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咦?這是什麼?這是什麼!”白及的聲音滿是驚恐。

秦子敬緊閉的雙眼不曾睜開,頭也別了過去,手指卻不自覺地一握——果然是被奸細害了嗎?

心裡隱隱覺得不對。白及打小征戰沙場,見的死人比常人見過的死雞死鴨還多,一般的屍首會讓他這麼驚恐嗎?

可是還有什麼比屍體更可怕的?

“尼瑪這這這這不是屎吧!”白及驚恐地大叫,秦子敬睜開眼一看,白及臉都白了,在蹦蹦跳跳一個勁地甩手。他的手上沾染着一片棕褐色的膏狀物。“屎啊!屎啊!”白及甩手甩得跟被電打了一樣,又好似被一萬隻蠍子咬了指頭,驚恐萬分哇哇亂叫卻絕對不往自己身上擦——到底是貴公子秉性。比起屍首來,屎纔是他的剋星。

“咦?”蹦蹦跳跳的白及突然停住。

衆目睽睽之下,白及將手往嘴邊一鬆,舔了一口。

“嗚。”有人胃部一陣翻滾。

卻見白及一不做二不休又舔了幾口。

“惡。”幾個小兵把持不住。

“好像是……栗子糕。進了點水的栗子糕。”白及嘖吧嘴道。

沐王跟幾個幕僚對視一眼,裡面裝的是栗子糕?這算是哪出?奸細殺人附贈栗子糕?成國又不是開點心鋪的。事情的發展似乎出乎了沐王等人的想象。沐王冷冷道:“除了栗子糕還有什麼?”

白及已經迫不及待帶着人動手了。

“有竹筷子,竹碗,篾子架,幹木耳袋子,幹……報將軍,這裡面是一堆零零碎碎的廚房物事!老天,還有大鏟子!”白及道。

這是怎麼一回事?白及摸頭。

沐王的嘴角不知不覺地往上一翹。“還有什麼?”沐王問。

“咦,將軍,這後面拴了根繩子。”白及這才發現兩個大水囊後面拴着一根大粗繩,這種繩子是用來固定帳篷的,異常結實。受了水後更是又韌又沉。繩子的後端還在水裡微微起起伏伏,隱隱有水浪之外的受力感,“好像還連着什麼東西。”白及望着水面道。

“拉!”沐王道。

隨着沐王一聲令下,幾個小隊長帶人站了出來,一齊接過白及手中溼漉漉的繩子,一起發力。“一二三,嘿呦嘿!”

“那是什麼?暮色裡又出現了一個怪東西。

衆人齊心協力拉上來一看,竟然又是兩個裝水裝油的大皮囊子。裡面滿滿地塞着木頭罐子粗布罩子茶鹽筒子。

“好像還有。”白及道。

“再拉!”沐王道。

衆人明顯地感覺到沐王的語氣已經不像當初聽說可能有士兵被殺時那般不善,甚至隱隱有種戲謔的意味。

“拉!”白及下令。

衆人再次發力。四名會水的好漢尤其賣力。

“撲哧!”一聲,繩子一下從水裡彈了起來。在陸地上凌空繃緊成一條直線。“奇怪,這次是有東西在陸地上。”白及道。

衆人都是面面相覷。任誰都會覺得害怕。也不知繩子那頭連着個什麼東西。

四名漢子中爲首那人道:“怕什麼,拉啊鳥人!軍令如山倒,懂不懂啊!”

“就就是,拉拉拉!”四大漢中的結巴附和。

衆人再次使勁,此時岸邊的士兵已經越來越多。

“有趣。竟然能想到如此利用這洪河水險。”軍醫杜若小聲道。

河邊的衆人使出吃奶的勁拉扯。隱隱約約聽見夜幕裡的河岸邊傳來古怪的咕嚕聲。

“兄弟們,再使把勁!”四名好漢中爲首的漢子意氣風發地道。

話音剛落就聽見一個娘娘腔咯咯咯咯地笑着喊道:“哎喲喂!大哥!咱們又見面了!兄弟們好,兄弟們辛苦了!”

四名大漢一聽這聲音就像是服了軟骨散,突然一點力氣都沒了。火把的招搖下,看見繩子那頭連着輛堆滿鍋瓢刀子的獨輪車,車子後不是娘娘腔是誰。娘娘腔身子一動,從陰影處走出個風神俊秀的少年來,正是南燭。

明明是黑夜,這青衣少年一走出來卻給了沐王等人眼前一亮的感覺。

秦家軍的人發出一聲嗡響,也不知是驚還是喜。

那四名大漢卻異口同聲地發出一聲慘叫。媽呀,冤家路窄啊!這四名大漢不是別人,正是被南燭打劫的冤大頭。

南燭魯冰花兩人只看見火把環繞,光燦燦地耀眼,知道有一大幫人在等他們。卻不知道這影影綽綽的人羣中有沐王的存在。南燭大大方方地往前走了幾步,朝衆位官兵瀟灑地拱了個手,道:“沒想到小弟初來乍到,諸位大哥這麼看得起,都下賭了啊。來,別客氣——諸位給錢吧!”

秦子敬側過頭。老天,到底得說她聰明好還是笨好呢?

魯冰花剛纔在路上已經說了這種賭博的玩法,南燭琢磨着自己少說也給魯冰花掙了十來兩。一看見人多,她高興還來不及。一到就伸手討銀子。

衆人被南燭一驚再驚,都膽戰心驚地往沐王那看去。

沐王對小賭一事管得不嚴,畢竟軍中本就缺乏樂子,可南巖風你也不能當着沐王的臉討銀子啊!這不是打所有人臉嗎?

秦家軍的人都快哭了,心裡均想:“你妹啊!你故意的吧!”

他們算是明白了,他們今天是整錯人了,南巖風這傢伙就跟九尾巴狐狸一樣壓根就不按正常人的套路來!最可惡那個魯冰花,賊猾一個人,明明發現現在這邊情況不對也不攔着南巖風!明顯故意讓南巖風給自己難堪。

秦家軍偷看秦子敬臉色,此人臉色很不善。

“小兄弟一路奔波辛苦了。”說話的是沐王。

“客氣客氣。”南燭笑得像是孩子。他的笑容讓見者都不由心頭一暖。

“這主意是誰教你的。”沐王幽幽地道。四周人都不敢說話,因此這一句語氣不明的“問候”聽得格外清楚。

“成國人不吃肉包,本國人不愛豆粉。只不過受到書上一點啓發而已。東去本國三千里,有國名龍朝,水土肥沃,河網密佈。當地人民風祥和、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常以水載物,遙寄包裹。或者沿路拉縴,託運物資。我國洪河水天生奇險,兩側流速極快,中間湍流極多不適合拉縴又怕捲入漩渦。河寬千米,兩側上層較緩下層暗流兇猛。入船必沉。可反過來,若是能稍微牽制控制一下物品,讓物品緊靠河岸不至於捲入大河中央又不落入水深處,那這天險便可化作是極好的運輸力。道理很簡單,只不過沒人借鑑過。當然,還需要一點運氣。”南燭道。

確實需要一點運氣,若是遇上亂流漩渦或者皮囊被掛住,都不好解決。但必須承認,藉助了水力後,南燭跟魯冰花相當於只需推一車東西即可。他們的繩子放得較長,水流的拉力甚至還能幫他們拉上一把。

魯冰花適當地拍拍手,得意地道:“兩個人運一車,不費勁兒!”

獨輪車都不費勁,若是把獨輪車換成糧草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