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牢的面積很小,不到八平米,只有一個不到一尺見方的小孔,可以透進來一絲光亮。四面牆上都是大片的黴溼斑點和其他黑色褐色的痕跡。有一個比地面高出約兩尺的窄小石臺,上面鋪了一些黴爛的稻草,似乎就是牀了。角落裡放着一個黑黑的馬桶。整個牢裡散發着令人噁心的黴味、騷味、便溺的臭味甚至還有血腥味。蘇青覺得自己絕對不是睡醒的,而是被這股怪味給薰醒的!
從小孔裡看出去,還是一堵牆,完全看不出自己到底是在什麼地方。摸摸身上,除了貼身的衣服,其他東西都不在了。要不是知道自己還穿着這身衣服,還能觸摸到後肩上的疤痕,他差點以爲自己又穿了!
這種地方當然不能既來之,則安之,蘇青扯着嗓子大喊:
“有人嗎?”
“有沒有人在?”
“有沒有人在!”
“救命啊!”
“有刺客!”
“有人劫獄啦!”
……
喊破嗓子,都沒人搭理,倒是有隻老鼠從他腳背大大方方地爬過去。
蘇青挪到小孔所在的位置,儘量呼吸一點乾淨的空氣,口中喃喃自語:“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某位英勇的**員也說過-砍頭不要緊,只要主義真!”
“可是,還有人說-----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爲自由故,二者皆可拋!”
蘇青發狠,吼叫一聲:“再不來人,我就撞牆了!”
還是沒人理。
難道自己要與這隻老鼠爲伍,從此稱兄道弟,一起把牢底坐穿?
還是……真的撞牆?
可是……人家都還沒拿什麼鞭子、烙鐵、老虎凳、辣椒水之類的,就先開始自殘,這也太不人道了。
好吧,
苦不苦,想想長征兩萬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輩。
就當自己是在春運時坐火車。至少,現在一個人還有七八平米的空間,要是在春運時,那得擠多少人!做人要知足,知足者常樂……
時間就在蘇青一個人漫無邊際的胡思亂想中消逝。不知過了多久,蘇青終於發現了一個穿黑衣的老頭!
老頭端來了一碗飯,一個菜,從小孔中遞過來。蘇青趕緊問:“什麼時候審問我?要不你們給我拿文房四寶過來,我自己主動交待吧。嗯……要寫字的話,能不能拿張桌子和凳子進來?還是給我換個乾淨明亮一點的地方吧。你們不折磨我的身體和精神,我也會乖乖配合的。不然,萬一我一個想不開,傻了、瘋了或者是死了,那多不好。還有……喂!別走啊!我還沒有說完呢……”
被無視了!
蘇青扒扒米飯和菜,確信自己沒有看到石頭老鼠屎小強等東西,這才嚥了幾口。見那老鼠一動不動地盯着自己,本着革命友誼的精神,便把剩下的大半部分都孝敬給了它。老鼠吱吱叫着,吃得可歡了。蘇青不由鄙視自己-人家坐牢的連老鼠都要生吃下去,你卻還有米飯喂老鼠吃!這簡直就是天堂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做人要知足,知足者常樂……
蘇青靠在潮溼的牆壁上,慢慢地自我催眠着。天色漸漸黑下去,即便是那個小孔,也再瞅不到光明的影子。“翁嗡嗡”的蚊子開始唱起交響曲,不知被第幾只蚊子親密接觸後,蘇青暈暈乎乎地醒過來,兀自在黑暗的空間裡和蚊子大軍玩着肉搏戰,間或又睡過去……
不知是第幾次睜開眼睛,終於見到了微微的亮光,蚊子大軍飽食一餐後,留下幾十具同伴的屍體跑了。蘇青看着自己身上無數的大紅疙瘩,欲哭無淚。
第二次見到那個老頭的時候,蘇青沒有照他的意思把之前的餐具送出去。而是摔碎了一個碗,拿起其中一個碎片,當着他的面,微笑着往自己的手上割……
連續三天過去,蘇青沒吃沒喝,無私地、毫無怨言地喂着蚊子,餓着老鼠。手腕上的傷口開始發膿,蘇青躺在石臺上,看着那微弱的一絲光線,有氣無力地想:“主動交待不行,苦肉計也不行,還有什麼辦法呢?假死?可是沒有人接應自己,只怕自己還來不及假死,就已經真的去見馬克思了。到底是誰說的穿越主角必定不死?如果自己死過去還能夠再穿一回嗎?再穿一回要怎麼活?”
“哐啷!”的聲音在蘇青打算暈過去的時候想起,一面石牆被打開。
原來真的有絕處逢生這種狗血的橋斷嗎?
那爲什麼自己開始割手腕的時候,沒有人按照劇本大呼小叫地跑過來,或者有人很快就服輸說:“蘇青!你真不要命了?好!你狠!你贏了……”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蘇青發現自己還是躺在牢房裡。但是,有牀、有桌、有凳、有文房四寶,牢房乾淨、寬敞、明亮。有人替自己刷洗過了,還能聞到薰香的味道。身上的傷口也有人處理了。這一次送飯的不再是老頭,換了另外一個人,不再是一飯一菜,有了四菜一湯。
蘇青掃了送餐的人一眼,說:“麻煩告訴你家主子,就說蘇青想問他,他還記不記得那個‘不要怕,不要悔’的故事,他還記不記得那天傍晚我們說過的話!”
說罷,也不管他怎麼想,自己坐下來狼吞虎嚥。
不到一刻鐘,就有一個戴着黑罩的人過來說:“主子要見你。”並把蘇青的眼睛給矇住了。蘇青強忍心中的憤怒,默默地任他擺弄。
戴黑罩的人拎着蘇青拐來拐去好一陣,終於把他放下來,解開他的穴道和眼罩。蘇青看着眼前的擺設,有點熟悉,如果沒記錯,應該是在立德殿。皇帝就坐在正前方。
蘇青眯眯眼:“陛下!您派六個武藝高強的人守着我還不放心嗎?還是,林非原或者說慕容九霄或者是北雲國做了什麼?”
“蘇青,你終於肯承認自己沒有失去記憶了?你肯承認自己就是……你肯坦白自己的身世與呆在京城的目的了?”
果然如此!爲什麼越不想發生的事情就一定會發生呢?
“陛下!我就是蘇青!當日,太子還不是太子的時候,他派人去查過我的身世,但最終沒有查到。蘇青當時就想,自己可能是東陵某個全族被滅的案件中的不爲人知的倖存者。或者,蘇青原本並非東陵人。不然,憑當時敏王、宣王、還有玥王的實力,不可能查不出來。
當然,只要有心,多給點時間,總能查得到的。當蘇青聽說陛下在自己生辰的時候,安排了長得與蘇青七八分相似的林非原當衆表演、而北雲國的慕容王爺又對林非原非常感興趣的時候,我就在猜想,自己會不會與北雲國,與慕容王爺有什麼瓜葛。但陛下、太子與兩位王爺一直對蘇青沒有什麼反常的動作,甚至連暗示都沒有。蘇青又覺得十分慶幸地想,也許自己猜錯了,也許自己的身世之謎會被帶到棺材裡去,我開開心心地做蘇青就是了。直到……直到蘇青被帶到牢房。”
蘇青冷笑:“家裡面有這麼多高手在,還有誰能在蘇青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把我帶到牢房?還有誰抓住蘇青後,可以不怕陛下、太子與兩位王爺的追查,選擇慢慢地折磨蘇青而不是立即審問自己想知道的東西?還有誰可以識破蘇青的苦肉計?”
蘇青不顧皇帝越來越鐵青的臉色,繼續說:“陛下!有些事情,不需要自己原來的記憶也可以推斷出來的。我依舊不記得自己的身世,我也不想再記起來。我只願意自己就是蘇青,按照自己的心願、自在開心地活下去!我曾經說過,我也許會耍小聰明、也許會打抱不平、也許會捉弄一下別人、也許不會講規矩、也許會很狂傲,但是,我絕對不會做傷天害理的事情!我說得很清楚,可是,你們,都不相信我。
或者,有人認爲我的這種生活態度與方式損害了他的尊嚴、忤逆了他的權威、讓他失了面子,那我只能說,這種心胸狹窄的人,不理會也罷。”
皇帝龍顏大怒“蘇青!你大膽!你以爲你用激將法,朕就會上當嗎?你信不信朕把你再扔到地牢裡去?”
蘇青笑:“陛下!您閱人無數,難道看不出來蘇青的本性嗎?我一向都是這麼大膽、這麼直白的。還有,我既不怕死,也不怕生不如死!恕我直言,陛下把我關在暗無天日的牢房裡,不讓任何人跟我接觸,莫非是害怕蘇青或蘇青背後的實力可以惹出您無法收拾的麻煩來?我真的非常好奇自己的身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