱妥協,他算什麼東西!暗殺了我們的革命黨人吳祿貞,還沒找他算賬哩!他怎麼又派代表跑到這裡賣嘴來了,我們萬萬不能上他的當!”
不知誰走露了消息,告訴了武昌的一些老百姓,一些市民紛紛站在都督府門口遊行示威,陣陣的呼喊聲不斷地傳到了議事廳:“打倒袁世凱!”“要爲吳祿貞報仇雪恨!”“消滅清**,支持革命軍!”
吳祿貞原是湖北革命黨老前輩。1911年武昌起義爆發後,吳祿貞在石家莊積極響應,聯絡駐兵灤州的二十鎮統制張紹曾和山西民軍,組成“燕晉聯軍”,吳祿貞被推爲大都督。
起義定於11月7日凌晨晉軍與六鎮在石家莊會師,然後與二十鎮南北夾擊,直取京師。不幸的是,11月7日凌晨1時,吳祿貞在石家莊車站被袁世凱所派的殺手暗殺,起義宣告失敗。
全國的革命黨因此對袁世凱恨之入骨,這會兒聽到袁世凱又派代表來到了湖北軍**,附近的革命黨人紛紛雲集到了軍**的周圍,齊聲聲討袁世凱。
軍**議事廳內情況幾乎一邊倒,沒有人向着袁世凱。大家都演說完了,最後輪到黎元洪表態了。他態度溫和,對劉斜眼,張伯烈客氣地說:“我們希望袁宮保率領大軍,返回北征,一舉收復京城和河北。那樣的話,以項城之威望,將來大功告成,選舉總統,不選項城又選誰呢!希望二位回去,把我的意見轉達一下。”
劉斜眼和張伯烈二人唯唯諾諾,只是點頭稱是。開完會後,黎元洪叫人對他倆好好招待,休息好了,再回漢口前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