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臺上,玉不謝看着對面那個能叫人迷了心神的紫衣男子,一向肅然的人也露出了皺眉的表情。
他覺得棘手不僅僅是因爲他知道這個人的身份,更因爲這個人的六韻魔音。
打打架殺殺人都不是問題,可是就是那種迷幻人心的東西,從來不是他的專長。
不過不擅長也沒辦法,這會兒又不能直接認輸下場,玉不謝只能嘆口氣,在衆人大惑不解申屠謖雪是什麼人的時候搶先發起了攻擊。
從峨眉靜泉師太到包囿再到幾大世家的家主都不是好對付的,已經打過幾場的玉不謝本身就吃虧,只能以這種搶攻的方式壓制對方,儘可能讓這個人不發動六韻魔音了。
只是等交上了手,玉不謝才發現他預判錯了一點,就是申屠謖雪的輕功。
太快了……
本想閃避下盤的攻擊,卻讓腹部受到重擊,玉不謝捂住胃的位置急速後退躲開一擊飛踢,胃液翻涌的感覺叫他直皺眉。
申屠謖雪的武功其實不算得上一流,但是他的輕功完全可以彌補這一缺憾,再加上那蠱惑人心的聲音……
“左邊。”他輕聲道,柔軟的嗓音像是耳鬢廝磨的情人。
玉不謝下意識防備來自左邊的威脅,右側的肩膀卻陡然捱了一掌,玉不謝狠蹙着眉看着那個嘴角帶着愉悅笑意的男子,對方的態度就像是貓戲老鼠。
習劍者的輕功本該是不錯的,但是對上這個人……玉不謝除非是在沒有消耗體力的全勝時期,才能用栩柳劍法剋制對方的速度。
這個人如果不能合作,而是處在對立面,就必定是一名勁敵!
玉不謝升起了一股無與倫比的危險感,目光也從素來的嚴謹變成了狠辣,手中墜絮劍受到內力的牽引,發出細微的共鳴震動。
申屠謖雪意味深長地低笑,笑聲裡都似乎帶着小勾子,勾得人魂魄都快飛走了。
玉不謝卻怎麼看怎麼覺得他的舉止像是挑釁,心裡的怒火也慢慢漲了起來。
場邊的阜遠舟忽然猛地朝他打了一個手勢——勿要戀戰。
玉不謝一愣,眼神瞬間清明,急退數步,正好閃過申屠謖雪的一掌,出了一頭冷汗。
他太大意了,竟然中了招。
申屠謖雪見他退開,也沒有乘勝追擊,反而耐人尋味地瞥向了夙建幫那邊的地盤,不過臉上也沒有剛纔玉不謝認爲的挑釁的顏色,倒是帶着三分戲謔,好似遊玩一般的悠閒表情。
暗歎一聲六韻魔音委實可怕,玉不謝淡然拱手道:“申屠公子武功高強,不謝甘拜下風。”
說罷,便旋身離了場,叫以爲二人之間會有一場生死比拼的人都有一種期待落空的感覺。
申屠謖雪倒是不介意,輕柔的聲音像是絲綢一樣滑出他殷紅的脣:“還有哪位賞臉上來,讓我縱觀玉衡精深武術?”
這般綿綿軟軟的語氣能叫人直接酥了半邊身子,儘管被一個外族人踢館是一件面上實在不好看的事情,但是一時間哪裡有人敢上去迎戰,唐突了美人?
阜遠舟將目光投向少林圓孤大師那邊。
他自然是不便出面的,蘇日暮也不到出現的時候,這個人的六韻魔音也許只有修心養性武功高絕的圓孤大師能夠抵擋……?
其實江湖就是個武功低微者拼武功種類,一流高手拼眼力和誰內功高深的地方,申屠謖雪輕功之高叫人眼花繚亂,內力之高足以支撐六韻魔音,即使拳腳功夫不算頂尖,可是也叫人奈何不了他。
就在圓孤大師也在想要不要下場的時候,擂臺西面的二層亭子裡忽然傳出了動靜。
“不若讓詹某來領教領教申屠公子的高招吧。”男子低沉微啞的音線悠悠盪盪溜出了紫色緯紗的縫隙,紫危樓兩位堂主——憨漢子尹曠芮和蜥蜴鄭熙都站了起來,恭敬地低下了頭。
所有人的目光都刷拉拉飛了過去。
蘇日暮腦袋一歪,也好奇地往打量。
一直安安靜靜的半個亭子裡,慵懶躺着的人兒總算動了,伺候的侍女的兩雙素手柔若無骨地掀開了緯紗,身形瘦削的華服男子緩然踱步走了出來,盛夏的陽光倏然落了下來,打在他的身上,似乎不堪其擾一般,他微微不適地眯了眯眼,暖陽的碎影在那鴉翼一樣濃密的睫毛上跳躍着動人的舞步。
所有人都有一瞬屏住呼吸的衝動。
男子伸出一隻手擋了擋眼前的強光,絲滑的紫色手套裹緊了整隻手,除了臉龐和略微滑落的衣袖間露出了一線雪白,全身上下就再無露出的地方,他好像真的不適應陽光,膚色都是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脣色也是極淡的顏色,唯有一頭烏髮,是對比鮮明強烈的濃黑,收攏在檀木發冠中。
他着一身極爲華麗的絲綢長袍,顏色是近乎於黑的暗紫,銀線滾邊,黑絲描就的黑色麒麟仰天長嘯,從左腰一路蜿蜒至右擺,他那眉眼彷彿用工筆一筆一劃細緻地描繪而成,很難以用俊朗英氣抑或是秀氣優雅之類的詞來形容,唯獨留在人的印象的,是那種江秋寂寞、萬古悽清的氣質,遙遙一眼,就叫人生了距離感。
同樣是一身紫衣,如果說申屠謖雪是魅惑的代名詞,那麼這位紫危樓樓主便是神秘的寫照了,他明明是站在黑暗無處遁形的陽光下,卻給人一種正在置身於幽深古穴的感覺,古老的幽魂烏漆憂悒的雙眸虛無縹緲一般緩慢眨動,啓脣便是傾家覆國的亡靈悲曲。
紫危樓樓主的目光終於定格在了申屠謖雪的身上,他揚了一下眉,足尖輕點,便飄飄忽忽落到了擂臺上,他開口,聲音微微嘶啞,像是風寒入骨沒有治好一樣的感覺,“紫危樓詹無傷,申屠公子,請了。”
好一手叫人歎絕的輕功!
如果說申屠謖雪的動作是輕靈的話,這位樓主的步伐便是鬼魅了,看得連晉在大熱天裡都禁不住打了個冷戰,大有衝出去找一碗黑狗血對準那個暗紫長衣的男子潑上一潑的衝動,“這個紫危樓樓主到底是人是鬼?”
紫危樓一直把這位樓主神神秘秘地藏起來連出個門都要嚴嚴實實包住不透半點風,該不會就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不單單是連晉腦補太多,因爲連宮清也有這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擂臺上,申屠謖雪美得磣人,詹無傷詭異得磣人,真像是……妖魔鬼怪齊聚一堂!
不過身處其中的兩人倒好似沒有這種體會,遇到宿敵一般對視一笑,連陽光都驟然減弱了幾分的感覺。
連晉不忍直視地捂住了臉——這種森森的想要找道士和尚收妖的感覺是神馬!?
擂臺上的兩個人都沒有帶着兵器,剛纔和玉不謝動手的時候,申屠謖雪幾次用了掌、拳、指、爪,想來是樣樣沾了一點,詹無傷幽然地做了一個起手式,暗紫的手套滑出一抹殘影,昭然是一手精絕掌法。
擂臺下面,阜遠舟蹙了一下眉,冷不丁道:“詹無傷的臉是易容的。”他的易容術雖然高明叫人歎絕,但是習慣了聽舟的僞裝,倒是能依稀辨別出一些蛛絲馬跡。
正盯着擂臺的蘇日暮微微一愣,阜懷堯眉頭略挑。
“不是吧……?”蘇日暮下意識道,然後再仔細地注意了一下臺上那個人的樣子,自然的神態和眼角眉梢流露的憂悒……
他覺得有些惋惜了,雖然詹無傷給人一種神秘不可接近的感覺,可是不管怎麼樣這個人都有一種讓人不忍心否認他的存在的完美。
不過正是因爲太過完美,完美到了極致就是不真實,才讓人在被這個人迷惑之後,從萬千思緒裡抽出還算清醒的一縷,提醒自己詹無傷給人的違和感。
不過堂堂紫危樓樓主爲什麼不敢以真面目出現在衆目睽睽之下???
阜懷堯若有所思。
等申屠謖雪和詹無傷真正打起來的時候,整個會場都一下子靜寂了下來。
不是因爲太過震撼什麼的,而是因爲實在無法分心了。
他們兩個人在都屬在輕功上造詣非比尋常之人,不動則已,一動起來便是滿場飄飛,動作之快完全已經是隻在空氣中留下一串串的殘影,不竭力去捕捉,甚至無法看到他們究竟真正身在何方,更不用提說看清楚他們打鬥的一招一式了,很多人望了片刻之後都止不住暈眩地捂住了眼睛,只能從偶爾的肉體碰撞的動靜裡判斷些許端倪。
不過在諸如阜遠舟圓孤大師幾個一流之上的高手眼裡,他們的動作還是眼力所能捕捉到的,不過看的同時,他們也沒辦法去分心顧及其他。
申屠謖雪的攻擊就像是他給人的感覺一樣,綿軟如水,流順如絲,行雲流水的寫意中又糾纏着粘膩的纏綿,像是細密的蛛網,黏住了獵物的手腳,便不再肯鬆開。
詹無傷的掌法卻和他這個懶意洋洋的樣子截然不同,完全無法想象他蒼白的皮膚下究竟隱藏着怎麼樣霸道的勁力,狠辣的掌風幾乎能化成刀,拉朽摧枯的凌厲,掃過**的皮膚,都能看到上面擦出的微紅。
蘇日暮看得歎爲觀止,又對詹無傷的掌法有一種強烈的熟悉感,不過片刻就猛地想起來了,“子諍,這是三更催魂掌沒有錯吧?”
阜遠舟也看了好一會兒了,這會兒慢慢地點頭,“應該沒錯……三更催魂掌失傳已久,若不是教中有所記載,恐怕現今早已無人記得。”
素劍門覆滅之後,他們兩個練武的熱情空前高漲,剎魂魔教裡收藏的有關武功的東西都被他們翻了個遍,認識也不奇怪。
三更催魂掌的霸道簡直可以和鐵砂掌媲美,卻又比鐵砂掌惡毒上三分,對習武資質要求也極高,失傳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不過大名鼎鼎的紫危樓樓主會一些冷門厲害的武功,倒也不是多麼稀奇的事情。
蘇日暮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同樣是情報頭子,不過詹無傷是混江湖的,甄偵的混皇糧的,大抵會有同行相見分外眼紅的氣場吧,蘇日暮記得他家甄美人雖然暗器一絕,但是會使劍也會用掌,蘇大才子就被他用掌法折騰過幾次,相較於詹無傷的狠戾,甄偵的掌法完全就和他這個人一樣,,細密,柔軟,唯美,不見一絲殺氣,掌風拂過臉頰,就像是江南繾綣的煙雨溫柔地吻過,恐怕連脖子被擰斷了也無所察覺。
蘇日暮幾次都覺得甄偵的掌法看起來眼熟,但就愣是想不起來是什麼。
也許有空可以去請教一下這位紫危樓樓主……
蘇日暮肚子裡打起了歪主意,一點兒也沒意識到自家甄美人會不會抓狂或者自家好友會不會暴走——這位樓主大人可是身份不明的危險人物呢~~~
激烈的纏鬥足足維持了一盞茶時間,兩人毫無徵兆地陡然分開,分別落向擂臺的兩側,氣息帶上了一絲的不穩,對於兩個形象近乎妖魔的人來說可謂是異常罕見。
紫危樓的堂主尹曠芮和鄭熙都流露出了些微擔憂之情,似乎鮮少看到自己的樓主動手到這種程度。
頂尖的輕功和勢當力敵的對手就代表着體力的劇烈消耗,阜遠舟也不意外這種情況的出現,不過他有些不確定,到現在爲止申屠謖雪還沒有動用六韻魔音,要是真的用上的時候,不知道這位號稱江湖第一情報組織的頭子能不能扛得住六韻魔音的侵蝕。
彷彿是爲了印證他的說法,申屠謖雪和詹無傷在短暫的休息之後又再一次毫無徵兆地身影交纏起來,比起之前的試探,這次綿延不絕的對掌聲碰撞聲夾雜着內力的對峙噴涌開,白熱化的進展叫不少圍觀的人瞪大了眼唯恐錯過一絲精彩的場景——即使他們完全看不清兩個人的出招。
申屠謖雪悠然如閒庭信步的嗓音交織在其中,猶如潤物細無聲的春雨般飄渺,甚至有種四面八方都是他的聲音的錯覺,“三更無常催魂,五更陽世不留,三更催魂掌,閻王判命書,沒想到居然還流傳於世,詹樓主乃有福之人。”
最後幾個字是貼近詹無傷的耳朵說出來的,一個字音兜兜轉轉了十八個彎子,連成一串淅淅瀝瀝砸在了耳朵裡,滾進了人心裡,連在擂臺上的人都覺得這個魅人入骨的男子好像趴伏在自己的背上對自己輕輕耳語,恨不得將這個人抱在懷裡揉進骨血裡才難止住那股子被挑起的乾渴感,何況是近在咫尺的詹無傷?!
可是事實上詹無傷在一瞬是沒有動彈,好像僵住一般任由那雙高山雪女一樣晶瑩如雪的手柔若無骨地纏繞到自己肩膀上,幽幽的體香繚繞在鼻翼四周,那隻手曖昧地隔着暗紫長袍滑動過他的頸窩——只要微一用力按下去,他的琵琶骨就能粉碎個徹底!
就在申屠謖雪嘴角笑意擴大的一剎那,一股強烈的劇痛感卻驟然襲擊了他的手臂,原來是詹無傷猛地箍住了他落在面前的手,一個旋身狠狠將他甩了出去!!!
落地的動靜連擂臺的地面都沒有驚動半分,暗紫的層層袍衣順着微蹲緩衝力道的動作如同堆疊的雲彩一樣一圈圈鋪開,詹無傷立定之後就站直了身子,眼睛耐人尋味地看着被甩出去的那抹紫影輕輕巧巧用腳勾住擂臺的柱子打了個旋兒蕩了回來,單膝着地重新落回擂臺上。
申屠謖雪單手扶住那隻脫臼的手腕,用力一推,“喀拉”一聲就將錯位的骨頭送了回去,他擡起頭,陰柔的面孔上沒有絲毫生氣或者疼痛的神態,只是輕輕柔柔地道:“詹樓主果然乃人中龍鳳,申屠服了。”
這般無害綿和的語氣,簡直能叫欺負了他的人心疼慚愧到恨不得剖腹自盡以死謝罪。
可惜詹無傷也不知是不是的確不是一個憐香惜玉之輩,無甚波動地望了他一眼,帶着紫色手套的手隨意彈去來了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塵,淡淡吐出兩個字:“承讓。”
——當真硬邦邦砸在地上都能彈起來蹦躂兩下的語氣。
申屠謖雪不但不生氣,反而一下子輕笑出聲,眼睛水盈盈的幾乎能用波光粼粼來形容,“能有詹樓主這樣的對手是申屠的福氣,希望——有機會再戰。”
話音未落,他人已經翩然離了擂臺。
衆人這才如夢初醒,霎時間掌聲如鳴,四座叫絕,幾乎把會場掀了個翻。
詹無傷獨自站在擂臺上,沒有絲毫喜悅的表情,只是細緻地檢查了一番自己的手套,確定沒有因爲剛纔劇烈的打鬥而弄破之後才滿意地作罷。
蘇日暮皺眉,“他就是來玩玩的?”雖然是暫時落於下風,但是其實勝負還沒完全分出,申屠謖雪這麼輕易就鬆口說服了,真像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隨便,難怪詹無傷看起來一點兒也不覺得高興——高興得起來纔怪!
不過詹無傷這麼耐得住六韻魔音的誘惑,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剛纔他還下意識閉了一下聽覺呢。
阜遠舟見他已經不像早上來的時候那麼如臨大敵地坐着,而是漸漸恢復了本性,暗地裡鬆了一口氣,也不枉費他佈置下了那麼大一個計劃。
他就怕蘇日暮的神經繃得太緊了,還沒大仇得報,自己就先把自己拖垮了,賠上自己去報仇,這樣又有什麼意義呢?
不過沒等阜遠舟把念頭轉完,蘇日暮忽然就用放在膝蓋上的畫軸戳了戳他,“我說,你的計劃到底進行到哪裡了?”
語氣裡顯然帶着納悶,原本他纔是素家土生土長的長子,這會兒反而要靠阜遠舟來打理一切,他真心有些覺得自己這些年委實混吃等死太過於頹廢了,不然也不至於想要出力也無從下手。
阜遠舟卻拍了拍他的肩膀,眉目間很是平靜,壓沉的聲線帶着他一時所不能明白的複雜,“聞離,這不僅僅是素劍門和武林白道的恩怨,更是剎魂魔教和宿天門的恩怨。”
所以,我絕不可能袖手旁觀,剎魂魔教也不能,同樣的,你也無法拒絕剎魂魔教在其中攙和的一腳,因爲當年死去的人不僅僅是你的親人,更是剎魂魔教所有人的至親好友。
血債血償,他們所失去的,所承受的,總有一天會用另一種方式還回到他們身上。
也許報仇並不是一件快意的事情,但是有的時候你總是不得已而爲之,那些悲傷、痛苦、仇恨、絕望,並不能隨着時間的流逝而變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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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和仇恨,永遠世間最不可思議的東西,罌粟之毒一樣的存在,沾上了就脫不了手,不是麼?
擂臺上,又有幾個人不怕死地上去了,無一不例外地被脾氣似乎不太好的詹大樓主用對待申屠謖雪同樣的方式把人丟了下去。
又一個倒黴鬼被丟下來發出叫人汗毛倒豎的慘叫聲,看熱鬧的人裡終於有人看不下去了,挺身而出拯救了一下這會兒的冷場。
“美人兒這般脾氣不好,對身體可沒有好處哦~~~”
可惜一出口,整個被盛夏陽光籠罩的武林大會現場立刻颳起一陣朔朔寒風,就是沒有幾隻烏鴉應景地“嘎——嘎——嘎——”飛過罷了。
蘇日暮想,這個口氣正是耳熟到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誰啊……
阜遠舟的一張俊臉刷拉拉黑下去一片,一把火在心頭燒啊燒,恨不得從心口一直燒到西邊那兒去,最後把某個人燒成渣渣!
阜懷堯又有了扶額的衝動。
再看向擂臺西面,遮陽華蓋下,紫檀桌椅邊,一身白色籠紗長袍的年輕男子眉目邪美,端着青瓷的杯子,可不就是天下宮宮主、剛纔膽大妄爲掐了一把天儀帝陛下的臉的阮鳴毓麼!?
圍觀的一衆人等都用一種看天外來客的眼神直勾勾地注視着這個渾身上下洋溢着一種貴族式紈絝子弟氣息的白衣男子——原來天下宮宮主是個色膽包天的花花公子啊……
難怪天下宮一直以來這麼低調,一定是擔心這個不靠譜的宮主招惹了太多桃花債導致天下宮的名號完全不復輝煌吧吧吧!!!
於是衆人把快要瞪掉的眼珠子的位置調整了一下,對準擂臺上面被調戲的主角兒——
一身暗紫長袍的紫危樓樓主淡淡地瞥過來一眼,眉目仍然是帶着那種遠古而來的孤清冷意,蒼白的膚色經過這麼久時間的運動,竟然也沒有絲毫活人的氣血氣息。
“你,”詹無傷伸出一隻手,對準他,勾了勾,“上來,我們打一場。”
衆人:“……”
天下宮宮主真是……咳咳咳,用自己的生命在進行調戲的大業啊……吾輩佩服,五體投地的佩服!
天下宮宮主阮鳴毓在武林大會上堂而皇之得到了一張戰帖,表情也不顯得慌張,反而露出一派風流笑意,一副滿樓紅袖招青樓薄倖子的架勢,“既然是美……咳咳咳,詹樓主親自邀請,鳴毓豈有不從之意?”
話音未落,就平地一躍而起,幾個騰挪翻身上了高高的擂臺,白衣飛揚動作瀟灑,當真一派俠士風範——如果不論人品和他臉上那種遊戲人間的笑意的話。
阜懷堯若有所思地想了想,“中午的時候,他的表現似乎和現在差不多。”
阜遠舟嘴角狠狠抽了一下——話說皇兄,你這麼認真這麼仔細地看着那個流氓研究了半天,就這麼淡定地得出了這麼個結論嗎??!?
從某方面來說,永寧王殿下對於自己家的兄長大人的情商永遠是那麼的絕望。
不過對於天下宮宮主阮鳴毓來說,世界上最鬱悶的事情不過就是你調戲了某位陛下大人,但是這位陛下大人完全不知道這個尺度是不是調戲,這纔是最失敗的,不是麼,親~~~
當然,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
之前見面都一直沒有看到阮鳴毓的武器,這會兒倒是他從腰上解下一條銀鏈子,解釋了衆人的疑惑之情。
畢竟真正去學拳腳功夫的並不多,藉助兵器往往能夠發揮更大的殺傷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