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興裡的一個不起眼的小院裡,又成了孫文的臨時指揮機關,孫文就在院裡的一間小屋裡指揮着起義隊伍撤離廣州城,打聽被捕人員消息,隱藏各種武器,處理各種突發事件。
第二天中午10時左右,公韌正謹慎地守候在院裡頭,突然有一個人悄悄敲大門,公韌警覺地問:“什麼人?”那人從門縫裡小聲說:“除暴安良。”公韌覺得耳熟,輕輕地打開門一看,正是謝纘太,忙說:“掃清韃虜。請進!”謝纘太進了院就壓低聲音對公韌說:“孫文在哪裡,我有急事要見。”
公韌關上了大門,領着謝纘太進了孫文的屋。謝纘太見了孫文就着急地說:“又出**煩了。飛鴻兄雖然接到了貨不能來,以待後命的電報,但是有7箱武器彈藥已經裝在了泰安號輪船上,再起回去怕暴露了目標,所以就派朱貴全、丘四等200人坐在泰安輪上,於今天傍晚到達廣州。”
陳少白聽了連連跺腳,大罵道:“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究竟是這7箱武器彈藥重要,還是這200人的性命重要。”孫文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說:“飛鴻兄怎麼這麼糊塗,又給我出了一道大難題。如今起義的事情已經暴露,碼頭上肯定有重兵把守,這200人不是自投羅網嗎?”謝纘太懊惱地說:“飛鴻兄聰明也好,糊塗也好,咱們暫且不論。問題是,現在朱貴全、丘四等人正在泰安輪上,無法和他們取得聯繫。再晚了,他們恐怕性命不保。”陳少白說:“楊衢雲的事,以後再算賬,我就趕緊到碼頭上去一趟吧,想辦法通知他們,再晚了可就來不及了。”孫文說:“不可,認識你的人太多,去了不但救不了他們,反而連你也搭進去了。”公韌插嘴說:“我初來乍到,沒幾個人認識我,少白哥的事太多,孫先生離不了你,還是我去一趟吧?”孫文點了點頭說:“如果你去的話,太好了。”公韌說:“好,那我立刻就去。”
公韌出了屋,在賬房裡支了些錢,正要出門,西品過來問:“你又要上哪?”公韌說:“我到碼頭上,有一件急事要辦。”西品說:“我也去。”公韌說:“你又不是小孩子,怎麼老好跟腳,這又不是去逛馬路,看西洋景,玩遊樂場,情況緊急,有什麼事回來再說。”
西品撅起了小嘴,攔住了公韌:“你刑傷纔好,外頭情況又那麼亂,到處捉拿起義軍。有了我,裝個兩口子什麼的,也好有個掩護,不要老把我看成累贅,真是門縫裡看人——老把人看扁了。”公韌笑着問:“到時候你別幫不了我的一點兒忙,反而讓我來救你。請問西品小姐,你到底有什麼本事,非得跟着我去?”西品又撇了撇嘴說:“我雖然不能上天除妖,下海捉鱉,上陣殺敵,可是我的本事你也是比不了的。”“那你再說說,我不會的你會什麼?”西品說:“生孩子你會嗎?縫縫補補你會嗎?家務事你懂嗎?人情來往懂得也並不比你少。”
公韌一想也是,點了點頭說:“那你可要聽我的,到時候別亂說話。”西品笑了笑說:“你笨嘴笨舌的,說話還不如我呢,還用你教我說話?”公韌一聽,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倆人僱了一輛馬車,急匆匆來到了廣州碼頭。老遠就看到一座座房子後面,埋伏着一隊隊的清兵,有的站着,有的蹲着,有的悄悄地注視着碼頭上駛進駛出的一艘艘輪船,早把碼頭圍了個水泄不通。他們在碼頭出入口處盤查得更是嚴密,提着的包袱,揹着的行李的,都像梳子梳頭一樣,仔仔細細篦了一遍,要想帶走帶進一點兒鐵器,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更何況是7箱武器彈藥了。
公韌對西品說:“怎麼辦?要是泰安輪進了碼頭,他們下了船,那可就壞了。”西品說:“你還不讓我來,嫌我多說話,我不說話就是了。”公韌說:“什麼時候了,還盡說這些孩子話,現在讓你說就是了。”西品笑了笑,耍滑頭地說:“你讓我說啊?”公韌說:“我讓你說。”西品說:“我們在這裡乾等着可不行,得想法找到一條船,從水上截住他們。”公韌說:“好!好!這比光在這裡乾等強多了。碼頭上小船倒是有一些,咱們趕快找船去吧。”
公韌和西品急急忙忙進了碼頭,那兒除了停泊着大輪船以外,還停泊着許多載客運貨的小船,旁邊有幾個士兵來回巡邏。公韌相中了一個面目和善的老船伕,過去客氣地問:“老大爺,你好啊!我僱船,一天多少錢?”那老人瞥了瞥幾個清軍說:“多少錢也不僱,官軍今天有命令,小船一律不準外出。”公韌問:“那是爲什麼呢?”老人翻了一下白眼說:“爲什麼,還不是爲了捉拿亂黨。”
公韌瞥了西品一眼,着急地小聲對她說:“壞了,咱們可怎麼辦啊?”西品也是分外着急,蹙着眉頭苦苦思索,想了一會兒,對公韌說:“女人有女人的辦法,我們試試看,不知行不行?”
西品到了那邊小攤上買了幾個燒餅,揣在了懷裡,兩手捂着肚子,哼哼唧唧起來,就和快要生產似的。她拍了公韌一下,公韌心領神會,扶着她慢慢走到了一位清軍跟前,哀求着說:“官軍老爺,我不讓老婆回孃家,可今天她和中了邪似的,非要回去,你說怎麼着,回到了孃家,肚子就疼起來,快要生了。你說說,這可怎麼辦,這孩子要是生到孃家可是不吉利的,這不,我們就急着往家裡趕。我家就在河那邊,請官老爺批條船,我們好趕快回家去生孩子。”
那官軍兇惡,吊眉一豎,惡狠狠地說:“不行,誰也不行,跑了亂黨,誰負責!”西品捂着肚子,“哎喲――哎喲――”地喊起來,公韌就急得直跺腳,大罵西品:“你這個騷娘們,不要你回孃家,你偏回孃家,今天孩子生在路上,看你以後還犟不犟!我那苦命的兒子喲――”
公韌罵了一頓西品,從懷裡掏出來一塊銀元,塞到了官軍手裡,說:“這是兩條命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官老爺,誰家不生孩子啊!誰家也不願意當老絕戶啊是不是!”那官軍拿過了銀元,反過來瞧正過來瞧,又放到嘴裡咬了咬,喜上眉梢,自言自語地說:“你僱沒僱小船,我什麼也沒看見。”說完,翻了翻白眼,搖頭晃腦地走了。
公韌明白了。西品扔掉燒餅,領着公韌急急忙忙到了那個老船伕的跟前,說:“那個官軍已經同意了,老人家,行行好,快載着我們回家吧!”老人說:“那不行,這個同意那個不同意,讓官軍逮着,不殺頭也得蹲監。”公韌急忙塞進老人口袋裡兩個銀元。
老頭兒眼珠子轉了轉,用手摸了摸,又把那兩個銀元拿出來,彈了一下,放在耳朵上仔細聽了聽,然後小心翼翼地放進貼身的兜裡,喜形於色地說:“那我就豁上了,拉着你們走一趟。”
一葉扁舟搖搖晃晃地在廣州的內河水面上行駛,迎面而來的是一艘艘的小火輪,冒着濃濃的黑煙,劈開了河水,疾駛而過,船後面犁起了一串串奔騰的白色浪花。公韌和西品指揮着船伕,向**方向快速划進,瞪大了四隻眼睛,搜尋着泰安輪的蹤影。
西品緊緊地依偎在公韌的身邊,說:“我是不是累贅?”公韌說:“你不但不是累贅,而且還是梁山好漢的智多星,軍師吳用,要是沒有你啊,今天這個事辦不了,回去我讓伯理璽天德給你記大功。”西品有些羞澀地說:“剛纔我裝着懷孕,你心裡就沒有什麼想法?”公韌笑了笑說:“我哪有什麼想法,這也是爲了工作嗎。”西品臉一紅說:“不害臊,要真是懷了孕,那……那也是個好事。我們就那麼一次,不知道能不能懷上。”說得公韌也不好意思了:“就那麼一次,怎麼就那麼巧。”西品鑽在公韌懷裡撒嬌說:“等我們舉行了儀式,真正地入了洞房,一定要好好地,好好地懷一個健康、聰明的寶寶……”
公韌只覺得身心飄蕩,渾身癢癢的火辣辣的熱血沸騰,他猛一下子把西品緊緊地摟在了懷裡。西品也緊緊地摟住了公韌的腰,越摟越緊,心裡升起了一種甜蜜的幸福的感覺……
一陣汽笛響,一艘小火輪快速地向小船駛進。公韌猛然感覺到不妙,催促老船伕快劃,緊劃慢劃,後面的小火輪還是越追越近了。公韌看到後面船頭上站着一個人,身穿長袍,面目清瘦,臉上發出淡淡的黃色,不禁心中突然一喜,大聲對西品說:“不要害怕,原來是自己人,這不是朱淇大哥嗎!”
西品也暗自高興,緊張的心情一下子鬆弛了。小火輪來到了跟前,公韌看到小火輪上還站着幾個人,全是老百姓的穿戴,雖然面生,但公韌想這一定是朱淇帶來的人,就高興地對朱淇說:“大哥好啊,這才幾天沒見,怎麼蒼老多了。”
朱淇並不多說話,而是從小火輪上跳下來,砸得小船晃了幾晃,差點兒翻了。他站到了公韌的跟前,對公韌說:“現在官軍搜查得這麼嚴,你倆還不躲一躲,在這裡轉悠什麼?”公韌小聲對朱淇說:“大哥還不知道,從**來的人,7箱軍火,我們正要截住他們哩。”朱淇眼珠子一轉,臉色一沉:“噢――我知道了,這不,我也正要截住他們哩。這麼着吧,你的船太小,速度又慢,就是那船過來了,你這小船也趕不過去啊。不如,你們先回去,這個事交給我辦就行了。”公韌笑了笑說:“如此重大的事兒,我們哪能回去,咱們就在這兒一塊兒截住他們吧。”朱淇一臉的不高興:“難道你還不相信我嗎,都在這裡守着,完全不必要。”
兩個人說着拉着,太陽已經西斜,把遮住它的幾團雲彩,染得通紅通紅的,透過那幾片雲彩,金光正努力地迸射出來,形成壯麗的夕陽紅。
從**方向遠遠地駛來了一條船,船身上隱隱地寫着“泰安輪”三個大字,船舷上站着密密麻麻的人,看那樣子,全是二十往上,四十往下的青壯年。公韌說了一聲:“來了,”就對朱淇說:“快點上去截住他們。”
朱淇聽了公韌的話並沒有動彈。
公韌不知道朱淇爲什麼沒有動作,又趕緊對老船伕說:“老人家,快往那邊劃,截住那條船。”朱淇就對那老船伕說:“不用往那邊劃,用不着,用不着。”
老船伕一時有些猶豫,不知道到底應該聽誰的。
公韌問朱淇:“你的船快,你倒是趕快過去啊?”朱淇說:“我不去,我也不讓你去。”
公韌一時有些糊塗:“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不明白。”朱淇板着臉說:“什麼意思,我的船快,慌不了。”公韌急衝衝地吼道:“那船都快到跟前了,你的船快也得抓緊啊,怎麼還不快點去!”朱淇光說:“去,去,我這就去。”可就是光說話不動彈。
西品眉頭一皺,對朱淇說:“你是不是不讓我們去送信?”朱淇突然臉色一變,從腰裡掏出一隻獨角龍來,對準了公韌的胸口說:“是又怎麼着,不是又怎麼着?你們別亂說話,看在咱們共事一場的份上,我還能給你們說說情,饒你們一命,要是再亂喊亂叫,叫你們和他們一塊兒完蛋!”
朱淇的眼光往旁邊的小火輪上一掃,那小火輪上的四五個人一下子從懷裡掏出了短刀,立刻變得和凶神惡煞一般,看樣子就要從小火輪上跳下來,只是由於木船太小,那幾個惡棍沒地方站腳,才暫且沒有跳下來。
公韌心裡還是有些不理解,誠懇地對朱琪說:“朱琪大哥,我看你昨天寫的討滿檄文,多麼好啊,慷慨熱烈,激情滿懷,我看那些都是肺腑之言啊,你怎麼今天又要幫着滿人呢?你這不是出爾反爾,叛變投敵嗎?”
朱琪又是痛苦又是無望地說道:“兄弟啊,我這也是迫不得已,爲了一家人的性命,我也就顧不得這些了,希望兄弟能理解我的難處。”公韌連呼上當,大罵朱淇:“你這條瘋狗,叛徒,我真是瞎了眼,看我弟兄們能饒了你。你開槍啊!開槍啊!”朱淇拿着槍晃悠着,斜着眼睛看着越來越近的泰安輪,看來他也不願意驚動了那條船上的人。
西品卻全然不顧危險,朝着泰安輪上的人大喊大叫:“弟兄們――清狗子在岸上等着。清狗子在岸上等着――你們不要去了――”
西品的反常舉動,已引起了泰安輪上幾個年輕人的注意,可是整個泰安輪還在“突突突”地加足馬力往前行駛,巨大的噪音,使船上的人根本聽不清西品在喊叫什麼。
朱淇又用槍指着西品說:“不許喊,再喊,我就開槍了。”小火輪的船艙裡,又鑽出了兩個人,拿着快槍,瞄準了公韌和西品。西品這會兒什麼也不顧了,從口袋裡掏出了手帕,揚着手帕朝泰安輪上喊:“弟兄們――弟兄們――清狗子在岸上等着――你們千萬不要過去啊――”
朱淇用槍一點,“砰!”的一聲,西品捂着頭搖搖晃晃地癱倒在船裡了。
公韌只覺得耳朵“嗡――”地一聲,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全都涌到了頭上,把頭漲成了個大斗,他撲過去抓住朱淇的胳膊和朱淇摔打在了一起。兩個人滾過來滾過去,一會兒朱淇騎在了公韌身上,一會兒公韌又把朱淇壓在了身下,三折騰,兩折騰,小船一下子翻了。
泰安輪飛快地從身邊駛過去了。
(欲知泰安輪到底怎樣了,且聽下回分解。感謝各位朋友的大力支持,請收藏,請評論,請投花,請投凸票,請動一下金手指,點一下頂或者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