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樂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其實不是哭，而是醫生正在處理嗓子裡面的饅頭。
李英俊看的這心疼啊，醫生手裡的小鉗子小鑷子閃着銀光，冷冽的眼神完全不管不顧大樂的感受。
“早知道這麼費勁的話，就在家裡用水沖沖了，興許泡軟糊了就出來了。”
醫生白了一眼李英俊，隔着白口罩說：“那樣更糟，饅頭用水泡發了或許連氣都出不來了，活活憋死。”
“咳咳咳咳！”
一塊被榨菜絲捆紮的好實成的饅頭塊被“咚”的一聲扔在盤子裡。
“怎麼樣？”醫生問。
“嗓子有點疼。”
“正常，被壓迫的，會疼一陣子。”
李英俊感激的迎上來：“醫生，謝謝你啊，要不要開點藥？”
“藥？又沒有發炎，也沒破，開什麼藥？”醫生說話很高傲的走了。
李英俊說：“大樂，今天你別去練唱了，保護嗓子，而且你臉色也不好看。”
“哦，那我在家呆着。”大樂挺乾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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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公司回家的路上，李英俊發現四樂一反常態的沒有和二樂他們幾個搶着跑第一，反而落在後面，也沒有要追趕的意思，只是一路上咿咿唔唔的說話，小眉頭還皺着，不時的搖腦袋。
“四樂，你念叨什麼呢？”
“爸，我在想大樂之前說過的話呢。”
“傻孩子，回去問大樂不就知道了？”
幾個人回到家，大樂正拄着桌子發呆，爐子周圍有一圈白糊糊的東西，屋子裡散發出洶涌的糊味。
李英俊噌的就竄過去了，手剛拎起鍋蓋就齜牙咧嘴的扔下了，發出一陣哐啷啷的巨響，這才把大樂從沉思中驚醒。
大樂急忙拿了手巾沾了水一把將李英俊的手拽過來裹上了：“你傻啊！用手拿這麼燙的鍋蓋！還在煮着呢……咦？怎麼糊了？”
李英俊哭喪着臉：“我也想問，怎麼糊了。”
一瓢水澆進去，呲啦一聲，白氣騰騰中幾個人都嗆的夠嗆。
“大樂，你怎麼回事啊。”二樂透過漏了個大洞的鍋底看剛升上來的月亮：“我們晚上吃什麼啊？想重新做飯都沒有鍋。”
李英俊一個頭變得兩個大：“出去吃吧。”
“走到市區再走回來都要半夜了……”大樂懶洋洋的，爬上了牀躺下：“我寧願餓肚子。”
二樂三樂也點頭：“就是。明早再說吧。”
四樂說：“也不是沒餓過，睡覺吧，節省體力。”
五樂已經開始偷偷摸摸的吃糖果了。
李英俊只好餓着肚子躺在牀上，一會兒張開眼睛，一會兒閉上。
不行，一定要搬家了……爲什麼早就可以改善的事情卻一直沒做，還過着這麼狼狽的日子啊？自己這麼折騰不就是爲了讓孩子們過上好日子嗎？
二樂和三樂還在說悄悄話，大樂那邊傳來牀板的咯吱咯吱聲。
李英俊在黑暗中眨眨眼睛。
“大樂，你睡着了嗎？”
“沒。”
“大樂，聽四樂說，你卡住之前說了一句話，你說了什麼啊？”
“對啊對啊，我也想知道！”四樂說。
大樂不吱聲，半天來了一句：“我睡覺了。晚安。”
那句話成了李英俊心中最大的謎團。
“你怎麼又盯我！”大樂質問。
“大樂，你那天說的那句話……”
“算了，當我沒問，你繼續盯着吧。”大樂低頭繼續寫作業。
“大樂，你那兩天怎麼突然身體很不好啊？”李英俊繼續糾纏。
“我身體挺好的，拜託，你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行不？”
“你當時都噎成那樣了還說了九個字……”
“你煩不煩啊！”大樂抱着本子又走了。
四樂進來了：“爸，還沒問出來？”
李英俊點點頭：“四樂，你學學，到底是什麼話？”
四樂學了一遍。
李英俊完全聽不懂。
看着李英俊茫然的表情，四樂說：“或許是這樣的。”於是又換了一種說法。換了三四次以後，李英俊完全迷失了，這根本不是這個世界上的語言啊！
四樂不懈的在他面前學着，五樂進來了，五樂大喊：“四樂你吃什麼呢！”說完就撲過來撕四樂的嘴，掰四樂的手。
“沒有啊，我什麼都沒吃啦！五樂你放開我！”四樂繞着李英俊跑，五樂在後面追：“可是我聽你說話明明就是嘴裡塞滿了東西的說話聲啊！”
這簡直是一言驚醒夢中人啊，四樂忘了跑，李英俊想，我怎麼把這個茬兒忘了！五樂是翻譯吃飯時說話的專家啊！他喜出望外的把五樂凌空提起，：“五樂五樂，你聽見剛纔四樂說什麼了嗎？”
五樂眨眨眼睛。
“爸爸給你買好東西吃。”
“四樂不是說‘原來真的還是要回去’嗎？四樂要回去哪裡？”
“不是我要回去哪裡，是大樂要回去哪裡。”四樂解釋。
五樂完全迷糊了，但是這也不妨礙他的高興，因爲爸爸許諾的事情一定會兌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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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英俊經過一夜的分析與思考，決定和二樂三樂談談，他把兩人請到了一個咖啡屋，爲他們要了兩杯果汁。
“二樂，三樂，你們兩個這幾天睡得也不好啊，好像沒有什麼精神。”
兩個孩子互相對望了一眼，沒說話。
想要探聽到想要知道的東西是很需要技巧的，不能讓兩個孩子察覺到自己這個冒牌老爸其實完全不清楚以前的事情。李英俊想了想，開口了：“沒想到還是要搬回去。”
“啊！”二樂很震驚的樣子：“爸，我們以爲你忘了。”
“所以我們都沒開口……”三樂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我就說嘛，我們都想起來了，爸根本不會忘記的。”
他們的話似乎有點信息含量，李英俊目前能確定的唯一一點就是——雅豪那片地方跟“李英俊”有關。他不能把茫然的樣子掛在臉上，只好笑笑：“你們在意嗎？”
二樂搖搖頭說：“我們那時候還小，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們倒無所謂啦。不過大樂肯定不願意，你看大樂知道了我們在這裡買了房子那個樣子……”
三樂很好奇：“爸，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們爲什麼要從平安巷搬走啊？”
李英俊心裡說：“原來如此，好像當初出了點什麼事，從大樂的表現來看，應該和他有關……問題是我也很想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啊！”
他這麼一皺眉，三樂就很善解人意的說：“爸不願意說就算了。”
“哦，沒有。”李英俊喝了一口水：“我是沒想到你們還有點印象，那時候你們也不大嘛，又過了這麼多年。”
“我們也記不住啊，就知道當初你跟媽發了好大的火，好像還把一個人的頭打破了。”二樂說完又總結說：“我和三樂在一起想了好久才記得這麼一點點。”
李英俊眉頭擰成一個大疙瘩。
說實在的，自從他是五個孩子的養父這件事情被大樂公開以後，他一直以爲大樂說的那個“死了的媽”是虛構的，“李英俊”其人沒結過婚。想不到啊，原來真的有一個“孩子他媽”！天哪，而且從二樂的描述看……明顯是老婆紅杏出牆，自己一怒之下把姦夫的頭打破以後攜子潛逃啊！爲什麼一個偉大的有愛心的又這麼英俊的人會遭遇到這種事情？他現在不知道應該跟誰喊冤，也不知道應該替哪個“李英俊”喊冤。
但是還要繼續裝。
李英俊伸出手，拍拍兩個孩子的肩膀：“爸怕你們有心理陰影，所以把你們叫出來聊聊天，別跟大樂再提這件事情了，他心情也不好。”
二樂點頭：“我知道，不能揭人家的傷疤。”
三樂說：“爸，你還得好好跟大樂說。”他停頓了一下，有點爲難的開口了：“如果大樂真的不願意搬回去，咱還是別在平安巷買房子了。”
“放心，爸心裡有數。”
其實李英俊心裡沒數，這幾個孩子中數大樂跟着“李英俊”的時間最長，感情最深，多年前的那段故事，不知道大樂經歷了多少，雖然本質上說是“李英俊”自己的傷疤，但是也是大樂的傷疤。所以他見了大樂又想問，又不敢問，所以以前是大樂不敢見他，現在是他不敢見大樂，一對上面目光就有點閃爍。
這就是著名的敵退我追啊，大樂盯着李英俊。
“你老躲着我幹嘛？”
“沒沒沒有啊，你這孩子，就你多心。哈哈，哈哈。”李英俊乾笑。
“還說沒有？昨天我剛要問你個事，你就找藉口開溜了。”
“哪有！我是真的有事。”
“那前天呢？”
“哦？前天，有嗎？爸想不起來了。”
“還有大前天。”
“爸真不是存心躲着你。”
“那我現在問你行吧？”
“你不是過會兒有課嗎？等你上完課再說，要不來不及了。”李英俊很爲大樂着想。
“你少管。”
“那行，你問吧。”李英俊說。
“那個雅……”大樂剛說了三個字，李英俊就急急忙忙的打斷了：“等等！我先去趟廁所。”
“你還想尿遁！”大樂一把揪住李英俊的衣服，怒火熊熊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