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挺看不起自己的,真的太狼狽了。
就像個手足無措的小孩子,哭得鼻涕泡都出來了。
我覺得不應該是這樣的,真的不應該!
在李宇想要弄死我的時候,我沒有哭;
在何琳出賣我,讓我像狗一樣被監禁,像狗一樣被羞辱,甚至差點喪命的時候,我沒有哭;
在弄死李剛後我面對良心的譴責和未來的擔憂,我沒有哭;
在看守所我差點沒命,經常沒事就被往死裡一頓毒打,我也沒有哭。
爲什麼我就突然哭成這幅煞筆的模樣了呢,讓自己都感到厭惡?
我想,是因爲在意。
那種在意已經超越了一切,讓我幾近癲狂,快要喪失理智。
我狠狠抹了一把臉,幾乎是眼淚鼻涕一把抓,手上和臉上都弄得黏糊糊的,很髒。
必須強調一次,我是個處女座。
這種手上和臉上的觸覺,一度讓我想吐。
媽的,老子怎麼能這麼噁心?!
“不行!”
我咬着牙,強撐着痠痛乏力的腿站了起來。
電話鈴聲又一次響起來,我又一次將它掐斷,並且直接關機了。
爲什麼會有“我想靜靜”這句話?
因爲人是情感動物,總會有難以承受,需要像小狗一樣默默舔傷口,自我療傷的過程。
我現在就想靜靜。
而誰要是現在開我“靜靜是誰”這種玩笑,我說不準真能把他往死裡捶。
我茫然地走在大街上,到小商店拿了包紙,那個收銀員都很怕我的樣子,神色特別詭異。
我沒有在意,擦了下手和鼻子,走向了最近的垃圾桶。
記得曾經有一次,我似乎情緒過激把紡專的垃圾桶踹翻了,然後自作自受,回去又把它給裝好了。
現在我幹不出那種事了,哪怕難過到一度想死。
我突然覺得自己蠻可笑的。
不是總裁嗎,擁有大家都應該羨慕嚮往的身份和生活。
爲什麼離開了家,離開了公司,在蓉城卻連個朋友的家都去不了?
走着走着,我看到了一家酒吧。
我在門口稍微遲疑了一下,想到陳安琪荒唐地喝酒鬧出的破事,鬼使神差地就走了進去。
“先生你好,請問要喝點什麼?”女酒保向我躬身詢問。
“威士忌。”我毫不猶豫道,心完全沒和身體在一起,幾乎是想到什麼就說了什麼。
“好的,先生稍等。”
女酒保似乎也兼職調酒師,手腳麻利地爲我調和上一杯威士忌。
加了冰塊,也加了汽水和兩片檸檬。
“五十。”她將酒杯推向了我。
我剛想拿出手機付款,突然想到可能又會接到電話,便摸索出了現金。
嗯,現在都流行微信和支付寶付款,我身上竟然只有一百現金。
行吧,喝兩杯總沒問題。
我遞過錢,酒保找了我五十,我端着酒便走到了酒吧一個小舞臺下面。
我不太瞭解酒吧,也不想過多瞭解,但就從各種環境也能看得出來,這應該是個“清吧”。
不亂,不嘈雜,有個抱着民謠吉他的中年人,在緩緩地撥絃唱歌。
我喝了一口威士忌,那股勁道簡直讓我感覺食道有一道火線向下蔓延。
嗆得我直咳嗽,眼淚又一次涌了出來。
半杯下肚,我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借酒澆愁愁更愁”。
詩仙酒仙李白,他說的話果然是有一定道理的。
老子越想越難過,越難過越想喝,越喝越難過,似乎陷入了一個惡性循環。
甚至連陳安琪爛醉躺在牀上,江安寧緩緩壓在她身上的畫面都蹦了出來,揮之不去!
酒意很快上來了,我看着臺上的歌手,毫無形象地說道:“會彈《越過山丘》嗎?”
“會,你要聽嗎?”歌手愣了一下,隨後回道。
“不,我要唱!”我說着,直接向臺上走去,一時間不知道多少人驚訝地看着我。
歌手都呆了。
然後我把他拽下了話筒前面,對他說道:“你彈。”
全場鴉雀無聲,估計不知道我是什麼操作。
但即便如此,歌手還是彈起了吉他。
二四拍的歌,他用的G調指法。主歌彈分解和絃,副歌掃弦,加強遞進感和感情表現力。
“就讓我隨你去,讓我隨你去。
回到二十歲狂奔的路口,做個形單影隻的歌手。”
我藉着歌曲抒發着一腔的負面情緒,全部放在了嘶吼之中。
其實音唱高了,我知道。
但誰在意?
“就讓我隨你去,讓我隨你去。
逆着背影婆娑的人流,向着那座荒蕪的山丘,揮揮衣袖。”
我不知道別人聽起來怎麼樣,反正我是給自己整哭了。
人矯情起來還是很可怕的。
我甚至都想像歌裡那樣,回到二十歲的路口,做一個形單影隻的歌手。
可二十歲的我,如果真在山丘那頭相遇,又會不會問我是否過得幸福?是否和陳安琪在一起了,過上了他想要給陳安琪的生活?
如果真能見面,我要對他說一句對不起。
我完成了你出人頭地的夢想,但我想,你一定會很難過,覺得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二十歲的我,肯定不會想到我能成爲總裁。
但他也肯定想不到,那些年少美好的戀情,在婚姻中、在現實中,被風雨吹打得千瘡百孔。
一首歌唱完,我擦了把眼淚,總感覺自己像是感動了自己,其他人卻在看笑話。
但出乎我的意料,沉默過後,是滿堂的掌聲。
其實我唱高了,情緒溢出過多,連一點技巧都沒有講。我本就是一個KTV八十多分的水準,在唱自己而已。
可有時候打動人的不是技巧,剛好是最真最簡單的情緒表達。
“謝謝。”我說了一聲,拒絕了所有人讓我再唱的請求。
一杯威士忌喝完,向人討了解酒藥,吐了。
兩杯,再吐,再喝解酒藥。醉醺醺的上了臺,唱了首李宗盛的《山丘》,那句“還未如願見着不朽,就把自己先搞丟”,又讓我想到了二十歲的自己。
他一定挺失望的,或許還會覺得我沒用。
是啊,那時的海誓山盟情深抵死,又怎麼會相信有什麼能打垮彼此?
三杯威士忌下肚,我又一次吐了。
但這一次,我覺得好像不太對。
痛。
至死方休一般的痛。
我顫抖地看向廁所外的洗手池,看到了一灘猩紅。
旁邊的女生直接尖叫一聲:“有人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