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市院的時候,門口的指示牌提示已經沒有停車位了,沒辦法,宋暖陽只能調轉車頭,將車開到了自家的小區。這個小區的物業的管理還是很嚴格的,因爲是外來沒有登記過的車牌,她只能降下車窗,叫來了執勤的保安。
“誒!林太太?”
正在調整安全帶的宋暖陽讓“林太太”這個稱呼弄得愣了一下。
“嗯,我是。”
對啊,她是林太太,法律上承認的林太太。只是這個稱呼在這個時候出現在自己的耳朵裡,她只是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去定位自己而已。自己這個林太太還能維持多久?想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她的心裡只剩下迷茫。
“你怎麼纔回來啊,林先生早幾個小時前發現在家暈了,直接叫了救護車送到醫院了都。你是不知道啊,估計是暈的時候摔倒臉了,我看到他臉上青了好幾塊呢。”
保安也許是好心,想將自己知道的告訴宋暖陽,但是宋暖陽還是顯得有點不適應。難道要自己告訴他,他們兩個最近在鬧矛盾,關係崩的很徹底,她已經好些日子沒有回家了嗎?
宋暖陽對着那個中年的保安扯着嘴角笑了笑,先謝謝人家對自己丈夫的關心,之後扯了個慌,登記好後,她一腳油門,將車開走了。停好車,宋暖陽沒再從那個門口出去,而是選了另外一個門口走,到路口打了個車直奔醫院。
到了醫院,宋暖陽沒有多想就往住院部走。剛進電梯的時候只有她一個人,按照老哥說的樓層按了數字,她就靠着電梯一個人默默地站着。
“叮。”
電梯在三樓停了下來,宋暖陽擡頭往外看了一眼,門口一大堆人,一個帶着口罩的醫生大喊了一句。
“這裡有病人情況緊急!都讓一讓,其他人都坐另一部電梯!趕緊讓讓!”
人羣自動的分開,一張病牀的一角出現在宋暖陽的面前。
先進來的是一個護士,可能剛開始因爲角度的問題,她這才注意到電梯里居然還有一個人。宋暖陽自覺的往邊上又貼了貼,儘量將空間讓出來給隨行的醫生護士們。等到所有人都進來以後,她這纔有功夫打量起病牀上的人。
是個男病人,身上插着幾個管子,吸着氧。心電監護儀上一下一下的變化着,那是他生命體徵的信息。他的嘴巴張開一條縫,嘴脣乾裂蒼白沒有一點血色,緊緊皺着的眉頭顯示他相當的不舒服。
醫生利用乘電梯的一點點時間,不停的指揮着護士往他身上插着的管子裡注射藥水。一堆亂七八糟的名字,學術的很,宋暖陽聽得腦子都亂了起來。心裡對這種急救場面感覺緊張的同時,不禁佩服起這些人能將那麼複雜的東西記住,而且還能在這麼緊張的時候有條不紊的將東西運用起來。
沒人有時間打量站在角落裡看着的宋暖陽,他們都在爲這個病人爭分奪秒,宋暖陽作爲一個旁觀者有幸觀看到急救的一段景象。
一堆人在五樓的時候下了電梯,他們快速的進來又急急忙忙的出去。臨出門的時候,宋暖陽瞥見了病牀尾部的卡片。上面有病患的名字,編號,年齡,而這一堆信息裡,宋暖陽看到了顱內出血這幾個字。這樣的信息讓宋暖陽心頭一跳,不知道該說什麼。該說他生的病太過的嚴重,還是該說生命的無常。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看到了這樣的場面讓她的內心有了不該的波動,宋暖陽能感覺到自己內心的沉重。
從電梯裡出來後,她按着病房門口的標識尋找着,剛要打算看下一個病房的時候,就看到宋博涵從隔壁開門走了出來。
宋博涵上下掃了宋暖陽一眼,淡淡的說了一句。
“來了。”
“嗯。”
“他在裡面。”
“嗯。”
宋暖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跟自己哥哥說,在簡單的交流之後,她只能低頭快步的走進病房。
病房裡的人並不是很多,六張牀,只躺了大概三個人。往這幾個位置掃了一眼,宋暖陽就看到了林夏。她不自覺的微微一笑,心想,自己總是能這麼一眼就認出他。
林夏的牀位在靠牆的位置,採光不是很好。他旁邊的簾子拉起了一半,林夏閉着眼睛,整個上身都處在暗處。宋暖陽就站在他的牀尾看着他,儘管不夠亮堂,但是她還是能清晰的看到了他蒼白的臉頰,還有那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
病房裡多出來一個人,大家都很好奇,大多都將視線轉移到這個病房的一角,心裡猜測着她跟林夏的關係,但是大家卻都又保持沉默沒有開口。宋暖陽就在這一片的沉默的注視中將腳步一下一下的挪動到了牀邊,那個位置,讓她能更加清晰的看着他。
宋暖陽從未看過這樣的林夏,那樣的蒼白無力,安安靜靜的待在哪裡,閉着眼睛不說話。他就像是一個瓷娃娃,似乎現下已經到了他的極限,只要再有那麼一下子,他就能碎了一地。
手不自覺的就撫上了他的面頰,她輕輕的蹭着,拇指擦拭過他的嘴角,那處結痂的地方,鮮血凝結成塊已經變成了褐黑色,青紫的顏色就圍繞在這個點一點點的擴散開。敏感的指尖傳來的溫度,宋暖陽能夠清楚的感受到,那是份淺淺的涼。
宋暖陽好想說那不是她的林夏,因爲她的林夏,臉頰從不會這麼冰涼,無論什麼時候,她記得她撫摸他的臉頰的時候都是暖暖的。可是這個人偏偏又是林夏,可卻再也沒有以往溫潤的眼眸,和暖心的溫度了。
“林先生,怎麼就將自己折騰成這樣了呢。我會心疼的啊。”
只因爲“心疼”二字,宋暖陽眼眶一下子溼潤.
“我是真的把你傷到了......真的傷到了......”
這句話在宋暖陽嘴脣的張合間被吐露,像是說給林夏聽,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這樣沒有溫度和生氣的林夏,給了宋暖陽心頭重重的一擊。她突然就想到了自己在電梯裡看到的那個病人,此刻的林夏跟他是那麼的像。都像是陷進了自己的世界裡,摒棄了外界的一切干擾,不管旁人怎樣的呼喚,他們都不願意醒來。只這一個念頭,就叫宋暖陽心驚。
宋暖陽不知道林夏是因爲什麼纔會變成現在這樣,進來的時候,她看過他牀尾的信息,那一頭只有性別,年齡,姓名,其他一片空白。這個空白或許只是一時被人遺忘了沒有填上,但是它卻給宋暖陽帶來了無限的恐懼和想象。她又想起了那個病人,他是顱內出血。那他呢?她的林夏又是因爲什麼呢?
他們在自己的眼裡是那麼的像,那他的林夏又該會如何。只這一瞬間,宋暖陽花了許久建立的鎮定一下子全慌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