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榮泰自恃在十一都內擁有土地最多,自己年紀大,輩分高,平日裡官府也要給自己幾分面子,這狗官絕對不敢不聽。;書;閣;網[頂][點].哪知到了衙門,卻連門都沒進去,就被秦蕊珠擋了駕。
“我家老爺正在與幾位員外商議大事,事涉白蓮教匪,您老不適合參加,請回吧。”
陳榮泰正待硬闖,不想幾桿火槍就伸了出來。那帶隊的光頭甚是兇惡,冷聲道:“奉了我家太爺的話,如果有敢硬闖者,按白蓮刺客論,就地擊斃。”
等陳榮泰回了別墅不久,又有衙門裡的人拿了條子來找,說是縣令已經與各都族長鄉老商議妥當,將攤派的錢糧款項發了下來,望陳老爺子按數字交納。縣裡有了錢糧,纔好募勇殺賊。
陳榮泰只看的眼前發黑,怒道:“好個劉朝佐,這是你逼我的。來人啊,準備筆墨,看老夫能不能收拾了他。”
惠州巡撫衙門內,往來之人腳步匆匆,一封封公文從裡面送到廣東各地,又有各地的要緊公文,送到這巡撫衙門。吳桂芳乃是嘉靖二十三年的進士,科甲之中輩分甚高,在廣東撫按多年,將廣東打造的銅牆鐵壁,號稱朱家江山吳家粵。
不過眼下,這位吳巡撫卻陷入深深的焦慮之中,往來的摺子,越來越讓他覺得局面不容樂觀。廣東終究還是太窮了。
國朝自從推行禁海以來,廣東民生凋敝,多有下海爲盜者,賦稅難收。而賦稅不足,反過來又嚴重限制了廣東的兵力,使得廣東總是處在不穩之中。柘林兵變,標營大意失荊州,居然把縣城丟了。雖然如今復奪縣城成功,可那是亂兵自己讓出的城池。眼下亂兵四處寇掠各縣,這場面幾乎不可收拾。
要對付他們,單靠手頭兵力並不充足,就得募勇。可募勇就得花錢,這錢從哪來啊。這位老軍門的眉頭皺成了個川字型,殷正茂手上倒是有筆款子,難道自己要拉下老臉,找他調頭寸?
外面,一名廣州的急遞鋪兵將林守正送來的加急文書遞到衙門,那通傳的門子不敢怠慢,方要遞到吳桂芳手中,卻被郭安邦擋了駕。
“哪來的摺子?”
“廣州林太守。”
“拿來給我吧,你且下去,大帥這幾天心煩,小事就別驚動他老人家了。我看林老兒也沒什麼正事,不必在意。他手上那許多人馬,還敵不過亂軍麼?”
他看了看林守正的手札,又看到香山縣的公文封皮,冷笑一聲,轉手將它扔到那些尋常公文之中。
這老兒在廣州和自己別苗頭,香山縣壞自己的大事,最後居然是他勝己敗,把自己又趕回大帥身邊供職。此仇不報,誓不爲人。這手札既然是他們上的,那就且讓它慢慢等着吧,看大帥什麼時候心情好了再說。
香山縣外,船已經停好,數百人馬列好隊伍。帶隊的軍官將那名半路捉了的倒黴鬼一推“這地方你沒指錯?”
“回總爺的話,小人哪裡敢帶錯路。前面確實就是香山。”
“不要想欺負我們潮州人,沒來過香山。要是敢帶錯路,就剝了你們的皮。阿才,過去把城叫開,讓他們開門放咱進去。等進城之後,我許你們三天不封刀。”
“帥爺,這香山縣據說是潑天的富貴,那縣裡有幾萬兩銀子,還有幾萬石白米,只要打開這縣城,咱們就都發財了。不過若是廣州方面來兵怎麼辦?”
“來個鳥兵。林守正那邊抓團練結果失了手,民團起來與官兵對打,兩下鬧的不可開交,他現在分不出人馬對付咱。只要洗了香山縣,我們就退到海上去,等將來找機會招安就好。總之不在柘林受那鳥氣,還是這邊快活一些。”
那名負責叫城的軍佐大步來到城下,朝上高喊“我們是奉了吳軍門的帥令,來到香山協防的。你們趕緊把城打開,柘林的亂兵眼看就到了,若是我們不進城,你們這小小的城池就守不住了。”
城頭上的守兵甚是緊張急忙下去通報,不多時一個文官就來到城頭,朝下問道:“你是吳軍門派來的人馬?但不知是哪一部的,可曾帶了公文?”
“我們是吳帥的標營,奉了緊急命令前來,哪來的鳥公文在身?你們到底放不放我們進去,若是再推三阻四,當心我們拔腿就走,到時候看你拿什麼守城。”
“好說好說,總爺別急,下官這就下令開城。來人啊,趕緊準備。”
只聽他一聲令下,不多時城頭火光大起,不知道有多少火把燈球點了起來,還有人擂動鼓號,無數旗號在城頭搖動,這些丘八並不識字,也不曉得是哪一路的人馬。
那位詐城的軍漢知道不是路,轉身就要走,哪知城頭上槍彈齊下,又有亂箭,將他嚇的魂不附體。好不容易逃回去,身上還是帶了兩支箭,又中了一發槍彈。
這支人馬帶隊的軍官見此情形氣的大怒,手起一刀將帶路的倒黴蛋砍了。罵道:“好他孃的晦氣!不是說城內沒兵麼,怎麼這麼多旗號,還有火槍?聽那動靜,怎麼好象有幾十條槍?見了鬼了,小小的縣城,幾時有這麼多火器,這是哪一營的人馬先到了城內,佔了先機?”
“大哥,打還是不打?要不咱連夜攻城吧?”
“攻個球!你看看這城修的高大,城內又有準備,咱們就這點家底,要是都送掉了。回頭其他幾路人馬要來火併咱們,拿什麼擋?就算退到海上,也得有自己的人馬部隊,沒了槍桿子,咱們算個球。”
“可這香山縣有了準備,要不咱撤吧。”
“撤?不能撤,撤了的話,就白來了。兒郎們的心一散,這後面的隊伍就沒法帶了。傳我的話,全軍紮營,派徒手隊到鄉下去掃一掃,看看有什麼東西先抓點什麼。等明天天亮之後,看看他城裡是哪一路人馬防守,再來想辦法。”
縣城內,李炎卿也破口罵道:“你們都是什麼槍法。幾十杆槍沒能把一個亂賊留下,這點槍法,簡直丟光了本官的面子。大家都精神些,把這齣戲演像了,把亂軍嚇住,否則咱這縣城一丟,誰也別想活。”
他下了城樓,飛馬回了衙門,朝着張若蘭道:“若蘭,還是你有辦法。就這個點火把加上打鼓搖旗的手法,真把亂兵嚇住了。這回咱們可要在廣東露一個大臉,出個大名。”
張若蘭笑道:“你不用奉承我,你我夫妻同命,不幫你我倒幫誰。你眼下不要跟我這裡胡鬧,趕快去前面守城,若是城關有失,咱們誰也別想有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