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會,我們回去吧。”蔚連冷靜了些,剋制住自己內心嗜血的慾望。
他的眼神中有怒火,有歉疚,卻獨獨沒有自己。
“來人,去找馬車來。”吩咐是傳給房外守衛。
“閉上眼。”漆黑的眼瞳裡映着她,那是潔白如玉的女子,他這話說得溫柔。
“什麼?”阿鈴疑惑問道,眼睛眨了眨。
不待她反應,潔白的流蘇紗帳翻飛落下,遮住了阿鈴的視線,蔚連一拳出擊,砸在張富商身上,這一拳用了五成的離去,“嗷。”一聲殺豬般的慘叫。
張富商從剛剛被撞暈的狀況裡醒了過來,見着面前有如修羅的少將軍,抖如糠篩,畏畏縮縮地往後退了退,開口就要辯解道,“我,”阿鈴撩起紗帳,冷冷地斜睨他一眼,他就啊啊啊地說不出話來,只氣惱地看着那女子,用手指着。
蔚連把他肉乎乎的手指頭掰彎,恨聲道,“你最好是什麼都沒做,不然你會死得很難過。”
素衣的車伕趕着馬兒來到了小別院的院門前,黑漆的兩扇木門大大地敞開着,露出裡頭別有一番天地的華麗屋子,處處皆是雕樑畫棟,請的是璇璣街北面那個最有名的木匠師傅做的,這裡正是張富商金屋藏嬌的地方,外表隱蔽,內裡堂皇。
阿鈴用了披風裹着,被他抱到了車上。
挺直結實的脊背,像有着神秘的吸引力,讓她產生了一種莫名的依賴,離開都有些不捨。
守衛和車伕都低着頭,完全不敢看他們。
將阿鈴安置好,他回頭,厲聲對守衛以及張富商的手下道,“今天的事要是傳出去,所有人,都得死。”
守衛們跪地道了是。
馬車的帷帳被放下,風平浪靜。
她閉着眼,沉靜地靠着車窗和墊背,模樣卻不似驚嚇,反而帶了幾分慵懶。
這別院位於內城跟外城的交界地,路過璇璣街,車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各式各樣的店鋪,處處有歡聲笑語,就這樣走了好一段路。
臨到蔚府前,她有些懶懶地,“去合歡樓問一問今天的結果吧。”
那是她賺錢的法子之一,能贏最好,她帶着必勝的信心,想去確認一番。
蔚連勸道,“我會派人去,現在先回府。”靠得她更近了一些,摟着她的肩,輕拍安撫。
她的臉色蒼白了許多,話語間透着十足的堅定,“我要自己去看。”
“那好。”他沒有再反對,對着車伕吩咐道,“掉頭,去合歡樓!路過衣料店的時候,去買套衣裙。”
“是。”
車伕進了店,不知怎麼挑,只說是買店裡最貴的衣裳,這是一條墨藍色的長褙子和下裙。前胸有精緻的刺繡花紋,盡顯女子溫婉氣質,袖口和褙子的繡花則更顯繁複,裙襬上的刺繡靈動與雙腳之間,飄逸動感,仙氣十足。
“我在外面守着你。”他很自覺地下了車,小心翼翼地護着她。
阿鈴換了衣裙,掀開帷簾,探出頭去,面紗被她摘掉,忘了戴上,她也下了馬車,輕輕地撫着那匹馬兒,“你受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我想走走。”她已經冷靜下來,平靜得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好。”蔚連覺得自己今天一定是中了毒,不然怎麼聽阿鈴的每一句話都能從中聽出撒嬌和信賴。
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絕不能錯過!
其他人在命令之下都回了府,天色已暗,街上點了街燈,遠遠望去,星星點點,甚是有趣,只是不是節日的緣故,沒有各式花燈,街上人也不算多,並不夠熱鬧。
合歡樓離衣料店不遠,兩人相攜着,親密無間,走了一柱香就到了。
那長衫書生在合歡樓等了整整一天,等來的便是墨藍色衣裙的女子和豐神俊朗的少將軍,兩人雙手相接,綿綿情意盡顯,沒人插得進去。
他的眸色暗了暗,輕嘆一聲,只低頭喝着冷酒,一杯又一杯。
掌櫃的見到這二位上門,急急地迎上來。
“少將軍和姑娘有什麼事嗎?”很是熱心,這掌櫃的確實有些本事,在貴人面前能恭敬但不狗腿,有禮但不卑微。
“我來問問結果。”阿鈴倒是開了口,聲音沉穩厚重,比起之前的輕靈女聲要成熟許多。
掌櫃的一臉難色,怯怯地瞧了瞧少將軍,又瞧了瞧這姑娘。
兩人的關係顯然很親密,這姑娘的舞蹈也確實不俗,擔得上是今天的勝者,他思忖了一會兒,打算走個後門,把結果改一改告訴他們。
“不用看他,說事實。”阿鈴瞧出了他的顧慮,及時解圍道,角色的面容上是淺淺微笑,令人飄飄欲仙。
那掌櫃的掐一掐自己,才清醒一些,這才一拱手,語氣裡滿是遺憾和歉意,卻是衝着蔚連,稟報道,“今天勝出的是趙小姐帶來的那個舞者,叫如月的,她壓軸出場,白日裡造勢一番,到了最後自然是來了許多人,趙小姐在酒樓裡花了不少錢。”
白日裡,趙無極將附近幾家店都逛了個遍,纔回到合歡樓。
掌櫃的桌前頓時便熱鬧起來,“掌櫃的,今日可有一位叫阿鈴的,來參加大會?”趙小姐聽着語氣不甚好,少將軍的傳聞大家也都知道,八九不離十是一場感情爭奪的戲碼,只是拿合歡樓這場比舞大會開刀。
掌櫃的心裡知曉沒有,但是在貴人面前還是把名冊翻了一遍,這才垂首回稟,“回趙小姐的話,小人翻了名冊,並沒有叫阿鈴的。”
“......怎麼會?!”
“那今日有沒有特別出彩的?”
“這個,小人不太懂舞,看不出來啊,要不,您問問如月姑娘?”
“罷了,接下來叫如月上場吧。”趙無極面色不善,倒也懶得再等,懶懶地吩咐他。
“是,趙小姐來得巧,如月姑娘剛好是最後一位。”
那最後一位如月姑娘跳舞的時候,趙小姐派人去外面宣傳,“貴人請客,先到先得。”
合歡樓馬上被擠得水泄不通,一天的賺的銀子都不如這時候多。
“嗯。”阿鈴只淡淡地應了,有些寒涼。
“阿鈴,你想的話,我可以,”蔚連知道她的心思,她想要靠自己的實力贏,她想要靠自己賺錢開首飾鋪子。
“不用,輸了就是輸了。”她擺擺手,忽地抓着蔚連的衣袖,輕輕扯了扯,“我們回去吧。”眸光裡帶了些撒嬌的意味。
“好。”他反手握着她的手,涼得似秋天裡的風,在手心細細地捂着。
路過那書生,她投去帶着微微笑意的一眼。
今天的阿鈴格外反常,反常就反常在主動順從了很多。
眼睛裡沒了反抗,像個談戀愛的端莊典範。
“阿鈴,你別這樣,我害怕。”蔚連一時不太適應,有些慌亂,突然的變化,叫他一時沒有接受過來。
“你不覺得這樣很好嗎?我一直想試一試,好好跟你在一處。”阿鈴的神情比往常溫暖了幾分,眸光裡帶了濃濃情意,那是蔚連夢中才出現過的畫面,如今就在眼前,有些不真實。
“......好,只要你想,我什麼都可以的。”他似是被蠱惑了一般,呆呆地點頭,喜悅溢於言表,潔白的牙齒在笑意裡閃着柔和的光,春日櫻花,夏日青蓮。
“蔚連,我想洗澡。把今天的衣服都燒掉。”
府中丫鬟都瞧見了,少將軍抱着那藍衣女子,神色難得的溫柔似水。
溫熱的洗澡水,幽幽地冒着熱氣兒,碩大的木桶裡,漂着一層花瓣,空氣裡都是香香甜甜的,她獨自一人在水裡泡着,竟也生出那麼兩三分後悔。
自己這樣做,是對的嗎?
明明他只想要三個月的安穩,自己還在百般折騰。
“蔚連,你怎麼會喜歡我呢?你可是這百十年來唯一喜歡我的人啊。”
如果自己留在天門,如果自己和蔚連......
這樣的想法讓她嚇了一跳,跳舞時想起的往事,觸動了那繃緊的弦。
“阿鈴小姐?”如棋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滿是關切,“你還好嗎?”
“我沒事,只是想再多泡一會兒。”說完她整個地沉入水面以下,溫熱充滿了整個身體,似乎這樣,就能連帶着讓心裡也暖起來。
“他會信我的吧。”只要他信我,這三個月,我們就好好地過,這麼下定了決心。
身後是淺淺的腳步聲,“阿鈴,阿鈴?”
他換了身衣服,是月白色的,瞧見水面上沒有人,他一下子慌了神,撲上去大手一撈,把她拉出水面抱在懷裡,“你不要。”
她驀地睜開眼,兩人額頭頂着額頭,撞進了一片漆黑的深邃眼眸裡,他的驚慌難過就在眼前,長長的睫毛下,那裡面是阿鈴,只有阿鈴,“阿鈴,我不在意的,我什麼都不在意,我只要你。”他的聲音微微大了一些,帶着急切和熾熱,彷彿下一刻就要把自己熱騰騰的心掏出來,獻給她。
熱氣蒸騰,這一次的吻水到渠成,她也意外地沉迷其中。
渾身都是溼漉漉的,他半跪在桶邊,溫柔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