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黑揹着蘇青回家,蘇老爺看他那狼狽樣,只搖頭嘆氣。蘇青立馬爬到他身邊,作痛哭流涕狀:“師傅!救命啊!我被人下藥了!”
蘇行風兩根手指往他脈上一搭:“青樓好玩吧?”
蘇青渾身燥熱、皮膚瘙癢難耐,咬着牙說:“一點也不好玩!我以後再也不去了!”
蘇行風看蘇青恨不得在地上打滾,對蘇藍說:“你把他扔到後院的池子裡。”
蘇藍遲疑:“老爺,這……不大好吧?”
蘇青聽得自己師傅這樣說,不等別人動手,就往後院衝。
把全身都縮在冰涼的池水裡,好一會兒才露出紅通通的小腦袋。蘇青神色稍顯清明,不由惱怒蘇行風竟然看自己笑話,恨恨地說:“看我明天不把你的酒罈子給砸掉!”
“臭小子在說什麼呢?”
蘇行風提着酒葫蘆走過來,居高臨下地問:“我問你,那兩個人是怎麼回事?”
蘇青拍拍臉:“他們以前是敏王的影衛,敏王硬要塞過來,說給蘇府當護院的。”
“無功不受祿!何況是人?護院?我看是來監視的吧!”蘇行風氣得想砸蘇青的頭:“你不是說,不想在宮裡謀路子嗎?那爲什麼敏王在宮裡就向我打聽你?昨天敏王、宣王過來,到底和你說了什麼?難道你真的……真的要被他圈養着?”
圈養?你當養小豬呢!
蘇青只覺得全身無力:“師傅,我說過了,我堂堂男子漢一個,不會去當人家男寵的!而且,人家如果要拿我當孌童養,直接拖進敏王府就是了,犯得着這麼麻煩嗎?再說了,就我這模樣,人家能看得上我嗎?您老人家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麼?”
“那你說說,現在這是唱得哪一齣?當初他又爲什麼會來家裡?”
蘇青也想不通:“我第一次見敏王,是那一天跟你進宮,當時我風塵僕僕、又累又餓,那幅熊樣我自己都看不下去,更何況是他?後來,好不容易支撐着和你動完手術,就一直呆在清和殿,直到出宮都沒有見過他!那一天我叫牙行的人帶幾個人來,想挑一個管家,他就自己進來了。我還以爲你和他說了什麼,他纔來我們家的。再後來,就是昨天,他和宣王莫名其妙就一起過來了。今天早上,我才起牀,小塵就說,敏王送了護衛過來。事情就是這樣子的。從頭到尾我都沒招惹他們,是他們自己……”
蘇行風大怒:“你沒招惹他們?不惹他們,你幹嘛收人家三百兩銀子?”
蘇青縮縮腦袋:“師傅,那個,你不是說要我賺銀子養家嗎?人家送上門來讓我賺,那我當然就……”
眼看蘇行風臉色扭曲、額上青筋暴起,蘇青連忙在水中後退兩步:“師傅!人家當時有備而來,我不和他銀貨兩訖,說不定以後還得糾纏不清。當時我還想,我落個貪財的形象給他,他就必然不會對我這種“小人”這麼感興趣了。我怎麼知道,他還會派人過來!”
蘇行風臉色稍霽:“後來,你把韓福、小塵支開後,和敏王、宣王說了什麼?”
後來?後來就敏王說他是蘇青,說要一輩子養着他,雖然有一些不正常,但是……
蘇青忽然一驚:“師傅!我聽說,皇上要立太子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了?”
蘇行風嘆氣:“我什麼也不知道,也什麼都不想知道。可是,蘇青,你……你年紀輕輕,在看人、識人這方面卻很老到。敏王是看上你那些把戲了。你自己呢?想清楚要淌這趟渾水了嗎?”
蘇青沉默,原本他想,跟着蘇行風,就算成不了神醫、名醫,好歹也有一技之長,不愁沒有飯吃。自己可以一邊行醫,一邊到處遊歷,就只當來個原生態環球旅行。
後來,蘇行風明顯被皇帝絆住。他想,在京城安個家也好,先把蘇行風安頓好,自己再作打算。但還沒打算好,敏王撞上門來,說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話,就派人保護兼監視自己。
如果,皇帝真想在這時候立太子,那自己,不就是和麻煩人物,在麻煩的時間,麻煩地牽扯上了嗎?
“師傅,我不想淌這渾水。你說,怎樣才能全身而退?如果不能,怎樣才能出淤泥而不染?”
蘇行風說:“我當年千方百計脫身,也不過是得了幾年的逍遙日子。自從見到你,聽了你說的那些醫術,我就知道,自己其實還是放不下這一切,總有一天要回來的。果不其然,宣王找上門來了。”
“怪不得,你當初那麼迅速地就決定離開山裡了。”
“如今正在興頭上,你肯定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你既然有大材,就乾脆痛痛快快一展身手。這時候再想裝瘋賣傻,置身事外,只怕,下場會更慘!那兩位王爺,可都是厲害的主。”
“我會不會出師未捷身先死?”
“人都是要死的。大丈夫既然活一世,就總得做點什麼。”
蘇青半響才問:“師傅,難道你不怕我……以後汲汲營取、變成一心追求功名利祿的陰險小人?”
“你小子!我年輕的時候雖然沒你會識人,但現在,我吃的鹽比你走的路還多,又在一起這麼久了,我還能不知道你是什麼貨色嗎?你要是那些心思齷齪的奸佞小人,我怎麼可能收你爲徒?可惜,你在醫術上,唉……”
蘇青小小地內疚了一下:“師傅,那個,我現在不是給您找了三個聰明伶俐的藥童嗎?我看他們都很上心,您這一身醫術,斷不會後繼無人的!可是,我啊,我怕因爲我的參與,使得某些事情,變得更加複雜;我怕有人因爲我,會丟掉性命……”自己雖然不如某些穿越前輩,精通詩詞歌賦、會制火藥、造大炮,可以在戰場上橫掃千軍。但,涉及到政治,總脫離不了權謀之術,可以殺人於無形 。
蘇行風笑:“你不就是想出淤泥而不染嗎?男子漢大丈夫,做事情不能畏首畏尾,但求無愧於心!”
“但是,我不可能照顧到所有無辜的人……”
“我說過了,我一個老頭子,已經沒有什麼想頭了。至於其他人,我來問你,
有三個人落水了,眼巴巴等着別人來救,而你剛好經過旁邊。但以你的能耐,你只能救出其中兩個人。這時候,你會選擇盡力去救其中的兩個人,還是,會因爲有一個人不能救到,你就乾脆三個人都不管了?”
蘇青豁然開朗:“師傅!我知道了。我會好好想想的。”
感覺藥效消退得差不多,蘇青連忙爬上來,蘇行風攔住他:“明天把那三百兩銀子給我,免得你給敗掉了。”
蘇青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師傅,你既然不知道我後來和敏王、宣王說了什麼,那你怎麼知道我有三百兩銀子的?”
“韓福說,盒子裡有三百兩。當時雖然只給了你一百二十兩,但敏王走時,連盒子都留給你了。怎麼,你想藏私不成?”
蘇青連忙打哈哈:“師傅,那個……那個,今天我用了差不多五十兩,只剩下……二百五十兩……”
“我打你個二百五!你這個敗家子!”
蘇青落荒而逃,連滾帶爬摸回自己房中,小塵正候着呢。
“公子,老爺叫廚房煮了生薑給您驅寒。還吩咐我,叫您一定要把這顆藥丸也吃了。”
這個嘴硬心軟的老頭!
蘇青一夜無夢,睡到早上才發現,蘇藍竟然一夜沒睡,就守在門外,不由皺眉。
早上吃飯時,多加了兩幅碗筷,十二個人圍成一桌吃飯。
當初,蘇青不喜歡一個人對着一個老頭子,甚至,就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吃飯,宣佈蘇府家規之一就是坐在一起吃飯。韓氏和小雨最初堅決不肯上桌,蘇青威逼利誘好幾次才成功說服她們。
蘇青敲敲筷子說:“今天……昨天,家裡又來了兩個人。大家互相認識一下,蘇黑、蘇藍。他們兩個有武功,以後粗重的活兒儘管叫他們做。咱們蘇府小門小院,用不着專門的護院,你們兩個平時多加註意就可以了。也不用守夜,最晚每天子時一到,就可以睡覺了。”
蘇藍站起來:“公子,這樣不妥。小的……”
“在蘇府,就得聽公子我的規矩!我家裡有沒有家財萬貫,晚上不會有人來偷!我和老爺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也沒有與人結怨,不會有人半夜來刺殺我們!你們用不着輪流守在門外喂蚊子。”
眼看蘇行風欲言又止,蘇青只得說:“好吧,小心一點也是好的。但真的不用守夜,免得別人認爲我們真有萬貫家財,從此惦記上了。蘇藍,以後你睡在老爺臥室旁邊的房子裡,蘇黑你就睡在我臥室旁邊的房間,這樣總可以了吧?”
蘇青眼神掃過去,“沒人反對,那就吃飯!吃完後,咱們趕緊把老爺的醫館整理出來!”
把右邊小院落空出來,一個房間作坐診大廳兼藥房,一個房間作實驗室,一個房間作手術室,兩個房間作病房,後院還有空地種草藥,蘇青早就將自己的規劃告訴韓福了。經過這幾天的拾掇,除了藥房與實驗室有些東西還沒有備好,其他的都已經差不多了。
蘇青看了看,想着把蘇行風原來的一些行當搬過來、做個招牌、把院子右邊的側門收拾一下,方便病人進出......差不多七天左右的時間,醫館就可以開張了。坐堂大夫蘇行風當之無愧,憑他的醫術和名氣,病人來源是沒有問題的,醫生資源他也可以輕易搞定。但是,蘇行風一向對病人懷有慈悲心,以往在文州,經常是白白贈送藥材的。如今來到京城,也免不了要自掏腰包給一些病人治病。不過,這邊也多的是富得冒油的達官貴人,自己還要好好想個辦法來說服蘇行風,來“劫富濟貧”才行。
招來韓福叮囑一番,蘇青帶着蘇黑蘇墨出門。與約好的鏢局鏢師碰頭,一行人就往文州出發。
搬個家也要請鏢師,真是!蘇青坐在馬車裡,萬分懷念以前的物流服務。
蘇墨小孩子心性,坐在鏢局的馬車裡,好奇地問:“公子,我們自己去搬東西就可以了,爲什麼要請鏢師?難道,老爺……有傳家寶在文州,要鏢師來保護?”
蘇青啞然失笑:“老爺如果有傳家寶,怎麼會扔在文州?那還不被人給偷了去?”
“說不定老爺是把他藏在地底下,或者……”
果然跟着蘇行風的,腦袋都有點不正常!不過,今天他左邊蘇黑,右邊蘇墨,嘿嘿!還真是有點.....惡趣味。
“蘇墨,雖然我們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但有一些草藥,是老爺親手種的,我想把它們都儘量移植到到京城。而且,搬家要有車馬,要有人員押送才行。蘇府以前沒有根基,現在連個像樣的馬車都沒有,也沒有足夠的僕從,我們自己怎麼搬家?雖然鏢局通常都是護送貴重東西的,但偶爾做做搬運工這類輕鬆的活兒調劑一下,也是有益身心健康的。”
馬車外的鏢師聽得嘴角抽搐,搬運工?他祥雲鏢局可是全國數一數二的鏢局,他李二牛,雖然不是武功最好的鏢師,可也曾押送過無數樁價值萬兩以上的鏢物,現在居然被人當作搬運工?尤其是,鏢頭還跟自己說過,是給人家免費搬運……哦,是免費押送!這要說出去,他李二牛以後還在江湖上混什麼?
蘇青卻是感嘆:祥雲鏢局不愧是全國數一數二的鏢局!規模一流、眼光一流、胸襟一流,尤其是,砍價一流!只不過出幾個搬運工和一些車馬而已,就獲得了蘇行風十個免費治療的機會!看來自己以後還要好好修煉與人討價還價的能力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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