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輕舞已經在“梅居”住了近一個月了,自從她那天說出近似分離的話後,凌烈立刻將“梅居”的守衛增加了一倍,又命羽劍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看着這種狀況,輕舞也猜到凌烈是不打算爲自己解“雪融”之毒了,他是真的打算一輩子就這樣關住她。但是,輕舞可不是能心甘情願當籠中鳥的,近幾日,她的心中已有了一個大膽的計劃。
這天早上,凌烈才起牀就被蝶劍拉着處理堡內的緊急事務,而羽劍則如平常一樣照顧輕舞梳洗用飯,吃過早飯,輕舞突然對羽劍說自己想要看書,要羽劍去幫她找一本來,羽劍雖然臉有難色,但想到外面守衛森嚴,也就放心地答應下來。等她一走,輕舞便從椅子上緩緩站了起來,儘管“雪融”的毒性使她手腳發軟,但她本門的獨特內功卻使她暫時有了點力氣,只見她先將門在內反鎖上,然後纔開始正式運功。
才一提氣,輕舞便感到胸口開始劇痛起來,內力與毒藥兩相沖突,讓輕舞身體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第一層功力才提升起來,她已經噴出一口鮮血,但輕舞不敢就此停下,放過這難得的機會,仍然繼續運功。等到她將功力提升到最高境界時,已經吐過八次血了,最後她忍不住又吐了一大口血後,便徹底在牀上昏死過去,而最後這一幕則剛好被拿書回來的羽劍透過半開的窗戶看到,她嚇的驚呼了一聲:
“姑娘!”
羽劍立即去推門,但門被反鎖着,根本打不開,情急之下,她只好破門而入。闖進來後她飛快地撲到輕舞身邊,急切地呼喚着:
“姑娘!你怎麼了?你醒醒啊!別嚇羽劍,姑娘!姑娘!”
輕舞一點反應也沒有,這下可真把羽劍嚇壞了,她連忙奪門而出,狂奔向御冰堡的議事廳。此時凌烈正與幾位長老在商議着事情,顧不得讓人通報,羽劍一頭闖了進來,神色慌張地向凌烈報道:
“主人,大事不好了,姑娘她…她昏死過去了。”
“什麼?”
凌烈“呼”的一下子從座位上站起來,當即便要離開,但幾位長老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二長老上前一步攔住凌烈,語氣嚴厲地責備道:
“堡主,現在大家正在討論正事,你怎麼能擅自離開?什麼姑娘值得你如此緊張,我們幾人怎麼沒聽說過?”
凌烈此時心急如焚,哪有時間向二長老解釋,他只好回頭對蝶劍說了一句:
“蝶劍,這裡交給你處理了。”
“主人放心,你儘管回去就是。”
蝶劍胸有成竹地答應着,凌烈這才閃身繞開二長老,急衝衝帶着羽劍離開正廳,等幾位長老反應過來,凌烈早已沒了蹤影。二長老氣呼呼地想去追問,卻被蝶劍擋住了去路,老爺子很不耐煩地訓斥道:
“蝶劍,你爲什麼擋住我?趕快閃開!”
“二長老,請恕蝶劍無禮,主人現在有急事去辦,不想被打擾。”
“你個小丫頭,竟然敢這麼對我說話,再不閃開,看我不打你。”
“二長老要教訓蝶劍,蝶劍自然甘心領受,但這路,我是絕不會讓的。”
“你!”
二長老氣得手都有些發抖,他當真舉起了右手,準備好好教訓一下蝶劍,可手還未落下,就被人在半空中接住了,二長老回頭一看,原來是大長老,他不滿地問道:
“大哥,你這是幹什麼?”
大長老將二長老的手輕輕放下,笑着說道: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纔對。”
“我要教訓一下這不聽話的丫頭。”
“都一大把年紀了,怎麼脾氣還這麼倔,跟一個小孩子生什麼氣。”
“可是這丫頭……”
“算了,她還不是聽從烈兒的指令嗎?要怪也怪不到她頭上。”三長老也出面勸道。
四長老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蝶劍便會意退了下去,他拍了拍二長老的肩頭,語重心長地說道:
“二哥,有這樣一心一意效忠烈兒的人,我們應該替他高興纔對。”
“你們都有理,好像就我是壞人。”
二長老此時氣也消了大半,他不滿地發着牢騷,引得其它三人哈哈大笑,大長老意味深長地感慨道:
“連烈兒都有自己的秘密了,看來我們幾個真是老了,年輕人的事讓他們自己去處理。咱們還是去喝茶吧!”
幾位長老有說有笑地離開了議事廳,回他們自己的居所去了。而這一邊,凌烈則一進房間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只見輕舞昏倒在牀上,而牀前則是一大灘的鮮血。飛身來到牀邊,他立刻爲輕舞探脈,結果令他大吃一驚,輕舞此時內力全無,脈象猶如細絲,生命已近消逝。來不及多加思索,凌烈立刻先命羽劍幫他撬開輕舞的開關,將“雪融”的解藥全部服下,又運用內功爲她續命,同時助她抵住毒性繼續發作,而羽劍趁這段時間連忙收拾好屋子後,焦急地站在一旁看着卻無奈幫不上忙。
一個時辰後,輕舞才輕輕地**了一聲,看到她終於有了反應,凌烈一顆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散功收勢後,他輕輕地將輕舞平放在牀上,爲她蓋好被子,轉身吩咐羽劍:
“她已經沒事了,你先下去吧!”
“是,主人。”
看到輕舞轉危爲安,羽劍這也才稍稍鬆了口氣,領命退下。看到門被關好後,凌烈這才俯下身來,緊緊地握住輕舞的手,心疼地看着那蒼白的臉,不停地自責道:
“對不起,舞兒!我不該用‘雪融’來控制你的行動,我一直怕你一旦恢復內力便會離開我,所以自私地認爲這樣做最好,但現在我知道我錯了,正如你說過的,你和我是同一類人,都不會願意被束縛,而我卻只顧自己的想法,沒有顧及到你的感受。我懇求你快點醒過來,我保證今後再也不會這樣對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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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舞就這樣昏昏沉沉地睡了三天,而凌烈也在牀邊足足守了三天,這段時間裡,他衣不解帶,不眠不休、寸步不離地守護着輕舞,生怕一不留神她又出什麼狀況,在如此精心的照顧下,終於在第四天午後,輕舞甦醒了過來。才睜開雙眼,輕舞就看到凌烈憔悴且疲憊的面容,心中一時間竟產生一陣悸動,她自己都爲這種感覺感到意外:難道是爲他而心疼嗎?而凌烈一見到輕舞醒來,興奮的像個孩子似的,滿臉掛着喜悅的笑容,他激動地拉住輕舞的手反覆問道:
“舞兒,你真的醒了,你現在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舞兒,你醒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你不要這麼激動。”輕舞輕聲答道:“我現在覺得沒什麼不舒服,感覺很好,你不用擔心。”
“對不起,舞兒,我以前不該用‘雪融’對你的,是我不好,這次還差點害了你的性命,還好只是廢了內功,否則我一定不能原諒我自己。”
“算了,是我自己低估了‘雪融’的毒性,不該冒險一試,只是我向來都是自己打理自己的一切生活起居,讓人伺候着,自己像人廢人似的什麼都做不了,實在讓我無法忍受。”這是輕舞第一次說謊,心裡不免有些緊張,但臉上卻依然十分平靜。
“這都是因爲我太自私了。”凌烈一臉的自責,“在你昏迷時,爲了救你,我已將你體內‘雪融’的毒全部解了,以後你就會和以前一樣,我們可以一起過你想過的正常生活。”
看着凌烈此時的一臉孩子氣,輕舞的心中有些許無奈,她閉上眼睛,裝做很累的樣子說道:
“我覺得還是很累,不想多說了。”
“好,好,你纔剛醒,是需要多休息的,我不吵你了。”
凌烈立刻識相地閉上嘴巴,不再出聲,靜靜地在一旁觀察了一會,在確定輕舞已經睡熟了後,他這才感到沉重的疲憊感一下子涌進身體中,連連打了三個哈欠,不敢打擾到輕舞,他悄悄離開了這個房間,回到自己臥房休息去了。但是他纔剛一離開這個院子,輕舞便睜開了雙眼。
其實輕舞剛纔只是運用本門的內功便自己進入假寐狀態,在外人看來就像是熟睡一樣。凌烈因爲考慮她的身體而將“梅居”的守衛暫時都撤走了,而現在房間裡又沒了人,她便立即坐了起來,就在牀上運起功來。原來靜心居士爲了他這個寶貝徒弟考慮的無微不至,任何危難情況都想到了,爲了輕舞在任何情況下均能自救,他特意爲輕舞創立了許多爲她量身打造的奇特的武功和內功心法,輕舞現在施展的正是其中一套,名爲“清心還原法”。此功修煉的前提就是習武之人內功盡失後,利用體內已空的狀態再重新復原之前的內力,就像是滿滿一碗水,如果想往裡再加入新水的話,就必須先將它倒空一樣的道理。輕舞之前因運功逼毒已盡失內力,正適合修煉此法,而她當初也正是抱着這種念頭才硬要逼毒的。如今沒有了“雪融”的束縛,輕舞修煉此法真是如魚得水。只用一柱香的時間,她不止恢復了原來的內功,而且修爲更上一層樓,比之前更加厲害。
收勢後,輕舞站起身來,迅速穿好衣服並簡單梳洗了一下,仔細地將那串珍珠頭釵插在髮髻內,她來到窗邊,就在準備離開之時,她的心卻忽然猶豫了。輕舞覺得心中似乎有什麼牽掛的東西被留在了這裡,可回頭看了看,卻沒有發現漏下什麼,不經意間,她看見了擺在窗前桌上的紙筆,略微思索了一下,匆匆寫了幾筆,她這才一身輕鬆地飛身躍上房頂,輕易避過御冰堡衆多侍衛的耳目,飄然離去。
等羽劍來送飯時,房內已是空無一人,驚慌失措的她只得拿着輕舞留下的字條立刻向凌烈稟報。剛聽到這個消息時,凌烈大爲震怒,但在看到字條後,又漸漸冷靜下來,沉默了許久,他擡頭看向一直跪在地上等着受罰的羽劍,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
“算了,這也不是你的錯,她若想走,只怕就算你當時在場也攔不住,你先下去吧!”
“主人,您……”
羽劍掛着滿臉的淚水茫然地看着凌烈,此時的她倒很希望凌烈能重重地責罰她一頓,這樣她的心裡還好過些。一直隨侍在旁的蝶劍見此情景,立刻上前來攙扶羽劍,同時給她使着眼色,羽劍經蝶劍這一指點,也才明白過來,只得領命道:
“是,主人。”
兩個丫頭退了出去,房間裡只剩下凌烈一個人。握着那張字條,他的心裡滿是落幕與傷感,默默地望向窗外許久,他再次展開字條,輕聲念着上面的兩行字:
“吾本空中鳥,
如今還飛去。
幽居困不悔,
清心故無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