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個時候,一名吏員步履輕捷的走了進來,行至堂內拱手言道:“大都督,刺史大人,保德縣縣令葉長春在門外求見。”
一聽這個名字,劉望平頓時露出了哭笑不得之色,暗歎這個倒黴蛋怎麼來了,嘴中卻是開口道:“大都督,此人已被崔大人免官,要不咱們直接將他打發走算了?”
折昭尚在沉吟當兒,深受葉長春重託的吏員忍不住爲他說了幾句好話:“大都督,葉縣令說他乃是被朝廷檢校安撫使崔文卿冤枉陷害,才被丟官罷職,另外據葉縣令所言,崔文卿曾在他面前大是詆譭大都督你的名聲,實乃尤爲可恨,葉縣令氣不過之下與崔文卿爭辯,這才惹惱了他,說到底,他也是爲大都督你鳴不平,纔會遭此噩運,故他請大都督一定要見他一見,以便當面呈情。”
話音落點,折昭微微一怔,隨即露出了莞爾之色,輕笑道:“什麼?崔文卿居然詆譭本帥?”
吏員不知道折昭神情爲何突然變得這麼奇怪,居然沒有生氣反倒是露出了微笑,一時之間倒是有些納悶,不容多想之下點頭道:“對,的確如此,具體情況也只有葉縣令方纔知曉。”
折昭又是一笑,略加思忖揮手言道:“既然如此,那就請葉長春入內吧。”
吏員見到目的達成,頓時喜不勝收,連忙告辭離去了。
眼見這一幕,劉望平露出了啼笑皆非之色,言道:“大都督,崔大人怎會辱罵與你,不用問也是葉長春栽贓陷害,你又何須面見這個犯官?!”
折昭正容言道:“崔文卿雖則乃是本帥的夫君,然在官場之上,他卻有着朝廷命官的身份,此次他代帝巡狩隩州,本帥也不能顧念私情,對於他的所作所爲而不顧,既然原保德縣縣令葉長春有所呈情,那咱們公事公辦就可。”說完之後,似乎不願意多說,繼續埋首書案。
聞言,劉望平卻是微微愣怔,暗忖這折大都督爲何此刻之言與剛纔他所稟告崔文卿免除葉長春官職時輕描淡寫的言語完全迥然而異?
然好歹也是官場上久經沉浮之人,很快,劉望平就明白了折昭的用意,脣角劃出了一絲苦笑之色,暗歎道:現在大都督擺明了是要公事公辦啊,葉長春這個不長眼的東西居然還不知道崔文卿與大都督的關係,妄想在大都督面前告崔文卿一狀,真是愚不可及也!
正在他思忖不止當兒,可聞院內腳步聲急,擡目望去,一個膀大腰圓的胖子已是邁着小步猶如磨盤般滾了進來。
“下官葉長春見過折大都督,見過劉刺史,兩位大人可得爲下官做主啊!”
剛進入堂內,葉長春便是氣節全無,“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磕頭如搗大聲鳴冤,鼻涕眼淚也是瞬間滑落而出,模樣看起來說不出的可憐。
折昭一雙好看的英眉微微輕蹙,放下纖手中握着的毛筆,這才擡起頭來冷冷的注視着跪在堂內的葉長春,口氣也如她的神情一般冰冷無比:“堂下所跪何人?”
葉長春雖然從來沒有見過折昭,然剛纔已經稟告了自己的身份,此際面對折昭的詢問,不由暗自一怔,連忙回答道:“啓稟大都督,下官乃保德縣縣令葉長春。”
“啪”的一聲大響,折昭纖手拍在了案几上面,語氣中帶上了幾分不容忤逆的威嚴之意:“既然是堂堂縣令,爲何這樣不知廉恥的磕頭請求,敢問閣下官威何在?威儀何在?”
葉長春嚇得一愣,還以爲折昭不喜歡這一套,瞬間猶如一隻被踩住了尾巴的小貓般一下子從地上彈起,一張肥臉已是漲成了紅色。
劉望平心念葉長春畢竟是自己以前的下屬,不想他太過難堪,然只可惜在折昭面前也無法提醒,只能略帶深意的暗示道:“葉縣令,折大都督既然讓你進來,你就好生答話便是,何須這樣做派?況且崔大人乃是朝廷欽派的欽差大人,所作所爲也是奉了朝廷之令,你這樣在折大都督面前狀告他,似乎頗爲不妥吧……”說完之後,連連對着葉長春眨眼睛,示意他不要繼續說下去。
葉長春今番被崔文卿當衆免職,且又被如此屈辱的押來河曲縣,早就憋了一肚子氣,此刻好不容易見到折昭,哪能還剋制得住心頭的怒火,也根本沒有注意道劉望平的提醒,聞言就順勢罵開了:“兩位大人,那崔文卿算個勞什子的欽差大臣?!他完全就是一個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仗着朝廷寵信前來隩州耀武揚威的忘八端!”
這樣一席話通過一嗓子吼了出來,當真是語驚四座,折昭和劉望平都是勃然變色。
當然,折昭是因爲暗自憤怒,而劉望平則是驚訝惱怒,已經明白葉長春算是完了。
似乎很滿意自己帶給兩位大人的震撼,葉長春瞬間來了生氣,恰如一隻進入了搏鬥場的鬥雞般渾身是勁,繼續氣昂昂的開口道:“折大都督,下官雖則不肖,然好歹也是由你親自委派,並上報朝廷認可的保德縣縣令,爲朝廷以及折家鎮守保德縣全境,不說功勞然也有苦勞,隩州百姓作亂生事之後,下官也能恪盡職守,堅守縣令之位,及時安撫百姓,防止事態擴大。”
說到這裡,葉長春無不憤怒的言道:“然朝廷所派遣的隩州安撫使崔文卿微服到得保德縣之後,不問下官具體緣由,也沒有過多瞭解生亂原因,只是詢問了那些亂民之後,就利用欽差大臣之權力,將下官當衆免職,從而取悅百姓達到他安撫百姓的目的。”
“下官微薄之身不足爲道,也非貪戀這縣令之職,即便是遭到了免職,但能平息百姓生亂,也算是一件不錯的好事,故而也就引頸受戮!然而令下官萬萬沒有想到的是……”
說到這裡,葉長春情緒陡然變得非常激動了,仿若自己的父母雙親受到了侮辱般怒聲言道:“下官沒想到崔文卿居然無視折大都督你的威嚴,當衆辱罵大都督你,其言難聽至極!其形齷蹉至極!其意卑劣至極!實在令下官倍感憤恨,惱怒不已,當場就與崔文卿爭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