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當黃昏,夕陽將墜未墜,一輪圓月亦是出現在了東方天際,溫柔坊坊門內外人來人往,一片熱鬧。
白衣白袍的蘇軾正孤零零一人站在一顆枝葉虯結的大樹下,負手而立欣賞着城內雪景,見到崔文卿快步而來,不禁迎上前來大笑拱手:“文卿兄啊,可讓我好等。”
崔文卿笑吟吟的拱了拱手,這才一臉壞笑的調侃道:“人言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只可惜約我的乃是蘇兄這個男兒,若是一個絕色佳麗,那該有多好啊!”言罷,一陣暢快大笑。
蘇軾自然明白他的調侃之意,剛露出笑容的同時,身子不禁爲之一震,看着崔文卿半響,猛然出言道:“噢呀,好一句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此二句頗有意境,文卿兄,此莫非有是你的新詞?”
崔文卿一怔,才知道這首《生查子·元夕》尚沒有問世,一時之間說快了嘴,竟讓蘇軾生出了欣賞之意。
面對蘇軾的追問,崔文卿只有苦笑點頭,含含糊糊的言道:“算是吧……哎,時候已經不早了,咱們矗在這裡幹什麼?進去吧。”說罷竟是避而不談,拉着蘇軾走了進去。
蘇軾本想再問,然犟不過崔文卿,也只有仍由他拉着,朝着溫柔坊去了。
離兩人所站不遠的店鋪後,正有兩位面紅齒白的年輕公子偷偷躲藏於此,暗中注視着崔文卿與蘇軾兩人。
當看見崔文卿一臉急切的拉着蘇軾走入溫柔坊當中,那個身材高挑的年輕公子不由氣白了臉,怒氣盈然的言道:“這個崔文卿果然是色中惡鬼,居然這麼迫不及待的拉着蘇軾進入溫柔坊之內,真是可惡!”
比起高挑公子忿忿不平之色,另一位公子則顯得雲淡風輕許多,她輕嘆言道:“我說薇薇啊,人家文卿兄不過應邀前去喝花酒而已,也算作常事,你又何須拉着我跟蹤他前來此地呢?而且還要換上男裝,鬼鬼祟祟猶如做賊。”
高挑公子冷哼一身道:“白真真,你以爲我一天吃飽了撐着沒事幹麼?我這也不是擔心崔文卿風流放蕩,會敗壞學生會的名聲,纔跟隨而來察看一番。”
聞言,與她對話的那位公子卻是忍不住苦笑了起來。
此二人,正是女扮男裝,偷偷尾隨崔文卿而來的司馬薇和白珍珍。
剛纔得知崔文卿應蘇軾之邀,將要前去溫柔坊風流快活一事,司馬薇自然非常氣不過。
一怒之下,便決定偷偷跟隨崔文卿而去,想要看看他究竟要幹些什麼!
不過女扮男裝前往青樓,司馬薇還是有些膽怯,於是乎才拉上了白真真前來同行,聊作壯膽。
見到崔文卿的背影快要消失在人羣當中,司馬薇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拉住白真真的手,斷然言道:“走,咱們快快過跟上他們。”
白真真無可奈何,只得翻了司馬薇一個白眼,兩女亦是快步而去。
進入溫柔坊內,可見坊內燈火璀璨猶如天上點點繁星,樓宇房舍棟棟矗立猶如雨後之春筍,耳畔傳來了鶯歌燕舞,空氣中飄蕩着胭脂香氣,足可以令每一個進入其中的男人心生迷醉之感。
長街兩旁,可見一羣羣衣衫單薄的青樓女子正倚樓靠欄嬌笑連連,素手中香帕揮動猶如只只蝴蝶,直讓人是眼花繚亂。
“大爺,快來玩嘛,很好玩的哦。”
“兩位公子,我們怡紅院的姑娘可是漂亮了,快進來吧。”
“咯咯,這麼俊俏的少年郎,要不容姐姐好好伺候一下你?”
“哎,快看快看,那小郎君臉紅了,莫非還是個雛兒?”
話音落點,激起了一片嬌笑。
此時此刻崔文卿的確有些臉紅,對着蘇軾小聲言道:“蘇兄,聽聞這條街的青樓楚館全都是賣肉的,真正有品味的商女卻是不多,莫非你喜歡這種地方?”
“嘿嘿,文卿兄過來人啊!”蘇軾乜了他一眼,露出了一個男人都懂的神情,“今日咱們前去的地方可是羣芳閣,是爲整個溫柔坊最是高雅的青樓,被達官貴族所喜,至於這些青樓,我不常來的。”
崔文卿恍然醒悟,也明白所謂名士,品行多爲風流不羈,如蘇軾這樣的磐磐大才更是如此。
在他前世的那個世界中,蘇軾不也在不惑之年,娶了一個年僅十二歲的商女爲小妾麼?
況且目前蘇軾尚未婚配,留戀這樣的煙花柳巷,也在正常不過了。
兩人邊說邊笑,勾肩搭背,跟隨在他二人身後的司馬薇自然越來越氣,冷哼言道:“好一對狐朋狗友,常聞蘇軾爲人放蕩不羈,時常流連於煙花之地,不用問文卿兄也是被他帶壞了。”
白真真頗爲無力的開口道:“薇薇,崔文卿自然有他家娘子折昭管他,你在這裡着急甚來,要我說,我們還是早點離開爲妥。”
司馬薇堅決搖頭道:“不行,我們必須阻止崔文卿敗壞學生會聲譽,待到他犯錯誤的時候,才能及時進行阻止。”
白真真真被司馬薇這一席話噎住了,搖了搖頭只得隨她去了。
走的沒多久,可見街道轉角處立着一棟四層樓高的建築,紅牆綠瓦,畫棟雕樑。
小樓飛檐上懸掛着盞盞紅色花燈,在夜風的吹拂下輕輕晃動,恰如天上星辰一般美麗動人。
而在小樓牌匾上,“羣芳閣”三個大字更是老遠就能看見。
其書龍飛鳳舞,別具一番風流不羈之意,乃已故的大詞人柳永親筆所寫,光憑這三個柳永親筆題字,足可以令羣芳閣在溫柔坊內真正的傲立羣芳。
未及走進,崔文卿已是忍不住感嘆道:“常言柳永柳三變科舉失意,長年累月蝸居在這座羣芳閣內,以其酒其詞換杯酒之喝,病故之日,幾乎所有溫柔坊的商女都來爲他送行,現在想來,真是風流不羈真名士也。”
聞言,蘇軾輕聲嘆息道:“柳三變空有其才而無時運,加之好做豔詞,聲名狼藉,科舉之時恰好遇到了不喜奢華的太祖太宗皇帝,致使科舉落榜不中,只得在煙花柳巷空度餘生,時也運也命也!”
“是啊!”崔文卿深有同感的點點頭,“斯人已逝,唯有留下了這一座羣芳閣,供你我後人瞻仰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