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48

丟棄掉沐王給維郡老王爺的壽禮,然後逃之夭夭。

山賊不會追沒有馬車的窮客。

換了別人,逃跑定然被沐王嚴懲。但他們手中有一份成國的皇城圖,足以功過相抵。魯冰花從來很會算計。從一個商人的角度上看,這是最保險最少損失的方式。

“不行。”南燭沉思了一會道。

魯冰花捂頭。其實南燭反對在他意料之中,可是仍然覺得頭痛。他怎麼就碰上這種笨蛋呢?最要命的是他明明知道南燭會拒絕這簡單的方法,卻找不到讓自己拒絕南巖風的理由。似乎南燭傻,已經傻得天經地義。

“我答應過沐王,要將禮物送到。”南燭繼續說。若是他們棄車,沐王就更不容易得到維郡王爺的支持。這幾車禮物關係着整個軍營原本就不充足的糧草。

“要不,你們先走吧。”南燭道。

“扯蛋。”魯冰花翻着白眼回答,“小南南你這輩子可別想甩開人家。——獸醫走吧,他怕死。”

杜若便道:“拿嘴跟線來。”針是現成的。縫嘴巴這種事杜若不介意親自動手。

南燭一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受人之託忠人之事。高程,敢打架嗎?”

“樂意效勞。”高程意氣風發地回答。這個南巖風,實在是太對口味了。

名叫苦菜頭的小孩傻傻地看着眼前的大哥哥,南燭注意到苦菜頭變化的眼神,微微一笑,彈了一下苦菜頭的鼻尖道:“小傢伙你記着,與君一諾,千金不移。人活在世上不難,難的是坦坦蕩蕩光明磊落。”

魯冰花嘀咕道:“小子你也記着,想要長命百歲身體健康的話就遠離小南南這種人。不氣死也得擔心死。”

苦菜頭看看南巖風又看看魯冰花,這兩個人簡直是兩個世界,可是怎麼都那麼討人喜歡呢?

話音剛落,就聽見有人慘叫驚呼:“快跑,山賊!”

幾個人都在營地之外,此時一同朝聲音響處看。只見山林當中突然從四面八方冒出無數人來。密密匝匝的火把讓人看不清來者究竟有多少人。

幾乎只在一瞬間。天地變色。山賊們喊着“殺啊!搶啊!”“大姑娘不殺!”亂箭般竄入河邊的營地。頓時,刀光閃閃,火光陣陣。有試圖抵抗的,立刻被亂到砍死,頭顱別在褲帶上。一晃眼功夫,幾個營地就燃起了火光。女的哭,小的叫,文人嘰裡呱啦亂叫。慌亂中,有人逃,有人追;有人點火,有人趁亂爲非;有小孩喊媽媽,有女人喊相公。來來往往都是亂竄的人影,也有那敢拼上一拼的漢子,於是刀劍琤琤響作一片。

夾浪山山賊的名頭太毒。大多數人已經自亂陣腳。

苦菜頭眼睛滴溜一轉,倒在地上。他的目的本來就被俘虜。

恆泰的少東家臉上變了顏色。夾浪山的山賊連官府都不動它,碰上就算是倒大黴。平常山賊只求財,夾浪山山賊經常人財都要。

“少當家,怎麼辦?”一個人問。

少東家握了握手中的長矛。如今還能怎麼辦?

小河附近已經一片混亂。小河邊甚至有大姑娘已經開始自殺。林家更是出奇地混亂。林大小姐罵罵咧咧叫人保護她,那些家丁卻也開始盯着她的錢財。甚至有人趁亂摸上了林大小姐的胸。反正要死,不如爽上一把,報復一下,大不了也做山賊。有些人是這樣想的。

只可恨林大小姐平時囂張跋扈慣了,積怨極深,到了這時候反而天塌地陷一般,連土撥鼠管家都不知道去了哪。可憐的林大小姐不多時就連發釵首飾連帶衣裳被脫了個七零八落。莫說白白的腿,連大半個胸脯都在外晃盪。林大小姐哪裡受過這般屈辱,哭喊掙扎卻無濟於事。

正在這時,卻聽見幾聲慘叫,一聲清洌地聲音道:“住手!”

緊接着一道血光,一個正腆着臉伸手抓林大小姐胸脯上的金玉鎖的惡奴突然心口冒血倒下。

林大小姐放聲尖叫。

林家家丁被這血光一震,反倒清醒了不少。

“啊!”“啊!”“啊!”還沒反應過來的衆惡奴被一羣人掀倒在地。

擡頭看,只見來者青衣飄飄,立在晚風之中,手中一柄短劍如雪。更有十幾位殺氣騰騰的好漢立在他兩側。莫名就有一種讓人心肝一顫的氣勢。

林大小姐一見,眼淚唰地就下來了。這不是幾天前阻止她砍人手的青衣少年嗎?不知道爲什麼,此刻出現的南燭讓她特別安心。

“以亂欺主。何罪?”青衣少年英姿颯爽地道,手中劍刃有血滴落。

被放倒在地上的男子們被威勢所震不敢說話,倒是林家庶出的小姐轎內傳出一句“按律當殺——危急關頭,請公子手下留情。他們到底是林家的人。——你們還不快拿起傢伙過來?”

“諾!”這幫人見風使舵,感激涕零。

好個庶出小姐,立刻借南燭之力收服一幫奴才。南燭殺這些惡奴易如反掌,但是對這位庶出小姐沒有半分好處。反倒是她的一句求情,立刻爲她這個庶出小姐賣足了人情還收了人心。

林家兩位小姐,大小姐顯然不是庶出小姐的對手。

南燭懶得管林家女眷的破事,穩下當今局勢減少人命才重要。南燭對抱着自己的腿嚶嚶嚶哭的林大小姐嚴厲地道:“別哭了,快滾進你的車裡。”又對林家庶出小姐道:“借小姐人馬一用。”

“公子請。”庶出小姐道,語調冷靜。彷彿南燭借的不是生死之命而是一條繡花手帕。

“諸位,大敵當前,逃跑者活路不多。早死晚死都是一個死字大家不如把命交給在下,在下沒準還能給大家拼出一條活路來。迎敵者都是兄弟,既往不咎;逃跑者亂我軍心,山賊殺,我也願意順手爲小姐整頓家風。”南燭道。手中的劍在指尖劃出一道如虹白光。

她說得極其合理,而且她帶着人拿着劍站在那有無比的說服力。林家人發現,要是想活,只能聽這個青衣男子的。

“小的聽公子安排!”土撥鼠管家髒兮兮地不知從哪裡爬了出來,道。

“聽公子安排!咱們拼了!”

“拼了,橫豎一死,死也要拉兩個墊背的!”

“拼吧,這小哥比山賊還狠呢。我看有戲!”

當人絕望的時候,如果有人點燃希望,那麼迸發的是誰都想象不到的力量。

只一瞬間,南燭掌握了林家的人力。林家的家丁極多,浩浩蕩蕩有數百之衆。本是一團散沙,毫無搏擊之力,反倒亂中通添亂;此時同心協力聽從南燭調配,力量頓時十分可觀。南燭立刻將人分撥令人守住四方,一旦有人死了,眼尖的魯冰花就派人頂上。其餘人搬動壽禮車作爲依靠,將人員與載人車轎圍在裡面。林家人被逼急了很捨得拼命,再加上南燭勇猛的沐王親兵,愣是在山賊的幾波衝擊下艱難地組成了一個車圈。這個車圈,與恆泰鏢局的鬥牛式有異曲同工之妙。衆人藉助厚重的壽禮箱車車體,與山賊對抗。

等山賊發現情況不對時,南燭已經成了一塊難啃的“圈餅”。

夾浪山山賊的數量十分可怕。不像一般是漢賊,只有區區數十人之衆,夾浪山的山賊看火把之光恐怕就有上千人。人數懸殊過大,恆泰也支持不住。“退吧少東家!東西不要了!反正那最重要的還在您身上。”有人勸恆泰少東家。環顧四周,四周的人早已潰敗得七七八八,單單不遠處的南燭在帶着人頑抗,“殺!”短劍成花。

一時間,血花刀光紛飛。

“欺負我小南南者,死!”魯冰花關鍵時候比誰都陰狠。

杜若手起刀落,一個人頭就滾落下倆。這個儒雅的書生,裙角染血,面不改色。

“殺!”高程等人像一把把阿修羅的吸血劍。

恆泰少東家暗暗吃驚。一般的男勇在夾浪山威名之下只顧抱頭鼠竄。青衣少年有勇氣跟這麼多山賊對抗已經過人的勇氣,青衣少年不但有勇氣還不魯莽,甚至還懂得借力。很明顯青衣少年掌握了林家富足的人力後,已經穩住了自己的地盤。亂局當中竟然扛住了山賊發起的衝擊。而且不斷有人加入南燭的地盤。

“他究竟是什麼人?”恆泰少東家不由心內道。

南燭也已經發現了恆泰的人員沒有潰散。遠遠地道:“這位兄臺,挺住!”

南燭說話辦事,總讓人有種如沐春風的溫暖。連少東家也從敬佩化爲同命相惜之感。

“想得美!”一個聲音道。

只見山賊逐漸縮小包圍圈。他們仗着人多用的是甕中捉鱉的戰術,剛纔試圖逃跑的人,竟然一個不少地變成了掛在山賊身上的腦袋。

此時此刻,營地上已經只剩下兩塊硬骨頭。一是恆泰,一是南燭。

山賊那邊的聲音一出。四周都安靜了下來。這不同尋常的安靜,預示着更可怕的危機。

只見拿着火把的山賊自動分成兩路。

從後方走出一個人來。此人,竟然是一個身段婀娜的女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