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決戰(4)
姬元在人羣中沒找到說話人的影子,一道白影已經出現在比武臺上。白衣出塵,不染世間的塵埃,衣服上雖有幾個黑點,可擋不了這個少年的氣質。謫仙,莫不是天上被貶下凡間的神仙才有這樣的風度。白無塵,他終於到了,連續趕了這十幾天的路,他的臉上有些疲憊,眼光卻很清澈。
姬龍死死地盯着白無塵,他沒感覺到一絲氣息的變化,這個人就來到了比武臺上,他是怎麼做到的?白無塵沒有看他,他蹲了下來,拉着顏炎的手,只說了一句:“顏少俠辛苦了!”顏炎原本灰暗下去的雙眸又亮了起來,他沒有力氣說話,臉部顫抖着,他想微笑,自己完成了使命很開心,最重要的是他看到了希望。人如果有希望就不會死,白無塵撫着顏炎靠在比武臺四周的木製圍欄上,然後走到姬龍的面前。
“你沒有打敗中原武林的所有年輕高手就想拿第一,未免着急了些!”白無塵的語氣有些重,他在顏炎倒下時恰好來到了這裡,但他沒看見郭清風。郭清風人雖然不羈了些,但重守諾言,不會不來。他沒來只說明瞭一件事,他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姬龍知道眼前這個白衣少年的武功深不可測,但他不怕,他早已不懂的什麼是怕,冷哼一聲,“你是誰?連四強都沒有進入還敢誇下海口和我一戰,要是中原武林隨便來個阿貓阿狗都要和我打,我不得忙死!”
白無塵朝看臺上忘了一眼,本善大師目光柔和,水明樓和花文就有些陰沉了。白無塵來了,離昆肯定死了,血樓不會有失敗的人,只會有死人!秋素仙,木擎等家主都被制住了,白無塵也不敢亂動,淡淡地道:“我想我有這個資格!”
“奇俠當然有這個資格,龍兒,不得無禮!”說話的是姬元,他沒有見過白無塵,但不見得不瞭解他,他很瞭解,上次要不是易經天提前將抄寫好的天魔功法送到了四魔宗,現在他根本到不了中原。白無塵的名字自九毒娘子事件後就在域外傳開,姬龍當然也聽說過。但年輕人總是傲氣的,他不相信自己不如白無塵。
“好,我父親說你有這個資格,你就有,來受死吧!”姬龍全身的黑霧升騰,比之之前更甚,顯然用了全力。黑霧翻滾,又化作了黑氣劍,天魔功法第五層!黑氣劍直逼白無塵,姬龍還在不斷的催發內功,黑霧瀰漫了整個比武臺,有些陰森恐怖。白無塵靜靜地站在那兒,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劍,劍是池洛霞的,他很多年沒用劍了,他的兩根手指就是劍,爲何持劍?
“你挑戰的是中原武林各大派的武林高手,白某出自雲山派,今日就用雲山劍法!”白無塵這句話有諷刺意味,暗指姬龍在中原無門無派,雖然是水明樓的義子,用的卻不是水家的功夫。姬龍當然聽不出這話的含義,水明樓卻聽得懂,他的臉色有些不好看,甚至有些陰毒。
黑劍氣已經來到白無塵面前,不久前覺淨就在這招下重傷。白無塵快速耍出幾劍,都是雲山劍法,劍氣將黑氣逼退了不少,又劍橫拿,轉了幾圈,以氣催動,形成了一個氣流漩渦。黑氣被絞在漩渦裡,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這一招正是雲山劍法的最後兩招招——長虹貫日和氣吞山河,山河都可以吞,何況黑霧?白無塵幾招就輕輕鬆鬆的化解了天魔功法的第五層,讓人拍案叫絕,人羣之中想起了歡呼聲。姬龍有些落魄,又有些不甘,自己引以爲傲的天魔功法竟然被對方隨意幾招就破了。事實上,白無塵贏得並不輕鬆,雲山劍派曾經是天下第一的劍派,白楓、蕭雨創的雲山劍法自有獨到之處,白無塵對雲山劍法的運用巧妙無比,加上他的內力較姬龍勝出數籌,才能這樣容易的破了天魔功法。
“你輸了,你不是第一!”姬龍重創了幾位高手,更將顏炎變成一個廢人,狂妄自大,白無塵也不會給他好話聽。
姬龍的手握緊了拳頭,“不,我還沒有輸,你只是接下了我一招,而不是所有的招,況且你還沒有打敗我!”在外人聽來這是有些強詞奪理了,最厲害的一招都被破了,還拿什麼打。姬龍的手掌變成了血色,“姬魔血掌”是姬魔宗最殘忍霸道的武功,一掌打出,漫天都是血色。白無塵騰空而起,一招長虹貫日,再將劍作刀狀,一劈,雲山劍法中的化劍成刀。劍沒有刀那麼霸道,於是雲山派的始祖別出心裁,有了這招化劍成刀。血掌被劈成了兩半,威力全無,比武臺上也沒了血色。白無塵剛落地,姬龍的腿又至,“姬風腿”同樣是姬魔宗的絕技,快如風是它的奧義,根本見不到腿在哪裡。白無塵將劍橫吃,雙手用力,寬長的劍光鎖住了腳影,橫掃千軍,這是很多武功中都會有的招式,雲山劍法中這一招又有所不同,需要將劍橫住才能施展。姬龍被逼回了比武臺,踉蹌了幾步,腿上開了一道口子。姬魔宗的武功自然厲害,季龍也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但輸在戰鬥經驗太少,無法靈活的運用招式。白無塵的雲山劍法每一招都是有的放矢,能破姬龍的武功在情理之中。
姬龍還要出手,被一道聲音喝住,“夠了,龍兒,你不是他的對手,人要拿得起放得下,莫要讓人看不起!”姬元一直都在審視白無塵,可還是沒看出深淺,自己都看不透的人,姬龍怎麼會是他的對手,還不如趁機教育一下兒子,讓他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是,父親大人!”姬龍沒再出手,望着白無塵的眼睛裡都是怨毒之色。比武是比完了,事情卻還沒解決,白無塵的目光落在水明樓的身上,拱手道:“水家主,不,白某是應該叫你水家主呢還是血樓樓主?“
水明樓先是一驚,繼而微微一笑,“看來你還是猜出了我的身份,不愧爲奇俠!”
衆人驚駭,連本善大師都露出吃驚的神情,血樓在現今的江湖上威名不顯,但幾位家主還是聽過當年血樓的事蹟的。水明樓就是血樓的樓主,白無塵還是在太虛道長給他的信中知道的,他看到衆人表情,解釋道:“是太虛道長的信提醒了我,血樓原來是水家上任家主水尚華秘密創立的,其目的是以暴制暴,當年的夜月鉤表面上沒做什麼壞勾當,暗地裡卻販賣婦女兒童,水老家主知道了這件事,連夜殺了夜月鉤全派。太虛道長知道水老家主做的事,雖然不符江湖道義,但畢竟是在爲武林除害,也就沒有多加阻止。自水老家主死後,血樓就解散了,可我一個朋友說血樓的大本營還在湘贛一代,湘贛正是水家的所在地,我和清風劍客去查訪,遇到了刺殺,”說到清風劍客時,白無塵停住了,神色裡有些悲傷,“但來刺殺的不是血樓的全部殺手,於是我斷定血樓的大本營不在湘贛,現在我想來我錯了,但又對了!“此話聽上去矛盾之極,怎麼會又對又錯呢,可沒有人打斷他,都全神貫注地繼續聽下去。
“我錯了是因爲血樓的大本營就在湘贛,靠近水家之處,而我對了則是血樓的殺手都是緊隨樓主的步伐,只聽從樓主的命令。想來當時其餘的殺手都在水家主的身邊聽候差遣吧!你的目的是控制住六大世家的一位重要任務來拖延我來木家的時間,於是你綁架了池雲煙,並讓血樓的副樓主看守,可惜,我還是去晚了,我到那兒時,池少家主已經……“最後一句話時對池洛霞說的,池洛霞的眼睛泛着紅光,沒說話,轉身就跑,離巽追了上去。
白無塵嘆了口氣,“我也沒想到血樓的副樓主竟然是乾坤一袖門的門主離昆!”這話一出,衆人又是一片譁然,本善大師的臉色慘然,又一位中原高手倒戈,中原到底是怎麼了?白無塵又道:“水家主千方百計的組織我來木家,那麼在木家一定有陰謀,果然到了木家我才知道水家主的真正目的!”
水明樓搞那麼多事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斷絕中原武林的希望,水家主想必早就在附近安排好了血樓的殺手,等到比武事畢,聯合姬宗主及姬少宗主殺光在這裡的所有年輕高手!幾大家主都在你們手裡,本善大師不敢輕舉妄動,你們的目的就達成了!”
“水明樓你好陰險,竟然幫着外人這麼對付我們!”徐少強的肥肉氣得直抖。
“白無塵你說得一點都沒錯,可現在主動權還在我們手上,你說這麼多又有什麼用呢,我就是要殺了這些年輕人,你能阻擋嗎?你敢阻擋嗎?”水明樓和花文相視一笑,是的,決定權還在他手裡。白無塵不能阻擋,姬魔宗的宗主足以攔住他,他也不敢動,秋素仙他們還在水明樓手裡。
白無塵在等,等一個變化,能破局的變化。春天本來是最舒服的季節,不知爲何,花文突然覺得有些冷,這真是一件很怪異的事。水明樓也感覺到了,他的臉色突然大變,“小心”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天氣已不僅是有些冷,而是剎那變冰。一道劍光,水明樓退出了幾丈遠,神情十分凝重,誰的劍能讓血樓的樓主後退?只有他,天下第一殺手——季命。季命來了,花文就死了,沒有人能擋住他突如其來的一劍,當時在酒館的白無塵。郭清風不行,花文同樣不行,胸前一點紅,血汩汩而出。白無塵這時才鬆了口氣,季命就是他要等的變化。本善大師的反應最快,在水明樓後退的時候就解開了木擎等人的穴道。一聲口哨,是水明樓吹的,四周卻沒什麼變化,他的臉色又變,又吹了幾聲,還是沒什麼變化,他的臉徹底陰沉下來。
“不用吹了,你安排的七十二個殺手都被我殺了,除了那個斷臂的不錯,其餘的都不堪一擊!”季命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漠,他說的那個斷臂的當然就是血樓金牌殺手之一的“天”!
“季命,水某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你爲何要這麼做,水某知道你這樣的人絕不會是爲什麼狗屁的江湖大義!”
“你錯了,你錯就錯在血樓的存在,只要你們出手,別人就會以爲是我做的,雖然我不在乎,可也不希望被別人誣陷!你們殺了四個人,卻有人找上我的門,這很不好!”季命看了一眼白無塵,意有所指。
王霸天,趙子林等人一聽頓時火了,大斥:“水明樓你個王八蛋,是你殺了我兒子,害我冤枉了別人,拿命來!“王霸天拿着金刀就要上,被本善大師攔住了,”讓他們自己解決!“他已經感受到了季命的殺氣,若是王霸天衝過去,死的不會是水明樓,只會是王霸天,季命這樣的人是不會允許別人插手自己的事的。
“好,血樓和臥虎崗總有一戰,來吧!“水明樓的手裡出現了一件奇怪的武器,是鉤,夜月鉤,”當年家父滅了夜月鉤還拿來了鉤法卻說着鉤法歹毒之極,不去修煉,倒是便宜了我!“
鉤劍相撞,兩個天下最著名殺手組織的頭子就這樣打了起來,他們打得很快,沒人能看得到他們出手。
那邊的姬元知道大勢已去,卻不驚慌,姬魔宗的宗主不用驚慌,這時本善大師已經來到他面前,隨同的還有木擎,何缺,秋素仙。“姬宗主既然來了,就不必走了,免得別人說我們中原不夠熱情!“何缺的話有些陰測測的,被人點了這麼長時間穴道,心裡很不爽。
“是嗎?你們確定能攔得住我,大師是方外之人,沒想到也動了殺念!”
本善大師不爲所動,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如果殺人能夠平息動亂,老僧也不得不爲之了!”
“是嗎?”姬元還是那句話,可本善大師覺得有些不對勁,黑霧突起,姬元的笑聲迴盪,“不好!”本善大師大喝,可哪裡還有姬元和姬龍的影子。何缺有些憤憤不平,“該死,讓他逃了!”
“算了,能逃就是他的造化,何家主不必着相,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想不到姬元的天魔功法練到了這種程度!”
白無塵沒有出手,他知道自己出手也攔不住姬元,若沒有萬全的計劃,他怎麼敢來中原?季命和水明樓都住了手,分出了勝負,衆人的眼光都望向那裡,他們就這樣站着,也不說話。風吹散了他們的頭髮,別人或許不知道,白無塵卻能看出來,殺手間只分生死,不分勝負!
“你很強!”水明樓說完這句話就倒下了,沒有傷口,的確,殺手間只分生死,水明樓死了,他就輸了。
季命走了,他走得不快,各大家主大部分和他有仇,可都沒去追他。望着季命有些蕭瑟的背影,不甚唏噓。
“沒想到是一個我們一直痛恨的人救了我們。”木擎的神色感慨,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白無塵的眼神有些擔心,他知道季命受了傷,很重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