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暖陽失了來時的冷靜,她被自己心頭的想法給擊潰了,這讓她手足無措。她的手指一下從林夏的臉龐滑落,整個人不自覺的往後倒退了幾步。
“對,找醫生,醫生會告訴我的。”
“找醫生...找醫生...”
偌大的過道,宋暖陽開始慌張的找着自己的目標。她以爲醫生會有個辦公室,他們會像門診一樣一個個待在辦公室裡等着自己。但是宋暖陽忘了,這不是門診部,這是住院部。市院的住院部,醫生的辦公室並不像門診一樣在很顯眼的地方,辦公室在諮詢臺後頭,被一個門洞擋了,這讓宋暖陽只能看到裡頭的護士間,而不知道其實再轉個身就能找到醫生的辦公室。
見不到醫生的宋暖陽開始在周邊的病房尋找,她存着念想,希望有個醫生剛好要看病人,或者是哪個病人剛好叫了醫生,那樣,她就找到醫生了,她就可以拉着醫生去找林夏。宋暖陽知道,對於醫學,她是徹頭徹尾的門外漢。生病了,那她就去找醫生,醫生一定能夠救林夏,這是宋暖陽的腦子裡唯一的想法。
宋博涵交完錢從電梯口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這樣的景象。他看到宋暖陽正神色異常,腳步虛浮,像是在尋找着什麼。那雙眼睛裡的焦急不是假的,想到她的身子,宋博涵手裡的單據幾乎都來不及收就急匆匆的跑了過去。他一把扯住宋暖陽,將她往自己身邊拉近。
“怎麼了?”
宋博涵的雙手抓住宋暖陽的肩膀,低下頭詢問。他很少看到這樣反常的宋暖陽,連說的話都不由得帶上了自己察覺不到的緊張。
“哥?”
宋暖陽擡頭看清自己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哥哥,她叫了一聲。那一聲只讓宋博涵想到了受傷的小貓,無助的讓人的心疼。
“哥!你快去找醫生好不好,快帶醫生去找林夏。”
宋暖陽雙手緊緊的抓在宋博涵的手腕上,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她的眼睛裡擎着淚水,那雙小兔一樣泛紅的眼睛就這麼看着宋博涵,自己的哥哥在這個時候卻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暖陽,你先冷靜下來,冷靜下來好不好。”
“我......我......”
“林夏沒事,你相信我。”
宋暖陽搖搖頭。
“哥哥,你去找醫生好不好,林夏需要醫生。”
“我......我在來的路上,在來的路上看到......”
宋暖陽語無倫次,她覺得她的腦子好像不夠用了,她不知道該怎麼去組織自己的語言。
“看着我,看着我!”
宋博涵雙手將宋暖陽的腦袋捧了起來,迫使她看向自己。
周圍的人都因爲宋博涵的一聲吼而將目光投到這裡,更有護士大聲的警告兩人,醫院裡不能大聲喧譁。兄妹兩個人都沒有在乎,他們看不到人們探尋的好奇的眼光,看不到那個說話的護士皺起的眉頭。宋暖陽是因爲慌亂,而宋博涵只想着大聲的說話能讓自己的妹妹冷靜下來而已。
“林夏沒事,他真的沒事,你不要瞎想。”
“可是,我真的看到了,那個電梯裡,有個人也跟林夏一樣躺着,林夏跟他好像,都不說話。可那個是顱內出血!哥,我看了林夏的牌子了的,那上面什麼也沒有寫。所以,你去找醫生好不好,你去找醫生好不好。”
“我怕,我真的怕......”
“宋暖陽!你冷靜點!那個人是那個人!林夏是林夏!他沒有什麼鬼的顱內出血!他是因爲大量飲酒沒有進食,血糖過低,血液流通不順暢,胃部出血而引起的暈厥!”
連宋博涵自己都沒法相信,自己既然一口氣將當時醫生交代的話,一字不差的說出來。
得到這個答案的宋暖陽安靜了一下,之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如果不是因爲宋博涵扶着她,她差點癱軟跌倒在地。
知道這麼放任着宋暖陽在走廊裡哭影響到其他人也不是辦法,宋博涵一把將宋暖陽抱了起來,大步跨進了不遠處的安全通道里。
安全通道的聲控燈因爲宋暖陽的哭聲亮了,原本昏暗的環境一下泛起了灰白的亮光。宋博涵就在這灰白的燈光裡抱着宋暖陽,然後手在她的腦袋上一下一下的安撫着,嘴上還不時的說。
“乖啊,乖,不哭了,哥哥在呢,不哭了啊。”
這樣的鏡頭,像極了小時候。每次宋暖陽哭的時候,他這個做哥哥的都是這樣安慰她。
宋博涵現今的每一個動作都無比的熟練,因爲這已經是一種習慣,記憶在他的機體裡,只要對上同樣的場景,他的反射弧就會不由自主的觸發,連帶着心情都是格外的相似。看着這個那麼大了還依舊在自己懷裡哭泣的小姑娘,宋博涵的心軟了一片。五味的情緒交雜在一起,連他自己都沒法體會明白。
他不會去嘲笑哭泣的宋暖陽無能,不會去嘲笑她沒有弄清事情的緣由就瞎猜忌,最後鬧了這麼一個烏龍,在裡頭,他有着自己的考量。一個原因是因爲,她是自己的妹妹,從小寵到大,宋暖陽儼然已經是被自己當女兒疼着的存在。再者,他不是宋暖陽,他沒法感同身受的體會她的痛苦,但是他卻能夠理解一個事實——只有愛情,才能讓人變得像個傻子。
在乎讓人失了理智,而宋暖陽的在乎全因爲她還愛着林夏。那種愛情宋博涵沒法想象,因爲他從未經歷過。就像他不能理解林夏的種種。林夏離開了宋暖陽,就像魚離開了水,死亡是必然。他將自己折騰成這樣,可迷糊的時候還是會微弱的喊着丫頭。這似乎變成了魚的一種執念,致死都還企盼能夠回到水裡一樣。所以同樣的,他沒法理解宋暖陽,不明白她似乎將未來已經看得透徹,卻還是會回頭來在林夏這塊石頭上死磕。
還在病牀上昏沉的沒有醒來的林夏,他陷在昏暗的世界找不到出口。這一個刻,他不會知曉,他在乎的那個小姑娘,因爲他而大哭了一場。而他沒有知曉的,這一場可有可無的插曲,因爲錯過,又讓他錯過了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