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程曉緊繃的聲音響起,“夫人,是……邢國公。而且……”
徐靜眼眸微睜。
邢國公……江少閆!
只是,邢國公來了,爲何外面沒有兵器交接的聲音?
邢國公過來,又是爲了什麼?
徐靜猛地推開車門,當看清眼前的景象時,她的心一沉。
卻見外頭,邢國公江少閆帶着一羣兵士擋在了路的前方,他帶的兵士數量不算多,粗略看下來,也就二十幾人。
她這邊守衛的人數,完勝他們。
然而,在這樣的優勢下,程曉他們依然不敢隨意動作的原因是——江少閆的手上,赫然挾持着一個熟悉的女子——她離開安平縣時才見過的程青青!
難怪方纔程曉那般欲言又止。
徐靜眸色轉冷,暗暗向程曉傳遞了個眼神,讓他看好馬車裡的蕭懷安,徑自下了馬車,冷聲道:“江少閆,你到底想做什麼?我原先以爲你是個輸得起的男人,莫非是我看錯了?”
江少閆看到徐靜,眼中快速掠過一抹仇恨,狠狠咬牙冷笑道:“輸?我原來可不會輸!都是因爲你和你的好夫君!如果不是你們多管閒事插手靈州的事,讓那沒用的李源的計謀失敗,逼得我們提前起事,如果一切都按照我原先計劃好的進行,這個天下,早就是我們江家的囊中之物了!
都是因爲你們!都是因爲你們!!”
說到後頭,他明顯失了控,眼神仇恨地瞪着徐靜,一聲又一聲,彷彿野獸被逼到了絕境時的嘶吼。
他從小就在爲完成江家傳承了這麼多代的宏圖大業而努力,並將它視爲自己這輩子最重要的事情。
原本一切都十分順利,除了凌王太妃突然要和他們江家恩斷義絕這件事,稍微脫離了他的掌控,其他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而凌王太妃突然發瘋這件事,他壓根沒放在心上,甚至覺得她發瘋得剛剛好,他剛好可以趁這個機會做出和凌王劃分清界線的假象,把江家進一步從謀反的懷疑中摘出去。
事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失控的?
在他不得不接受了他們已是全軍覆沒、江家這麼多年的宏圖大業就這樣敗在了他手上的的事實、痛不欲生的時候,他最爲仇恨的兩個人就這樣浮上了他的心頭——蕭逸以及他的妻,徐靜!
若不是他們,他們江家不會這麼快露出馬腳。
他們就能穩紮穩打地推進廣明堂拿下軍隊供藥權這件事,在給軍隊的藥物中加入他們事先準備好的慢性毒物,然後在時機最爲恰當的時候,先帶走凌王,再一舉起事!
原本,他們江家渴盼了這麼多年的勝利已是近在他的眼前,都是因爲這對可惡的夫婦!都是因爲他們!
江少閆越想越是恨極,手裡拿着的刀一時收不住力道,在程青青細嫩雪白的脖子上劃出了一道血痕。
程青青嚇得渾身發抖,但因爲怕影響到徐靜,硬是咬着牙不敢吭一聲。
徐靜雙拳不知不覺已是緊握,見江少閆有繼續發瘋的跡象,冷聲道:“所以,你來找我,是想報仇吧?江少閆,我就在這裡,你不要把無辜的人扯進來!”
這傢伙,明顯已是窮途末路,想在死之前拉一個墊背的。
江少閆看着徐靜,眼神陰狠,嘴角一勾道:“徐娘子果然是個聰明人,但徐娘子是個聰明人,我也不差,你那邊那麼多守衛,我可不敢就這麼把這女人放了。
除非,徐娘子走過來,用你自己,交換這女人!”
程曉下意識厲聲道:“不可!”
徐靜卻揚了揚下巴,淡聲道:“可以。”
程曉猛地看向徐靜,一臉焦急,“夫人……”
徐靜卻揚了揚手,轉向他低聲道:“如今這局面,沒有別的法子了,你放心,保護好長笑。”
江少閆就在對面,她不能細說爲什麼讓程曉放心。
說完後,她就緩緩朝江少閆走了過去。
方纔,她和程曉說話的時候,江少閆一直緊盯着他們,這會兒忍不住粗聲粗氣道:“徐娘子莫不是有什麼詭計罷?我奉勸徐娘子一句,少耍心眼,否則,我不介意和徐娘子同歸於盡。”
徐靜在他面前站定,淡聲道:“如今青青在你手上,我能耍什麼詭計?我已是過來了,快把青青放了!”
江少閆眼神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會兒,最後朝他身後的兵士使了個眼色,立刻有三個兵士走上前,其中兩個兵士猛地把手中的長劍橫在了徐靜脖子上,一個兵士走在徐靜面前,一臉警惕地看着對面的程曉一羣人。
程曉一下子握緊了手中的長劍。
孃的,這羣喪家之犬,總有一天,他要把他們全砍了!
徐靜卻是不由得低笑一聲,冷聲道:“江少閆,你如今放心了罷?還不快把人放了!”
見徐靜已是完全掌握在了自己手上,江少閆這才猛地把程青青往前一推,趁着程曉他們衝上前接住程青青之時,厲喝一聲,“走!”
他手下的兵士聞言,紛紛翻身上馬,徐靜則是被江少閆扯到了他自己身邊,直接把她推到了自己馬上,載着她就快速跑進了旁邊的林子裡。
程曉看得目眥欲裂,厲喝一聲,“趙錢,李維,立刻去城裡尋求支援!其他人,跟着我追上去!”另一邊,江少閆一路帶着徐靜,往山林深處奔去。
因爲馬的速度太快,徐靜一路上都被風吹得睜不開眼睛,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只聞不遠處傳來一陣陣波濤洶涌的聲音,馬的速度也明顯慢下來了。
她緩緩擡頭一看,就見他們竟是來到了一處山崖處,而這個山崖,顯然緊挨着波浪起伏的怒江。
她不禁冷笑一聲,“你這是……要帶着我跳河?江少閆,你何必呢?你好不容易纔從朝廷大軍的追捕中逃脫了,若你日後安分守己,隱姓埋名,未嘗不能好好過完下半輩子,你……”
話音未落,她就被一臉陰翳的江少閆一把從馬上扯了下來,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你給我閉嘴!”
江少閆瞪着她咬牙道:“我江少閆光鮮亮麗了大半輩子,要我下半輩子像過街老鼠一樣活着,我還不如拉着你和你那個可惡的男人一起去死!”
說着,他齜牙一笑,表情說不出的陰狠偏執,“放心,黃泉路上你不會孤獨,你男人會陪着你的。”
徐靜只冷冷地看着他,另一隻手悄悄握緊了系在腰間的一個袋子。
袋子裡,有她先前研發出來的超強迷藥。
從靈州回來後,她越發覺得只通過逃跑來自保是不夠的,因此,聯合周啓一起改良了大楚的幾款江湖藥物。
上回,周啓配合他們抓捕華文時,身上帶着的便是他們一起改良的一款見血封喉的毒藥。
她這回,身上只帶着迷藥,但也夠了。
只要找準時機把迷藥撒出去,她便可以趁機逃跑。
她早就料到,江少閆不會甘心只殺死她,他挾持她,只是爲了後面可以用她來要挾蕭逸。
她沒猜錯的話,蕭逸這些天一直沒有給她寫家書,是因爲得知了江少閆往西京跑了的消息,這些天,他也在往西京趕。
她毫不懷疑,也許下一秒,蕭逸就會出現在她眼前。
只是,她也不能只指望蕭逸救她。
而且,最讓她在意的是,蕭逸先前的信裡說,除了江少閆逃走了,他的兩個兒子也一併失蹤了,其中一個就是江餘。
然而,如今出現在這裡的只有江少閆,他的兩個兒子可是跟着他一起來了西京?更甚者,如今就埋伏在附近?如果是這樣的話,在鬧清楚情況之前,她也不能貿貿然行動。
徐靜的眼眸微微一轉,嘲諷一笑道:“是麼?那我還要感謝你,讓我不用孤零零一個人上路。倒是你,你的兩個兒子不是跟着你一起跑了麼?怎麼這回他們沒跟着你一起過來,你做了這麼多孽,定是要下地獄的,你就甘心自己一個人下地獄?”
江少閆臉色一白,冷冷道:“我那兩個兒子,就不勞徐娘子操心了,徐娘子還是先管好自己罷。”
說着,不由分說地反鎖了徐靜的雙手,把她交給了其他兵士看管,自己則是指揮着他的人帶着徐靜,一路退到了懸崖邊上。
徐靜暗暗地瞥了他一眼,也沒再說什麼。
聽他這麼說,他那兩個兒子應是沒有跟着他一起過來。
也是,古人都講求留後,江少閆再瘋,也不會拉着兩個兒子一起死,讓他這一脈徹底絕後。
如今,她唯一慶幸的是,許是江少閆覺得她不會武功,沒什麼威脅性,所以只是讓人看着她,沒有把她綁起來。
只是,如今她的雙手被反鎖着,她要想辦法獲得自由,才能用她身上的迷藥,只要一瞬間就好……
徐靜的腦子正快速轉動着,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震天響的馬蹄聲,隨即,她看到遠處的江少閆嘴角一點一點勾起,冷聲道:“終於來了。”
她頓時預感到了什麼,心跳一點一點地加快。
就在林子裡的將士攜帶着沖天的氣勢衝出來那瞬間,江少閆一把拽住了徐靜的衣領,無比粗魯地把她拽到了自己身邊,隨意往她嘴裡塞了個布團,手上的劍一個翻轉,就這樣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徐靜的心頓時一緊,不自覺地盯着騎馬走在那羣將士最前頭的那個黑色身影,男人五官俊挺,身材高大挺拔,身上的氣勢比半年前要鋒利沉冷不少,整個人都透着一股長途跋涉風塵僕僕的氣息。
分明是她已是半年沒見過面的——蕭逸!
蕭逸的視線幾乎是瞬間便凝聚在了徐靜身上,看到架在她脖子上的長劍,他的黑眸猛地一沉,身上的殺氣一瞬間完全無法壓抑,彷彿利箭一般襲向江少閆。
他猛然翻身下馬,冷聲道:“江少閆,你到底想做什麼!”
“蕭逸,你不是很聰明麼?我想做什麼,你不清楚?”
蕭逸臉上掩不住的沉抑似乎取悅了江少閆,他突然哈哈大笑,咬牙一字一字道:“蕭逸,你別以爲你打敗了我江家的軍隊,你就贏了,我便是死,也不會讓你好過!
天底下我最恨的人就是你!所有人都說蕭家七郎對自己這個夫人情深義重,蕭逸,我給你一個選擇,你是要自己死,還是,你夫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