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一臉震驚地看着徐靜,已是數不清今天是第幾次被這個女人驚到了。
唯有蕭逸臉色不變,突然邁步,走到了彭十的屍首旁,淡聲道:“沒錯,這個案子不可能是你一個人完成的。
彭十體型健碩,比一般的男子都要高大,而彭家離屍體被發現的地方有一段距離,只靠你一個女人,不可能把屍體從彭家搬過去並僞裝成被刀殺死的模樣。
何況,按照你的口供,你早已備好了砒霜,說明你是有預謀地殺人,而不是衝動殺人。”
曹氏臉色青白,瞳孔微顫,突然發狂般尖叫,“不對,人就是我殺的!是我一個人殺死的!也是我把他搬去徐娘子家的院子裡,企圖陷害徐娘子……”
“那你說說。”
蕭逸擡眸眼神沉靜地看着她,說出來的話卻有着一種震撼人心的力量,“你是如何把屍體運到徐娘子處的?”
“我……我……”
曹氏眼神迷亂,嘴脣顫抖,好半天才道:“我用了推車……”
“哦?那你又是如何在沒有同夥的情況下,瞞過府上所有人找到一輛推車,推出彭家一路來到徐娘子家的?
即便你真的有那個本事,你又是如何一個人把這麼健壯的男人搬到推車上,到了徐娘子家後,又是如何把刀刺進他心口的?
死者心口處的傷口可不淺,這個位置,刀理應是穿過了人的骨頭刺進去的,尋常女子可沒那個力氣直接把人的骨頭刺穿。”
蕭逸臉色絲毫未變,銳眸沉沉地看着曹氏,接連不斷地拋出一個又一個讓人窒息的問題。
徐靜不禁微微訝異地看着他。
這男人分明沒有仔細看過彭十心口上的傷,卻一下子看出了,那傷口不淺,且是穿透骨頭的傷。
她還以爲,他一心刺探她的底細,從沒有認真思考過案情。
看來她還是小看他了。
眼見着曹氏的臉色越來越白,嘴脣越來越抖,蕭逸眸色一沉,拋出了致命一擊,“如果你還是堅持這一切都是你一個人完成的,說明你有那個力氣直接用刀刺穿骨頭。
來人,準備一把刀,我們現場驗證一下,曹夫人是否真的有那個力氣。”
曹氏的腿霎時一軟,竟然就這樣直直地跌坐在了地上。
她身爲彭家的當家夫人,平時哪有做粗活的機會,便是重物也鮮少有機會拿。
這樣的她,又怎麼可能有直接用刀刺穿骨頭的力氣!
徐靜眼神涼薄地看着曹氏,突然暗歎一口氣,淡聲道:“曹夫人,你真的覺得值得嗎?你都這般狼狽了,那個你甘願用命護着的人,卻到現在都沒有任何表示。”
曹氏眼眸一瞪,眼中似有玻璃破碎,無意識地搖着頭低聲喃喃,“不……不……”
徐靜卻彷彿沒看到曹氏的抗拒,突然擡眸,彷彿冰刀一般的眼神直直地刺向了一直沉默地站在彭家衆人中的木總管,嘴角一扯道:“你說是嗎,木總管……”
徐靜話音未落,衆人還來不及消化這個驚天消息,曹氏就突然眼神一厲,瘋了一般直直地撲向徐靜,“不!!!你給我閉嘴!”
徐靜一驚,下意識要躲開,然而還不待她有任何動作,一個高大俊挺的黑影突然閃電一般出現在她面前,一擡手,就直接把曹氏擋到了一邊去。
曹氏就這樣被巨大的衝擊力狼狽地撞倒在了一旁的地面上,被一衆衙役快速地制住了。
徐靜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才後知後覺地看向擋在了她面前的男人,張了張嘴道:“啊,謝謝。”
蕭逸卻看也沒看她,皺眉似乎有些嫌棄地甩了甩袖子,道:“我不過是剛好站在你旁邊,不好袖手旁觀。”
“哦。”
聽到這一點也不友善的回答,徐靜卻絲毫不在意,點了點頭道:“這樣,但其實你不出手也可以,我自己完全能避開。”
圍觀衆人:“……”
這都是哪裡來的比石頭還不解風情的男女!
一般這種英雄救美的情節,接下來不都是些讓人浮想聯翩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發展嗎?哪有人會一本正經地談論起“到底需不需要你救”這種煞風景的話題啊!
最絕的是,當中的男主人公聽到這話後,靜默片刻,竟還一臉淡定道:“那是我多管閒事了。”
“有點。”
女主人公一臉認可地點了點頭,還很是公道地說了句:“但你出手相助的心總是好的,我這聲謝謝倒也合適。”
衆人:“……”
已經完全無力吐槽了。
一旁偷看的東籬:“……”
不禁嘴角抽了又抽。
本來方纔看郎君和那女人配合默契,他還焦急心慌,生怕郎君會被那女人蠱惑來着,如今卻證明他多想了。
但是!
郎君明明長得那麼俊,又是名滿天下的少年才子,朝堂新貴,卻至今沒有一朵像樣的桃花的原因,他似乎悟到一些了!
徐靜完全沒感覺到周圍人看向她和蕭逸的異樣目光,或者說,她完全不在意,危險解除後便繼續眼神冷冽地看向臉色莫名更沉黑了一些的木總管,道:“木總管,曹夫人都爲你做到這份上了,你還不出來說一句話嗎?”
這簡直就是在明着說,木總管就是這起案件中的另一個兇手了!
衆人的注意力這才被拉了回來,無法置信地看向那個由始至終沒說過一句話的男人。
他們不想相信這件事,但看曹氏的態度,分明就是在說,這男人確實與這個案子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木總管靜默了好一會兒,才緩聲道:“你有何證據證明,我是共犯?”
衆人一愣。
對啊,雖然如今看來,木總管確實和這個案子有關係,但那都是猜測,完全沒有證據啊!
而看曹氏的態度,分明是要死保這個男人,若曹氏堅稱這男人與這個案子沒關係,也沒人能奈何得了他!
徐靜卻輕輕一笑,冷聲道:“我確實有些佩服你了,都到了這時候了,你還能如此淡定,你可是覺得,你做的計劃十分完美,沒有人可以給你定罪?
我是不知道你是怎麼把一個女人洗腦至此,願意爲了你要生要死的,但今天我就給你上一課——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她倏然擡腿,走到了彭十和曹氏中間,一邊走一邊道:“我來替你回憶一下昨晚的事情罷。
你和曹氏早有預謀要殺死彭十,爲此,你讓曹氏早早備下了足以致命的砒霜。
只是,殺人容易,要逃脫律法的制裁卻難,因此你們一直按兵不動,就想等一個最好的時機。
終於,被你們等到了。
昨天,彭十遣人給我下聘,想強行納我爲妾,我絲毫不給他面子,直接把他的聘禮都扔了出去,彭十聽聞後勃然大怒。
恰好這時候,蕭侍郎來了安平縣,還在查孫縣令,你心知孫縣令這會兒如履薄冰,若是彭十死了,他定然不會認真查這個案子,只會想着早早結案。
你和曹氏敏銳地察覺到這是個栽贓嫁禍的好時機,曹氏立刻勸下彭十,並以要安慰彭十爲由,讓下人準備了一桌酒菜。
在和彭十進食途中,曹氏悄悄把早就準備好的砒霜混進了食物裡,讓彭十吃下。
一無所知的彭十不僅吃下了含毒的食物,還吃下了更多旁的食物,然而沒過一會兒,彭十就感覺到了頭暈、頭疼、肌肉疼痛性痙攣,甚至覺得噁心想吐,腸子劇烈絞痛。
這都是砒霜中毒的症狀。”
女子的聲音平靜而清冷,卻莫名地讓人有種身臨其境之感。
不少人下意識地捂着自己的肚子,感覺自己的肚子似乎也有些痛了。
徐靜繼續道:“砒霜雖然是可以致命的毒藥,但並不是見血封喉的烈性毒藥,人在毒發後,並不會立即死亡。
而人在極致痛苦的時候,會下意識求生,彭十也不例外。
毒發後,彭十可能掙扎着要叫人,但可想而知,你們怎麼可能真的讓他把人叫過來呢?
然而,曹氏力氣纖弱,無法制衡壯碩高大的彭十,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直藏在暗處的木總管你,出來了。
你出來後,迅速制住了彭十,並用某樣東西,緊緊綁住了彭十的手腕。”
徐靜一邊說,一邊用眼神示意自己的臨時小助手。
她的臨時小助手倒也上道,立刻上前,翻出了彭十的兩隻手,示意所有人看上面的勒痕。
衆人的眼眸不由得瞪得更大了。
木總管一直沉靜得近乎死寂的臉色,終於有了微妙的變化。
他微微白着一張臉,注視着徐靜的一雙眼眸中,帶着呼之欲出的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