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凌心有鬱結,並不想與蕭暉雲同桌吃飯,便是隨便吃了點飯菜便撇下衆人獨自回房睡下,星辰若雪等人面面相覷都一致看向仍舊一副泰然自若吃飯的蕭暉雲,卻在蕭暉雲擡眸打量她們時都齊齊低下了頭,各吃各的,無言至膳罷。
星辰翼界靜靜地看着桌上的殘羹剩飯,自己的食筷還未動,這幾個人便都倉促離開。星辰若雪不喜冷清,便纏着雪亦清回房繼續討論馬車上未有完結的故事,凌淺淺也並沒多留,看到上官凌離開後,便也回自己房裡,所以與此時這個方桌之旁留下來的只有她和對方靜坐的蕭暉雲。
周遭四下人都散去,只剩店小二收拾碗筷杯盞相擊之聲,星辰翼界細細地打量了一番蕭暉雲。轉而又看了看門外黑夜,燭火通明,又側眸看了看樓上禁閉的房門,於目光最後落在對面蕭暉雲身上,她輕言問道,“寧王爺,翼界有一事相問。”
蕭暉雲擡眸看了她半響,她的眸光彷彿都是那般不平不淡,好像這世間一切都已左右不了她的情感,他點頭道回道,“你問便是。”
“當日,貴國左相之女出使天暝,有意悔婚,可是寧王的意思?”
蕭暉雲狐疑地看向星辰翼界,發現她眸光之中的坦蕩之後,他這才安心回話,“父皇素來歡喜雨萌,此行也是奉父皇之命,她此爲也許是父皇的意思,或是其他,我並不清楚,但並非我的意思。”
“那寧王對上官凌是何意?”星辰翼界淡笑間看到蕭暉雲變深的雙眸。
“五公主,我想你比我更懂皇室之人的一生羈絆。”
星辰翼界微愣之後,便是在輕笑中瞭然地點了點頭,“是啊,一生命運不由己控。我懂。”說罷,她便起身離開,紫裙翻飛,腰間流蘇隨走動而漾,她獨自踏上老舊的樓梯一步步離開,明明那般驕傲的一個人,卻生生給了蕭暉雲一種孤寂之感。
她要問之事其實很簡單,不過是他對上官凌的態度,他要騙她其實很簡單,可他終究不忍,再間接騙了上官凌。
而此時,他們言論之人——上官凌,她卻已早早睡下,席捲而來的是一個讓人捉摸不透的夢。
那是一條看不到盡頭的路,上官凌一襲紅衣獵獵,漫無目的地走着,彷彿要走盡她的一生黑暗,卻始終看不到一絲光亮。分明什麼都看不到,卻又彷彿什麼都看得到,空中慢慢浮現的是一幕幕熟悉到讓人害怕的畫面。
單手撫琴,畫中女子巧笑嫣然,是她又不是她,上官凌緩緩撫上自己的臉,不禁茫然,莊生曉夢迷蝴蝶,到底她是畫中女子,還是她本就不存在,畫中女子纔是“她”?
“你是誰?”
這句話問出了口,周圍畫面卻在這一刻偏偏接二連三地破碎,是誰一襲紅嫁衣妖豔非常,眼眸之中的感情卻是那麼心傷?她想去觸摸,又有誰料,腳下一切皆爲虛幻,無端的下落,仿若溺水的死亡,伸長的臂膀在空氣中仿若想要抓住什麼,微澀的雙眸在沉寂中緩緩合攏。
耳畔是誰輕語,“羽嫣,助我。”
助什麼?她張開眼,她想問,卻張不開口,周遭風景瞬間轉換,又是誰身着華裝立於大殿,身後是那女子目光悽楚,“羽嫣,你竟然背叛我!”
她想上前看清他的容顏,卻邁不開腳,那女子翩然而立於男子身後,她答非所問,“這天下已是你囊中之物,賢王已如你所願鋃鐺入獄,你所想你所願都已成真,而於我,殿下又何苦繼續演戲?”
隨着最後一個音落,畫面便開始越來越遠,上官凌拼命追去,卻只能看到一抹猩紅,她鳳冠霞帔,跌落在地,猶如一朵帶血的彼岸花,毒酒入腸,是什麼溢出眼眶,墜落在無言的離殤。
破碎的故事,斷斷續續,終究合成一副美人坐彈古琴,聲聲掩抑聲聲思,低低輕唱,默默無淚,肝腸寸斷。
他們究竟是誰?這些爲何會那般熟悉到讓人心驚,神女羽嫣,自己又與她何干?爲何她的故事會頻頻出現在她的夢裡?
夢中醒來,一陣彷徨,目光所到之處一片昏黑,窗外風聲呼呼,右手撫上額頭,不免輕聲一嘆,入冬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