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趙王偃這個地步,一位即將老死的君王,他所在意的事情無非兩件。
第一,自己接班人是否可以穩固朝局;第二,自己死後的名聲究竟如何?
若趙王偃胸無大志,只想做一個昏庸的君王,那倒還罷了。可他想做明君,想做趙國的一代英王。
如今的趙國,雖然沒有恢復趙武靈王時期的盛況,可也在趙王偃的手中恢復了一點生機。趙王偃覺得,自己作爲趙王,還是有一翻作爲的。
事到如今,當初逼反廉頗之事,已經變成了趙王偃人生之中的一個污點。
更何況,此刻他已經老了,而趙遷尚且年幼。若是此刻逼反了姜珝,秦、齊兩國必然會圍攻趙國。
趙王偃也是看到如今秦國內亂在即,嬴政與呂不韋之間必有一戰,這纔想着趁此時機打壓姜珝。
削權而不削爵,又有李牧在一旁寬慰,日後等趙遷長大,再歸還姜珝之權,即便姜珝心中記恨,也已經無力迴天了。
其實這種事很正常,三國時期,魏國的司馬懿,也正是因爲能力太強,朝中無人可以制衡,這才被曹氏集團一次又一次的打壓,貶官削權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可蜀國有一個諸葛亮,所以司馬懿不能死。
縱觀歷史,歷代名臣,被貶官後又復職的其實不在少數。
便是狄仁傑,不也被武則天貶爲了彭澤縣令?
爲何?
還不是因爲狄仁傑在朝中門生故吏太多,武則天擔心狄仁傑帶頭反抗,自己坐不穩皇位麼。
在君王看來,這種事其實很正常。
我又不是要你的腦袋,只是削你的權,你若是還有用處,日後自然可以給你官復原職。
在趙王看來,姜珝如今所擁有的一切,還不是他趙王賞賜的,如今收回來,自然也是理所應當之事。甚至在趙王想來,他做的已經很仁慈了,至少他還給姜珝保留了爵位。
可這種事在姜珝看來,卻是與自己不死不休的仇恨了。
擋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更何況,趙王這次不止是當了姜珝的財路,還要收回姜珝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大軍。
邯鄲,侯府,焰靈姬房中。
姜珝並沒有跟焰靈姬說自己派韓熙潛入墨家之事,而是說起了自己想要毒殺趙王,與焰靈姬商議對策。
對於姜珝要謀害君王這件事,焰靈姬非但沒有害怕,反而有一種躍躍欲試的興奮。
若非懷着孩子,恐怕焰靈姬還想親自出手。
她本就不是一個膽小之人。
在《天行九歌》原著中,焰靈姬甚至敢一人獨闖韓王宮大殿,當着韓王、姬無夜、韓非等人的面,威脅他們要給他們好看。
焰靈姬甚至還不太喜歡毒殺這種手段,在她看來,直接派玄翦暗殺趙王,一劍了事。
不過姜珝畢竟是趙國的侯爺,謀殺趙王之事絕不能讓外人所知。
“下毒啊!”焰靈姬拄着下巴,想了想,道:“我也沒有太多的下毒經驗,不過只要宮內有人配合,以墨鴉的輕功,潛入趙王宮還是很容易的。”
姜珝無奈道:“你也說了,這事要宮內有人配合,可此事絕不能爲外人所知。”
“本侯之前想借娼姬之手,對趙王動手,夫人覺得如何?趙王一死,趙遷登位,她便是趙國的太后。”
焰靈姬瞪大了眼睛看着姜珝,驚呼道:“侯爺是怎麼想到,娼姬怎麼會幫助侯爺刺殺趙王?他們不是……”
姜珝輕笑一聲,不屑道:“你以爲天下所有的夫妻都如你我這般嗎?若是有殺死趙王的機會,娼姬絕對不會猶豫,她這種人,一旦擁有了野心,便會不顧一切。”
焰靈姬問道:“那侯爺還猶豫什麼呢?”
“趙遷!”
姜珝淡淡道:“本侯敢殺一位趙王,就不介意殺第二個。她娼姬也明白這個道理,爲了保她兒子,她定然會對我出手。如今封地還沒到手,倒是不好和娼姬發生矛盾。”
其實讓墨鴉潛入皇宮下毒,倒也不是不行。
可宮內無人配合,誰知道趙王平時吃些什麼。
再說了,趙王平時吃飯,那都要有人提前試菜,試過沒毒之後,趙王纔會食用。
在這種情況下,下毒說起來簡單,但實際上極難。
“唔……”焰靈姬凝眉細想,半響後道:“此事還是要落在墨鴉頭上,墨鴉擅長輕功,體型纖瘦,可以易容成宮中內侍,從而接近趙王。”
讓墨鴉易容成宮中內侍……
姜珝眼神一亮,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姜珝在宮中也有耳目,對宮中情況極爲了解,讓墨鴉易容成趙王身邊的內侍,下毒便極其容易了。
易容之術,姜珝這些年在江湖上招攬了不少能人異士,自然有人懂得此術。
想了想,姜珝問道:“那事成之後呢?一旦墨鴉撤離,趙王身邊突然少了一名內侍,必然會引人注意。”
焰靈姬嘟嘴想了想,道:“失火?不行!攜寶物出逃?也不行!唔……”
姜珝忽然輕笑一聲,道:“其實也沒那麼麻煩,趙王若死,必然要有宮女和內侍殉葬,屆時王宮中人心惶惶,有人想要逃離王宮也不稀奇。”
古代以人命殉葬,這個傳統是在嬴政統一天下之後才被廢除的,現在各國王侯去世,讓府內下人殉葬乃是風俗傳統。
焰靈姬笑道:“若是如此,宮內有人失蹤自然正常不過了。”
姜珝緩緩起身,看着窗外月色,自語道:“趙王啊趙王,你我雖無仇怨,但這權利之爭,可容不得絲毫留情。”
說實在的,趙王對姜珝真的不薄。
當初姜珝雖然是通過娼姬,才讓趙王冊封了侯爵之位。可以姜珝當時的功勞,是不足以被冊封爲侯爵的。
直到姜珝打下了饒安,並將饒安建成了三國的商業中心,這纔算是還清了封爵時所欠下的功勞。
在古人看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姜珝是現代人,腦袋裡根本沒有這種想法,沒有這種理念。
在姜珝看來,他現在得到的一切,都是自己應得的,是以功勳換來的,是通過各種手段奪來的。
趙王雖然還沒有對姜珝動手,李牧之前所言,也都只是猜測,可姜珝卻不得不防,甚至是先下手爲強。
衛莊有一句話說的好,在朝中,只有墊腳石和絆腳石兩種,現在的趙王,就是姜珝的絆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