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錯過現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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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還沒來得及接近這俗氣大名旁,前面五十米處就來了一隊人馬,雖然穿着普通,但各個手中帶着佩刀,走路穩重,儼然一副禁衛軍的氣勢。
傅左停住腳步。
張山道,“副將,避避。”
傅左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青綠長衫,很不情願,“老子換了盔甲了,避什麼避。”
傅左另一側站着的馮剛道,“副將,此時還是找到王爺要緊,不必和他們正面衝突。”
張山道,“馮剛說得對,副將只是換下了一身盔甲,並未換下這張臉。走吧,副將。”
三十來個人已經走到了北城客棧前了,傅左看到他們胸口那股火就沒處撒,脾氣一上來,側身走到牆角邊。
張山和馮剛兩人對視一眼,跟上。
眼睜睜的看着他們的左副將從地上抓了把泥巴,不由分說的就往自己的臉面上塗抹一番。
張山,馮剛看得目瞪口呆。
傅左走了兩步,看他們兩人沒跟上,頭一側,道,“塗了這玩意,老子倒要看看,誰害認得老子是傅左。”
張山和馮剛兩人抓起一把泥巴,在臉上抹了把,屁顛屁顛跟上傅左時,兩人還一陣茫然,他們怎麼就腦抽了,跟着左副將幹起這事來呢?
走到北城客棧,那三十幾個人站在掌櫃臺前。
最前面的兩個魁梧大漢,將胸口中的一副畫像掏出來拍在桌面上,粗着嗓子道,“有見過這個人嗎?”
那掌櫃的是個怕事的,在向陽城,向來很少遇到這些事,可今日這都給他趕上了兩回了。做生意的看人的臉色也有幾分,自然能看出他們這些人面色不善,不是他們這羣區區老百姓能惹得起的。
小心的陪着笑,“不,不曾。小的只是個掌櫃的,幾位客官是要打尖還是住宿?”
問話的大漢厲聲道,“看清楚了,這個人是重賊,我們奉命來查,要是知情不報,你該知其後果。”
掌櫃的擦着額頭上的冷汗,“是是是,小的不敢。只小的真不曾見過此人。這位大人,您明察。”
拿着衣服上樓的小二正巧下來,看到那大漢手中拿着的那副畫像,正在疊起,只是一晃而逝。這要怪就怪他這眼神太好了。
沒等他大腦做出反應,就張口驚呼出聲。
“咦——”
其他人齊刷刷的回頭看向那還站在樓梯口上的店小二,店小二被他們這眼神給嚇了一大跳,到嘴的話硬生生的掐在了咽喉裡。危險的信號在腦袋咚的一聲亮了。
爲首的大漢撥開身邊的人,拿着佩刀,上前。一把提起驚恐往後退的小二,厲聲道,“說,他在哪?”
小二嚇得雙腿凌空踢騰,驚悚的看着這人,舌頭就跟被貓給叼走了一半,哆哆嗦嗦道,“不,不知道——”
“不知道?”大漢將他朝旁邊的牆壁上摔去。店小二被砸在牆上,身子如蚯蚓一樣,掉在地上,隨即反彈兩下,一口血吐了出來。
那大漢仰頭看着樓上,大手朝身後人羣一揮,“搜。”
“是。”刷刷刷的人羣,踏着木質樓梯,咚咚咚的沉重肅殺的腳步聲,如鐘鼓般倒弄人心,鬧得人心惶惶,惴惴不安。
大漢一腳踩在那痛苦呻吟的店小二小腹上,冷聲道,“自找死路。”
嗤,又是一口血吐出,店小二眼前一陣發黑,雙手卻徒然吃力的抓向大漢踩着他小腹用力碾的大腳,想求饒,可渾身痛的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掌櫃的嚇得雙腿都軟了,忙從掌櫃臺前顫顫的跑過來,跪在地上抱過大漢的腳,苦情求饒,“官爺,官爺你就放過這個孩子吧,他只是小的店裡打雜的,不小心衝撞了官爺。是他不懂事活該受罪,小的代他給官爺磕頭,求求官爺能行行好。”
還好此時客棧大廳裡,沒有兩個客人,都在自己房間裡頭,不然看到這一幕,也不知會嚇壞多少人。
那大漢大腿一震,將掌櫃的雙手給掙開,不屑嗤諷的一腳將掌櫃的踹到在地,冷冷的丟下一句話,“窩藏重賊,滿門抄斬。”
客棧門口,張山,馮剛兩人死死的拉着傅左的手,不讓他上前。
幾乎耗盡了渾身力氣,纔將這隻火爆龍給壓住。
張山憨厚的臉都給急紅了,道,“副將,小山子求求副將了,此事不能插手。”
馮剛滿頭大汗,苦口婆心道,“副將啊,你別忘了,我們是來找王爺的,現在要是惹事上身,其後果是我們擔不起的。副將三思。”
傅左就跟頭蠻牛,渾身的力氣都用來掙脫這兩個混蛋小子了。破口大罵,“反了你們,竟敢以下犯上,動到老子身上來了。給老子放開,這羣殺他奶奶個熊蛋的,在老子面前也敢甩威風,老子不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他們還當老子是軟柿子,木頭菩薩呢。放開,老子不重複第二遍。”
能放開嗎?
鐵定是不能的啊。張山馮剛兩人合力,硬生生的將傅左這火爆龍給拉出了客棧大門,本大門前的門檻給絆了一下,三人差點成了疊羅漢。
張山道,“副將,他們上二樓去了,我們從這裡上去,截了他們的胡。王爺可還等着副將啊。”
馮剛單手扣着傅將左半邊身子,拉住副將比去戰場大汗淋漓的幹上一架,還累人。
“副將,請三思。那小二之事,自有這會處理,副將,王爺要緊。”
傅左憋紅了臉,那是給怒的,胸膛一起一伏之間,跟小山丘般起巒不絕。
經過這一番‘長途跋涉’,三人成羅漢似的靠在客棧大門旁的牆壁上,揣着粗氣。
也還好此刻是晚間,街上過路的人羣,只是看了他們一眼,便匆匆離開。
這年頭,什麼人都惹不起。
隔着好一會後,傅左這纔出聲,讓這兩小混蛋給鬆開,“鬆開,老子知道王爺更重要。”
張山,馮剛兩人這才鬆開了禁錮。
傅左一動,他們兩人又是一副小心翼翼防賊一樣。
左副這脾氣不是他有多善心對那被揍的小二起了憐惜之心,而是揍那小二的對方是什麼人物,他纔會怒不可遏。
傅左看他們這模樣,一腳一個踹在他們兩人的屁股上,怒,“老子就不值得你們倆小混蛋信任了,老子要揍人也得先將你們兩個給揍趴下。”
馮剛一顆心給提了起來。而張山就鬆了口氣,左副將能說出這話,就說明他這理智給拉回來了。
憨厚的臉傻樂兩分,伸手指了指二樓,“副將,從這裡上去,看看局勢在說。”
傅左,馮剛兩人皆仰頭,看着二樓房間窗口位置,眸色深了。
劉雨歆要的這兩間房在二樓拐彎中間的位置,咚咚咚的腳步聲,很快隔壁的房間門被從外踹開。
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尖叫,小孩的哭泣聲……
齊齊傳來。
靠着水桶邊沿正睡得舒服的人猛然睜開雙眼,腳步聲到了房門一側。
牀上側躺的人伸手往白布上一抓,如天女散花般朝水桶上空擲去。
嘩啦水聲四濺。
皎月般的倩影飛身將白布繞圍一圈,遮裹住身段,赤腳踩在水珠上,冰冷入骨。
三千青絲垂下,及腰散開,柔順發亮。點足上前,隨手將桌上的騰帶往腰上一系。
本是一塊長方白布,硬是給她穿出蝙蝠羽衣,勾勒姣好的身體,細腰及致。
咯吱一聲。
劉雨歆朝外面兩個擡腳開踹的大漢嫣然一笑,“兩位大哥,有事嗎?”
被這變故殺了個措手不及,那兩大漢的腳力收勢不住,硬生生斜了下,兩人的膝蓋相互碰撞,骨頭脆聲響動,擦出火花。兩人同時緊了緊握着的佩刀。
其中一個臉色很精彩,咬着牙,道,“我們是官府的衙役,今日出了重賊,來此查探。”
另一個額頭滴下一滴汗,整個小腿都在打顫,卻硬是揚起了個笑,“是這樣的,我們奉命來例行詢問,姑娘可有見過此賊。並無意冒犯姑娘。”
劉雨歆很無辜看着他們,很大度將房門大開,讓出位置,請他們進來,“原來是官爺,是小女子失禮了。官爺說的重賊小女子不曾見過,便是男子,小女子也只見過兩位官爺。”
那兩大漢乾咳一聲,直接進屋,粗略的巡視一遍,兩人相互點頭,目光裡卻有着一種火拼廝殺味道。
兩人直接走到門口,站在劉雨歆面前,道,“嗯,打擾姑娘了。”
彭。
隔壁有踹門聲,緊接着就聽到兩聲悶哼聲。
兩大漢臉色一變,顧不得劉雨歆,轉身出了房門。一時間,走道上響起的聲音,砰然巨響。
如天邊炸開了的鍋。
“什麼人——”
“吃了獅子膽了,官差都敢打。”
一聲聲怒斥聲傳來,劉雨歆眸光清冷,很淡然的將房門給關了起來。
哪還有剛剛露出的一絲小女人嫵媚的姿態。
隱約還能聽到隔壁一聲聲大罵瘋子,找上之類的聲音。
劉雨歆翻身上牀,將薄被往牀邊一掛,雙手抓過衣服,在薄被落到牀鋪前,將衣服快速穿好。
只有幾縷髮絲凌亂,垂落在一旁。
下牀回頭就看到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蕭錦天抓着銀鞭在發愣。
劉雨歆無聲笑了笑,抓過換下的白布,走到他面前,毫不客氣的銀鞭給抓回來,寶貝似的裝進包袱中。
蕭錦天移開目光,看着她。
劉雨歆瞪着他,“看什麼看,收拾包袱走人。”
蕭錦天看她沐浴後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穿着素色白衣,更爲清麗脫俗,也越發有她師父般不食人間煙火的嫡仙氣韻。
“你將它帶着。”
劉雨歆翻白眼,之前的衣服是不能要了,出懸崖谷前,就帶了一套衣物,一根銀鞭,和一塊長白布。
現在只有一根銀鞭和一塊白布,似乎也輕了一些。即使她身上這一身衣服沒幾兩重。
將包袱丟到他懷中,轉身往門口走,“走吧,想睡個安穩覺也不讓,真是煩人。”
蕭錦天擡步跟上,抓着手中的包袱卻是緊了三分力道。
劉雨歆剛打開房門,隔壁走道上還躺着三兩個呼痛呻吟的人,五六個已經被揍暈過去的。啊朗已經換了身衣服,可惜他那小身板骨架撐不起這衣服,鬆鬆垮垮的,跟穿了道袍一樣,有些好笑。
肩上揹着個小包袱,懷中抱着兩隻探頭探腦的小松鼠。
站在換了身衣服,那一頭雜草頭髮扔在滴水的瘋子身板。
劉雨歆看着他們兩站在一起,怎麼看怎麼不協調,噗嗤一聲就樂了。
啊朗回頭,當下欣喜朝她跑了過來,“姐姐。有壞蛋。”
瘋子也看了過來,只是他前面的頭髮稀鬆的遮住了臉龐,不過仍能看到他那快長滿半個臉龐的鬍渣。
劉雨歆朝啊朗招招手,“那啊朗怕不怕?”
啊朗搖頭,側頭看向身後抱着把劍的瘋子叔叔,眼神有怯弱也有崇拜,“姐姐,瘋子叔叔好厲害。”
劉雨歆牽着他的手,轉身朝樓梯口走去,“是嗎?那啊朗覺得,是瘋子叔叔厲害,還是姐姐厲害?”
“姐姐。”
“那姐姐厲害,還是大哥哥厲害?”
啊朗,“……姐姐。”
猶疑了啊,劉雨歆笑盈盈的看着他,“那姐姐和你啊娘呢?誰更厲害?”
啊朗眨眼,“啊娘。”
劉雨歆洋怒的在他不算胖嘟嘟的側臉上用力捏了捏,“啊朗是個小混蛋。”
啊朗朝他咧嘴一笑。
蕭錦天上前,將她的手扣在自己掌心,大步往前走。
劉雨歆愣了兩秒,勉強跟上的腳步,隨即回神,“你幹嘛?”
蕭錦天氣息徒然下降,“……”
被拋棄的啊朗,可憐兮兮的看着大哥哥牽着姐姐往前走,揉了揉懷中小松鼠的腦袋,仰頭問着瘋子,“瘋子叔叔,大哥哥爲什麼不高興了?”
瘋子甩了甩溼漉漉的頭髮,不習慣身上這套新衣服,陌生的氣息,擡手往後肩膀上搔了搔癢,大手大腳,變扭的跟上。
啊朗似乎也知道瘋子叔叔不會回答自己的問題,抱着小松鼠蹦蹦跳跳的追着前面的大哥哥,姐姐跑。
腳步咚咚咚,如七彩音符,唱着歡樂頌。
身後躺着的三個大漢,腦側是旁全是血跡,佩刀被丟在一旁,泛着冷冽的光芒,身上被劃破幾個口子,血絲正源源不斷的往外流。
即使是撕裂的痛楚,他們也只能僵硬的躺在地上,看着遠去的身影,一動不能動。
目光落到一旁的同伴屍體身上。
滿眼的恐懼和絕望。
在拐彎另一半的走道上,血跡染紅了兩旁的門窗,和牆壁。面容猙獰的屍體橫七豎八的躺着——
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砰
臨街的屋子傳來兩聲窗子被踹破的聲音,緊接着是三道沉穩的腳步聲。
咯吱一聲,房門被打開。
血腥味撲來,幾欲作嘔。傅左瞳孔一縮,隨即咧嘴一樂,將上將橫在門口的屍體給一腳踹到對面的牆壁上。
“嘿,是哪路英雄好漢下的手,這手幹得漂亮,老子佩服。”
張山心驚的同時,也是不得不佩服的,緊緊是他們這麼耽擱的一盞茶時間,剛上樓的三十多個人,就已經成了屍體。
馮剛繞過屍體往拐彎處走去,這裡的房間門都是禁閉的,而拐彎處到樓梯口,房門都是大開的。
而且,幾乎的房門都像是有破損。
“副將,這裡還有活的。”
傅左正摸着腦袋,樂呵着,一聽這話,笑容收了,朝他走去,“哪?”
馮剛擡腳往腳邊的一人踹去,對方朝前滾了兩步,身子的姿勢卻沒變過,就連聲音都沒有。
“被點了穴。”
傅左眼裡寒光一閃,抄起地上佩刀,上前三下就將這沒死透的三人給一抹脖子解決了。
張山,馮剛都沒說什麼,只小心的朝前查探。
“沒有人氣。”
傅左將滴着血液的佩刀丟到這些人身上,轉身原路返回。
馮剛說,“都是有血有肉的人,這幫人看着就不是好惹的,一上來也都跑光了。”
張山點頭,朝地上的屍體啐了一口,轉身跟上。
馮剛皺着眉頭,他們都是在血腥戰場上混慣的人,血腥味倒是不難聞,且還有股莫名的熟悉,和蠢蠢欲動。
樓梯口傳來凌亂的腳步聲,有人上來了。
馮剛轉身,正要走人,突然想到了什麼,走到一個大漢面前,將他的屍體翻了過來,從他懷中掏出一張紙畫,打開一看。真是王爺的畫像,不由冷笑一聲,將圖收好。
看他懷中鼓着的一塊,將東西掏出來,又是一塊龍騰翡翠。
“我這都是招惹了什麼晦氣啊——”
身後是那掌櫃的哭天搶地的聲音,馮剛抓過翡翠,放在手心了,快步進了屋子。追上傅左。
“副將,又是這翡翠。”
傅左一隻腳都踏出窗外了,聽到這話,將腳給收了回來,轉身接過他那翡翠。
神色冷了下來,這塊龍騰翡翠和在黑衣人身上找到的那塊,大笑相同,就連上面的圖案也幾乎相同。只是這個翡翠上面的龍圖案,龍爪少了一個指頭——
“走。”收好龍騰翡翠。三人閃身離開房間。
夜色中,三匹馬朝前策馬狂奔,而在北城後門的小巷子裡頭。劉雨歆打了個哈欠,嘀咕一聲。
啊朗也困了,嘟嘟囔囔的問道,“姐姐,我們去哪?”
劉雨歆搖頭,問蕭錦天,“找下一間客棧?”
“嗯。”
劉雨歆左右看了一眼,“穿過這小巷子,有睡覺的地方嗎?”
有。
劉雨歆面無表情的看着面前這間萬花樓,幾個臉擦厚粉,打扮庸俗,穿着單薄的女人,手中搖着扇子,和手絹,笑意春風。
劉雨歆側頭,看到的還是一張冰棍臉,瞬間被治癒了。
啊朗連着打了好幾個噴嚏,臉頰也跟着紅了起來,哆哆嗦嗦的拉着劉雨歆的衣角,“姐姐,這味道好難聞。”
劉雨歆非常贊同,可是,不說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嗎?劉雨歆眼珠滴溜溜的轉着。
蕭錦天扣着她的腰,點足飛身就走。瘋子抓過啊朗,緊跟而上。
劉雨歆不滿,“你走幹嘛?”
蕭錦天冷着臉,“不準。”
劉雨歆仰頭,風聲拂過耳際,嗖嗖嗖的響,詫異的看着他,“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只一瞬間,劉雨歆便覺得,身上靠着的這塊冰塊,遠遠要比這呼嘯寒風來得可怕啊。
幾步青瓦踏行,過了樹梢後,蕭錦天飛身落下。
身後瘋子將啊朗丟下地上,站在他身後。
劉雨歆扁着嘴,好吧,她剛剛確實想‘混’進這萬花樓,要說什麼地方最亂最好探消息?
數來數去,還不就這煙花之地?
可身邊這冰木頭是如何猜出她心中剛剛那一瞬間的意念的?奇了怪了。
蕭錦天拉着她閃過樹蔭旁,劉雨歆不妨,剛要驚呼出聲,脣上就覆上了一隻大手。
劉雨歆眨眼,這纔打量着這四周的壞境。
“哎,這下夫人可有得遭罪了。”
“可不是嗎,誰讓人五姨娘年輕貌美,肚子又爭氣,老爺不得五姨娘,還能疼愛夫人不曾?”
前面的水榭路旁,書屏處走過兩個丫鬟,穿着一青一綠衣衫,兩肩膀處鞭着個鞭子,模樣倒是長得俊俏。
手中拿着個首飾盒子,慢悠悠的從這頭走過。
“可別說了,這話要是被旁人聽見了,指不定得挨板子。”穿着青色衣衫的丫鬟忙捂住另一個丫鬟的嘴巴,神色緊張。舉了舉手中的首飾盒子,“快些走吧,五姨娘等急了,老爺又該問話了。”
“嗯。走吧。”
兩人從他們這顆樹蔭旁走過,劉雨歆眨了下眼睛,回頭就看到瘋子和啊朗大赤赤的站在一旁。
劉雨歆嘴角一抽,她和蕭錦天躲屁躲。
“這是誰的府上?”
“知府。”蕭錦天直接往前走,穿過小院,便是一排房屋。一路上沒遇到其他人,哪怕是個丫鬟。
四人站在一間房屋外,蕭錦天看着上了鎖的門,仰頭看了眼屋頂,剛要動作。
劉雨歆拉着他,往他頭上拔下一根頭髮,“有正門爲什麼要走後門?”
將髮絲穿進鎖孔裡,只一會便聽到輕微的咔嚓一聲響。劉雨歆將鎖打開,鏈條抽出來。推開房門。
一回頭,就看到三道不一樣的目光盯着她。
冷眸,崇拜,意外。但無一不是炙熱的。即便瘋子那雙眼睛被長髮覆蓋。
劉雨歆嘴角一抽,抓過啊朗,率先進屋,“看着我幹嘛?”
蕭錦天進屋,走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瘋子翻身關上門,將手中的劍放到桌上,坐到蕭錦天對面。
啊朗在劉雨歆的手下又蹦又跳,興奮不已,“姐姐,你好厲害。啊朗也想學開鎖。”
劉雨歆抓着手中的一根長髮,兩指捏着玩轉一週,“想學?”
啊朗重重點頭,雙眼都冒光了,“想。姐姐教啊朗。”
劉雨歆拉着他坐到蕭錦天身邊,將手中的頭髮遞給他。啊朗接過,好奇的看她。
劉雨歆道,“什麼時候,這頭髮能聽你的話,變直了。姐姐就教你開鎖。”
啊朗疑惑的看着她,可是手中這根頭髮明明是軟的啊,怎麼能變直呢?
劉雨歆笑眯眯的從他頭上拔下一根髮絲,三隻捏住,兩手往前一拉,往啊朗面前一放,“諾,這不就直了。”
啊朗瞪大眼睛,接過那根變直的長髮,可在等他接過這頭髮時,它又如無骨的蛇,彎了下來。
啊朗急急的看向劉雨歆,“姐姐,軟了。”
劉雨歆聳肩,“這是你的事,乖,一旁玩去。”
“o。”啊朗將小松鼠放到桌上,乖乖的拿着頭髮自己玩去了。
蕭錦天若有所思。
劉雨歆知道他是想到在三年前,在鎮國公府拿頭髮開鎖的事情了。也不打擾他。
看瘋子坐在凳子上,雖然睜着一雙深括大眼,目不轉睛直視前方。可那呼吸卻一深一淺的變得有規律起來。
劉雨歆知道,他睡着了。
站起身,打了個哈氣,伸了伸懶腰,往這屋子裡唯一的一間牀走去。
蕭錦天側身躺在她身後,將他摟緊懷中。聽到呼吸規律的頻率,這才冷聲道,“你是偷盜?”
劉雨歆嘟囔一聲,在他懷中尋了個舒服的位置,再沒了反應。
真正是三秒就睡着。
蕭錦天大手揉着她的髮絲,很柔很順,手感不錯。“這三年,你好嗎?”
一定不好吧。蕭錦天心中發冷,三年前他派出去的人,一個沒回。
無論是跟在她身邊的五個侍衛,還是在暗處受命的。無一生還。
除了萬貴妃的人外,還有父皇的人。
蕭錦天蹙眉,一顆心如被塊大石頭壓着,讓他喘不過氣來。
這些年,他駑馬半身,到底是爲了什麼?
蕭錦天有些模糊了,只是,下意識的摟緊了懷中的人,閉上冷眸,只能一萬個慶幸。
你,還活着。
這就好!
迷糊間,劉雨歆猛然睜開雙眼,和頭頂一雙冷冽眸光對視兩秒,兩人齊齊翻身而起。
瘋子已經抓着桌上的劍,站了起來。
劉雨歆看了眼趴在一旁桌子上說得流口水的啊朗,朝瘋子冷聲道,“看着他。”
轉身跟着蕭錦天出了房門,飛身倒掛在橫樑上。
等着屋頂青瓦響過後,兩人這才翻身上屋。小心的趴在青瓦上,靜靜的等着前面五道與黑夜融爲一體的身影從屋頂往下飛去。
劉雨歆看了眼蕭錦天,頭一動。兩人隨即跟了上去。
低沉嘶啞的聲音從前頭院子隱隱傳來。劉雨歆拉着蕭錦天趴在青瓦上,靜靜候着。
蕭錦天看她,那意思很明顯,爲什麼不跟上去。
劉雨歆搖頭,用口型道,不能跟,會被察覺。
蕭錦天愣了一秒,前方有異動。頭就被一隻纖細的手掌按到了青瓦上。
噓。
蕭錦天身子僵住,但到底沒讓她鬆開她的手。
只是渾身上下那懾人的肅殺之氣,讓劉雨歆很想翻白眼。餘光瞄到前方十來米外,翻身下地的人,小心的湊到蕭錦天耳邊,呼出一口熱氣,小聲的嘀咕道。“別動,他們要比你想象的謹慎。”
蕭錦天攥緊雙手,吐出沉重的呼吸,讓自己平復下來。
直到頭上按着的那隻小手鬆開,他這才擡頭,憤怒的瞪着她。
劉雨歆一愣,眨眨眼,在眨眨眼。尼瑪,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雙冷眸,明明切切的寫滿憤怒。那黑曜石般的眼珠噴着兩蔟火焰。
似可以燎原。
卻又有股異樣的風采。
劉雨歆看得愣住了。
蕭錦天單手扣住她的手腕,用你一擰,極力控制的火焰還是竄出了一些。對剛剛她的放肆,胸口除了憤怒,竟還有股異樣的情愫。
真正該死。
劉雨歆不知道他這眼裡的火焰真真切切是針對她的,只是朝他傻傻一樂,另一隻手捂上他的眼眶,啞聲道,“你的眼睛真漂亮。”
不在是冷冰冰的,有了情緒,也就有了靈動。跟山裡的精靈,很耀眼。
她都要妒忌了。
可她這話纔出口,看到的便又是一聲冷眸,那情緒波動,快得讓人應接不暇。
彷彿剛剛她所看到的不過是曇花一現,南柯一夢。
蕭錦天放開她的手,轉頭看向那黑壓壓的庭院,低沉冷冽的聲音如刺骨寒風。
“走吧。”
走?劉雨歆打了個寒顫,下意識的拉住他的手,“不許去。”
蕭錦天側頭看她,臉上沒什麼表情。儘管心中惱怒她不經過他的同意,就壓着他的頭。
劉雨歆深吸一口氣,剛剛那詭異的情緒直接被拋到太空去了,眸色清冷如月,道,“他們的人就在十米開外,內勁高強,在往前,會被發現。”
蕭錦天停住了,似乎在考慮。
劉雨歆接着道,“我能讓你去送死嗎?好好待着。別忘了我是偷盜,算計時間跟路程對我來說,是家常便飯。”
蕭錦天這纔出聲,不過不是懷疑她是偷盜的身份,“你怎知他們內勁強?”
劉雨歆冷嗤,“師父教的就是絕世輕功,和深厚內勁。你說呢?”
用氣息探路,這事在正常不過。
是,蕭錦天是武功深不可測,內勁也深厚;但在十米外,一同幾個高手面前,要覺察到對方的內勁是否深厚,又豈非易事。
如果她不是大盜,沒有對環境的敏感,對氣息和時間的敏感,她也不會知道,十米開外隱藏着四個人。
蕭錦天微微蹙眉,這個問題還一直困擾着他。三年前,他可以肯定以及確定,這個小丫頭是不懂武的。
底子裡沒有一絲內勁。
爲何三年不見,她不僅輕功蓋世,內勁也有他七成深厚。眼前這個人,就如脫胎換骨在造的一個人。
疑惑縈繞心頭,蕭錦天冷眸看向遠處小庭院中模糊的兩個身影,月光灑下,一人跪在一個穿着黑袍的人面前。
“距離太遠,聽不見。”
劉雨歆拉着他不爲所動,“想送死你就去。”
蕭錦天還沒回答。
劉雨歆就接着道,“省省吧,在不甘你也得承認你打不過他的事實。”
劉雨歆暗自想着,要是將瘋子帶上就好了,聽師父的口氣,他手中那把無名劍像是挺厲害的樣子。
人劍合一,要戰勝這五人,應該不是難事。
蕭錦天渾身突突的往外冒冷氣,很生氣。他打不過他?她這是從哪得出的歪理?
兩人趴在這青瓦上,左晃晃右晃晃,就是順風,也不能聽見他們在說些什麼。
就在劉雨歆急得抓耳撓腮的時候,那穿着黑袍的人,突然說話了。
露出的薄脣一閃一動,下顎跟着一鬆一動。
劉雨歆瞳孔猛縮。
蕭錦天看她不對勁,難得問道,“怎麼了?”
劉雨歆沒回答,半眯着眼睛,緊緊的盯着他鬆動的薄脣,深怕自己漏掉一星半點。
“下官給七皇子請安,未知七皇子毗鄰府上,有失遠迎。望七皇子恕罪。”
“不知者不罪,吳大人請起。”七皇子蕭釋能聲音悅耳,清亮。很陽光的聲音,不同於蕭錦天的低沉冷冽,和磁性。
吳大人穿着裡衣,惶恐的起身,不跟擡頭看向七皇子。“下官惶恐。”
蕭釋能輕喝一聲,“吳大人別緊張,本皇子此次前來,只是有事相托。”
吳大人小腿一軟,又跟着跪了下來,“七皇子這是折煞下官了,七皇子有事儘管吩咐,只要是下官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下官定給七皇子辦到。”
這句話說得及其圓滑。
蕭釋能暗罵一聲老狐狸,卻揚起脣角輕笑一聲,“有吳大人這句話,本皇子就安心了。相信吳大人也是性情中人,都是朝中大臣,還沒到孤弱寡聞的地步。”
吳大人雙手撐在冰涼的地面,只覺一股冷意從地下往膝蓋和掌心竄了上來,將頭都快埋到地面上了。
額頭一滴冷汗滴到了地面上。
“七皇子擡舉下官了。”
蕭釋能拉攏了下身上的黑袍,揚起的嘴角始終沒放下,“吳大人有那個能力讓本皇子擡舉。相信母妃也是欣賞吳大人此等人才的。吳大人日後的仕途之路,自不必擔憂。”
七皇子蕭釋能的母妃馨妃是殷太傅的小女,如今朝中局勢皇后娘娘一派被皇上打壓,其他幾宮也順勢而起,拉攏朝中大臣已是平常現象。
可據說,這其中並不包括七皇子在內,其母妃在後宮也是事不關己。太傅殷太傅更是除了上朝之外,皆是一副閉門謝客的態度。
態度表明,不參與此次的渾水。
吳大人想不通,如今七皇子說這番話,到底有幾分用力。
若真如自己想的一般,吳大人渾身打了個寒顫。
此皇子——隱得深。
“馨妃娘娘擡愛了,下官慚愧。”
蕭釋能將他的神色盡收眼底,如當沒看到,語氣不變,輕快道,“吳大人不知有沒有知會過一句話?”
吳大人困難的嚥了口氣,只覺一股肅殺之氣逼來,強制鎮定道,“下官斗膽。請七皇子賜教。”
蕭釋能嗤笑出聲,“吳大人且記住,一張嘴,一個利。是貧是富,僅憑你這一句話。”
吳大人暗自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七,七皇子教訓的是。”
蕭釋能咧嘴,藏在黑袍中如惡魔嗜血的眸光,興奮的發亮,全然沒給他思考的機會,如大軍步步壓迫,“吳大人可是想好了?”
吳大人已經面如死灰,只能狠狠閉了閉雙眼,“下官多謝七皇子提點,日後定以七皇子馬首是瞻。死而後已。”
“很好,吳大人啊,快快請起。地上溼氣重,小心傷了身子。”蕭釋能心情愉悅虛禮一把,就要將吳大人從地上扶起來。
吳大人手忙腳亂的起來,卻頂着個腦袋,壓根不敢看向七皇子的身段。
“謝七皇子擡愛,下官受之有愧。”
蕭釋能朝空中打了個響指,一個黑衣人腰間別着把短刀,也不知是從哪竄出來的。上前恭敬的候在七皇子身後,從懷中掏出一物遞到七皇子手中。
七皇子接過那信封,親自送到吳大人懷中,明明是清亮如朝陽的聲音,可卻給吳大人一種陰氣橫生,如儈子手斬殺犯人時飆出來的陰寒溼氣侵蝕人心的錯覺。
蕭釋能將信封插到吳大人裡衣上,還不忘拍了拍他的胸口,如拍灰塵一樣拂過他的衣襟。
“吳大人,此人就拜託你了。本皇子不希望在向陽城上看到他的容貌。吳大人是用任何手段,本皇子都管不着,本皇子只看重結果。”
吳大人就看到被那封信貼着的肌膚如血液翻騰,灼燒得他整個人如在火焰上燃燒。
蕭釋能接着好心情道,“吳大人,可記住了?”
吳大人,“記,記住了。下官定不負七皇子所託。”
蕭釋能轉身朝前走了兩步,身後的黑衣人跟上。還不帶吳大人鬆開緊繃的身子,吐出胸口那渾濁的氣息。
蕭錦能便頓住,那聲音如同地獄裡爬出來的般恐怖猙獰,“若是有膽敢阻擾者,誅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