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殺人
揚州郊外,雜草叢,雜草很高,遮住了大半個破屋。花惜月伏在桌子上睡覺,照顧了季命這麼長時間,她也着實累了。她睡覺的姿勢優雅,兩條玉臂輕輕搭在一起,靠在桌子上。季命也在睡覺,坐着睡覺,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每天可以無拘無束的睡一個時辰,花家的人隨時可能找到這裡來,他必須保持警惕。劍橫在腰前,只要有風吹草動,他的手就會握住劍。春風拂過雜草,看似很安詳,卻隱藏着無盡的殺機。幾十個漢子有序的潛到草叢間,竟是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他們穿着偏綠青色的衣服,與那些雜草融爲了一天。秦宇也在其中,他是最靠近的破屋的幾個人之一,離破屋不過十許丈,他不能再向前了,前面的雜草沒那麼高,不容易隱蔽。他的呼吸很細,細得幾乎不可聞,眼睛像老鷹一樣凌厲,一眨不眨的盯着破屋。家主沒來之前,不能輕舉妄動!
季命的耳朵在動,猛地睜開眼睛,劍已在手,他看了一眼睡着的花惜月,目光柔和,不願喊醒她。外面的雜草在動,季命的目光也一樣動個不停,他知道花家的人來了,殺手對氣息永遠是最敏感的。花惜月眼睫毛抖動了一下,醒了,睡眼惺忪的她看起來是那麼的嫵媚可愛。揉了揉眼睛,見季命一臉嚴肅,明白有事發生,瞬間人也清醒了不少。
“怎麼了?”花惜月順着季命的目光看着屋外的雜草,除了青綠外,她沒看到絲毫的不同。
“他們來了!”季命的聲音低沉,在醞釀殺氣。雖然和花惜月在一起,他的殺氣收斂了很多,但畢竟是天下第一的殺手。一旁的花惜月打了個冷顫,季命要殺人了,殺的是花家的人,她本應該阻止。但她不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不殺人,死的只能是季命,她爹是不會放過季命的。
“小心!”花惜月滿臉愁容,季命的傷還沒好,他能不能挺過這一關?
“放心,過會兒待在我後面,寸步不離!”季命的語氣冷漠,卻像是命令,讓人不能違抗。花惜月看着他堅毅的面龐,信任的點了點頭。
季命推開了門,春風吹在身上是舒服的,很柔和,也很溫暖。但季命的一丈範圍內都是寒氣,花惜月緊了緊衣服,卻更加靠近季命。草叢裡的秦宇看到季命走出來,內心暗歎,好敏銳的感知力,他們這麼小心,還是被發現了。他的手一揮,後面的雜草不停的搖動,一直搖到了最前方,十數個花家的子弟就這麼冒了出來,而秦宇自己後退了一些。他攔不住季命,要的是拖時間,拖到花正來,季命就必死無疑。
十幾個人暴露在季命的面前,他眉毛都沒動一下,他走得不快不慢,殺氣涌動。花家的子弟也是用刀,在江湖上打手幾乎都用的是刀,刀迅捷好掌握,不像劍那麼複雜。他們分成了兩排,舉着刀,只要季命一到他們面前,就會被亂刀剁成肉醬。七丈,六丈,五丈……刀手們心中默數,等到還剩三丈時,他們的身體都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天氣怎麼突然變冷了,而且越來越冷,接下來他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血花飛舞,灑在雜草上,是那麼的妖豔動人,季命抖落劍上的血,劍回鞘,穿過了兩排人影。花惜月早已閉上眼睛,拉着季命的後衣角。一步殺人,一劍封喉!季命的殺人標誌是胸前一點紅,但不代表他不會一劍封喉的絕技,殺手向來會選擇最省力的殺人方法。血噴完了,人就倒了,其實,血沒噴完,那些花家子弟就死了。季命的面色蒼白了一分,花惜月在後面看不見。
秦宇的瞳孔皺縮,這是他見過的最恐怖的殺手,他的後背被冷汗打溼了,額角也有汗留下。拭去汗滴,不愧爲花家的高手,他很快鎮定了心神,又是一揮手。花正一共帶了九十幾個花家的高手來追殺季命,到揚州時已不足七十,秦宇不確定拼掉所有的人能不能攔下季命。雜草叢裡又是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不過卻沒有人冒出頭來。前面的十幾個是試探,這些是暗殺。秦宇相信就算進行暗殺的三十個漢子都死了,季命也一定會受傷!但他忘了,季命是暗殺的祖宗!
青青之草,踏之何忍?季命就踏在這些草上,距離埋伏不遠,他內心冷笑,憑他的耳力這其間有多少個人都能聽出來,所謂的暗殺在他面前只是小孩子把戲。又走了幾步,幾道疾風響起,一瞬間又是幾道慘叫聲響起,地上躺着三具屍體。季命跨過屍體,踏出一步,花惜月緊隨其後,她有點想吐,屍體上的血腥氣有點讓她受不了。疾風,慘叫,疾風,慘叫……季命每一步落下就會收走幾條人命,就像地獄的閻王那樣可怕,他身後橫七豎八的陳列着二十幾具屍體,走了十步,少了二十六個人。一步殺數人,剩下的四個躲在草裡瑟瑟發抖,手中的刀都拿不穩,相視一看,對方的眼裡盡是恐懼,近了,更近了,季命的腳踩到了他們遮掩的草,他們還是沒有動,像是嚇傻了。秦宇心如刀割的數着季命殺的人,這些都是他的兄弟,一聲慘叫就代表着一個生命的結束,可他只數了二十六個,季命已經踏出了那片區域。他不知道爲什麼,但能肯定的是那四個人也死了。四十幾個人的身亡都不曾換來季命的一息停歇,秦宇有些絕望,繼而目露兇狠之色。再揮手,這二十個人是他最後的安排了,也是花家追殺季命最後的二十人。
季命咳嗽了一聲,花惜月這才注意到他的臉色很不好看。殺了這麼多人看似輕鬆,但季命要耗費多少的精力和內力外人是看不到的。他的重傷本就沒有好,花惜月心裡甚是擔憂。
幾十道破空之聲而來,天上出現了好多的繩子,等到近一些菜看清楚,那些不是繩子,是鐵鏈,帶鉤的鐵鏈。和絆馬索的樣式差不多,只不過絆馬索用的是鎖,這些用的是鏈。
“離別鏈!”花惜月大驚失色,離別鏈是花家最厲害的武器,在離別鏈的圍攻下,隨便你多高的武功也只有五馬分屍的份。沒想到花正帶了離別鏈過來,這是不給季命一絲逃生的機會。季命望着天空落下來的鐵鏈,神情凝重,先是一把推開了花惜月,讓她遠離鐵鏈的圍繞,然後迅速的飛身而起。沒有人能在地上接離別鏈,季命也不行,被離別鏈困在地上,季命也只有死。有鏈,必有使鏈的人,殺了使鏈的人。離別鏈還有什麼用?二十個精壯的大漢手中抓着長長的鐵鏈,他們是經過精心訓練的,臂力驚人,可抗千斤重石!花家的離別衛共有四十個人,這裡就有二十個,可見花正的決心。二十條鐵鏈圍成了一張網,季命拔出寒劍盪開了幾條,口裡卻發出了悶哼聲,鏈上的力道極大,震得他傷勢加重了幾分,一個空中翻轉,又躲開了幾條,徑直向使鏈的人飛去。有三個大漢看到季命飛來,臉上露出笑容,他們不停的晃動着手中的東西,是離別鏈!不過比其餘十七個人拋出去的短很多,待力量使足,三條短鏈飛了出去,鏈上的爪鉤剛好出現在季命的身邊,他們對鏈的操控已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季命心神一緊,也沒想到這突如其來的三鏈,倉促揮劍去擋,鏈上的力道極大,他一時沒穩住,加之內傷發作,吐了一口血。而這時,第三條鏈鉤在他的胸前,頓時鮮血淋漓,季命忍着同將胸前的肉割掉,雙眼冰冷,用足了氣力向前躍。花惜月看得淚眼汪汪,她一直是一個堅強的女子,季命受了這麼重的傷,她還是忍不住哭了。
精壯漢子們顯然沒想到季命能擺脫離別鏈的攻勢,速度反而更快了,他們有些慌。就在他們慌的瞬間,季命來到了他們所在的草叢,他的樣子很狼狽,眼神卻像是從地獄裡的鬼魂,很可怕。他開始殺人,這次沒有任何的花招,一劍穿過喉嚨,一劍穿過腹部,還有的頭被削落。離別衛的力氣很大,武功不行,哪裡抵得住季命的劍,幾十息過去,他們就成爲了屍體。
季命回頭看了一眼花惜月,花惜月哭着跑過來,站在他面前擦淚水,抹了抹臉,整理妝容,她不想讓季命看到自己哭的樣子。
“你怎麼樣,傷得重不重?”季命的胸口仍在流血,花惜月拿手帕堵住了傷口,季命的手握住了花惜月的手。花惜月身體一顫,心裡既有悲傷也有甜蜜。當一個殺手的手不握劍,而握人,他的劍就不再是殺人,應是守護!季命握得很緊,生怕一鬆手那雙柔軟就會溜走。他是硬撐着不倒下的,因爲草叢裡還有人!
秦宇還沉浸在季命殺人的畫面裡,二十個離別衛死了,花正肯定不會放過他。他站起身來,顯得那麼蕭條,彷彿老了幾歲。季命看見了他,花惜月也看見了他。
“秦叔,你放了他,我和你回去!“花惜月護在季命的身前,她怕重傷的季命會死在秦宇的手上。秦宇看到花惜月如此的護着季命,心裡嘆了一口氣。如果季命不是天下第一的殺手,大小姐和他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如今……秦宇的眼裡只有恨意與殺機,季命必須死,他受了重傷,自己或許可以留住他!
季命輕輕推開花惜月,殺手不需要女人保護!捂着流血的傷口,神情依舊冷漠地說道:“你不是我的對手!”然後拉着花惜月的手頭也不回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