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聚低調了很多年,也老實了很多年,姜珝久而久之的便對他放鬆了警惕。
或者說,姜珝將目光放在了饒安,放在了代縣,放在了韓國與趙國,放在了七國之上,從而忽略了身邊的一個小人物。
古往今來,多少謀大事者最後卻是輸在了小人身上,輸在了身邊的人身上。
目光短淺之人,只在乎眼前,從而忽略大局。但目光若是放的太遠,卻會忽略潛伏在身邊的危機。
哪怕是千古一帝,中國史上的第一位皇帝嬴政,他又何曾想過,被他視爲奴才走狗的趙高,會是秦國滅亡的罪魁禍首呢?
若非這一次姜珝與趙王對弈,姜珝幾乎都快要忘記顏聚這個人了,忘記他是趙王派在自己身邊的副將。
那一日,同樣是豔陽高照的好天氣,姜珝出使韓國,顏聚爲軍中之首,練兵之餘,帶着一衆親兵外出狩獵。
在返回途中,趙王的使者來了。
使者問顏聚,你可曾背叛了趙王?
顏聚當然沒有背叛。
使者問顏聚,有沒有掌握姜珝的罪證?
顏聚知道,姜珝麾下大軍的編制雖然只有十萬,可實際上的兵力,卻遠遠超過十萬。這些人不在編制上,是姜珝自掏腰包組建的軍隊,就隱藏在十萬大軍之中。
具體有多少,顏聚了解的並不多。
關於這件事,顏聚其實早就知道了,可他不敢說,也不敢稟報趙王。
可當趙王的使者找來時,顏聚還是說了,因爲他想起趙王對他的恩情。
使者大喜,便讓顏聚暗中收集姜珝的罪證,等姜珝大婚時,以祝賀爲由返回邯鄲,將姜珝的罪證呈報趙王。
顏聚只是猶豫了一下,便答應了下來。
……
焱妃的手按在顏聚的腦袋上,匆匆數十個畫面,便了解了顏聚這幾年的人生經歷,甚至是他的心態變化。
搜魂術,是陰陽家的禁術,除了教主東皇太一之外,便只有焱妃纔會。
陰陽術第五層爲易魂法,易魂法中除了九宮移魂術外,還有讀心術、搜魂術等等禁術。
而搜魂術比讀心術更強,不但可以看到人的記憶、經歷,還能感知對方當時的心境變化。
當焱妃將手拿開時,臉色微微有些蒼白,額頭也冒出了細汗。
調息片刻,焱妃臉色恢復,推開門,走了外面。
玄翦問道:“何如?”
焱妃道:“收穫不大。”
玄翦以目光詢問,焱妃淡淡道:“趙王的使者,是在侯爺出使韓國時與顏聚接觸,顏聚出賣了侯爺在軍中暗藏私兵的情報,趙王讓顏聚在軍中收集證據,以參加婚宴爲由,進入邯鄲將證據呈報。”
玄翦道:“我搜過他的身,證據不在他身上。”
焱妃點點頭,道:“我知道,他將證據藏了起來,他本想等他活着到了邯鄲,再讓趙王派人將證據取出。”
玄翦問道:“證據在哪?”
焱妃道:“你在這裡守着顏聚,我去拿證據。”
玄翦沉默片刻,目光微凝,最終還是點點頭,道:“儘快!”
各方勢力在姜珝身邊安插的耳目究竟有多少,這一點便是姜珝自己都不知道。
可焱妃,她是陰陽家和秦國的耳目,姜珝知道,卻依然將她留在了身邊。
焱妃這一次主動提出要以搜魂術探查顏聚的記憶,與玄翦一同離開邯鄲,她真的只是爲了幫助姜珝嗎?
這一點,便是玄翦都不相信。
可此處只有玄翦和焱妃兩個人,無論誰去找證據,都必須留下一人看守顏聚。
而兩個人一旦分開,誰都不知道焱妃究竟會做什麼。
相比之下,玄翦覺得看守顏聚更加重要。
其實玄翦本可以先與焱妃將顏聚帶回侯府,而後讓姜珝另外派人拿回證據,可這一次,又何嘗不是試探焱妃的一個機會?
與玄翦分開後,焱妃目光望向西方,太陽即將落山,便如同此刻的姜珝一樣,看似光芒萬丈,實則已經搖搖欲墜。
趙王要削姜珝的軍權,姜珝要刺殺趙王,若當真被姜珝先下手爲強,姜珝自然可保無恙。
但焱妃只需要將此事稟報秦國,便可讓姜珝萬劫不復。
無論姜珝和趙王誰生誰死,姜珝在趙國都將再無立足之地。趙國會追殺姜珝,甚至秦國羅網、陰陽家的人也會追殺姜珝。
哪怕姜珝投靠他國自保,但失去了軍權,姜珝便如同沒了牙的老虎,再也翻不了身了。
“要回去嗎?”
到了這個時候,焱妃潛伏在姜珝身邊的任務雖然沒有完成,可實際上卻已經完成了。
焱妃雖然沒有打探到姜珝隱藏起來的秘密,但姜珝與趙王這一局,是姜珝自己將活棋玩死了。
謀殺趙王?
焱妃不知道姜珝哪裡來的勇氣?
焱妃相信姜珝有這個實力可以殺死趙王,可殺死趙王之後呢,一旦事情暴露,姜珝必死無疑。
搜查了顏聚的記憶後,焱妃已知道趙王有意打壓姜珝,可這件事本就有緩解的餘地,姜珝也無需反抗的這麼激烈。
哪怕姜珝不反抗,等趙遷登基後,一樣會復姜珝的軍權。
可姜珝卻選擇了最激烈,最愚蠢的手段。
“……”
“是我想的太簡單了,還是一直以來的勝利,讓姜珝變的狂妄了?”
謀殺趙王這麼隱秘之事,姜珝毫無顧忌的在焱妃面前說了出來。甚至姜珝明知她是陰陽家的人,依然派她與玄翦外出擒拿顏聚。
從韓國返回趙國的路上,焱妃雖然‘投靠’了姜珝,可誰都知道,這根本不能相信。
“試探我嗎?”
焱妃感知了一下週邊環境,玄翦並沒有跟上來,姜珝也沒有另外派人監視她。
“難道說姜珝其實並不介意我出賣他?”
焱妃心思百轉,一旦趙王身死,姜珝謀殺趙王之事敗露,姜珝最多隻能起兵造反。
可姜珝的軍隊留在了漳水大營。
往北,是趙國邯鄲,但邯鄲有李牧坐鎮;往南,渡過漳水可以進入魏國境內,但十萬大軍沒有補給,很快便會被趙魏兩國吞併;往西,那裡是秦國國土;往北,則是燕齊兩國……
不對!
往北是饒安,而饒安的守將乃是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