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靜微微揚眉,一時拿不準他這麼問的原因,實事求是道:“應該會的。”
雖然她一開始的計劃是,她和蕭逸成婚後便各睡各的。
但誰能想到事情會陡然往另一個方向發展,還一發不可收拾呢。
這段時間,她一直都是和蕭逸同牀共枕的,這會兒再說分開睡,未免顯得太矯情了。
小不點眼睛亮閃閃地看着她,“哦”了一聲。
徐靜好笑地捏了捏他軟乎乎的小臉蛋,“長笑不想和阿爹一起睡?”
蕭懷安搖了搖頭,須臾,又點了點頭,半張臉藏進了被子裡,似乎有些害羞地道:“我、我從沒和阿爹一起睡過,所以不知道……”
蕭逸向來是傳統的老父親思維,就是那種愛在心裡口不出的類型。
他在蕭懷安面前往往是內斂而持重的,連笑容都少有,這樣的男人,確實也不太可能做出陪兒子睡覺這種事。
徐靜輕笑一聲,“那長笑今晚可以感受一下。”
小不點卻突然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徐靜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臉道:“怎麼這麼看阿孃?可是還擔心阿孃不是真的?”
“纔沒有!”
想起自己犯的傻,小不點顯然也有些不好意思,眨了眨眼睛道:“阿孃、阿孃是不是有些喜歡阿爹了?”
徐靜一怔,有些意外地看着面前的蕭懷安。
雖然她早就知道這孩子早慧,但沒想到他竟然連這都看出來了。
也未免太敏銳了罷!
她輕咳一聲,道:“長笑怎麼知道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蕭懷安覺得自己有點開心,又有點不開心,嘟了嘟嘴道:“因爲、因爲阿孃以前都不願意提阿爹的,也不怎麼喜歡跟阿爹待在一起,青青姐姐說,要是喜歡一個人,肯定會時時刻刻想和他在一起,就像長笑想時時刻刻和阿孃在一起一樣。”
徐靜:“……”
青青那丫頭到底都教了長笑什麼?
長笑說着說着,小嘴嘟得更厲害了,“其實,阿爹一直都可喜歡阿孃了,阿爹肯定也很想阿孃喜歡他的,但、但阿孃喜歡長笑,肯定比喜歡阿爹多對不對?”
徐靜不由得失笑,敢情這小不點鬧了半天,是在吃自己老父親的醋呢。
她放下撐着頭的手,把面前的孩子抱進了懷裡,鄭重其事地道:“那當然了。”
小不點這才滿意地笑了。
這一晚,蕭懷安一直纏着徐靜,說了許久的話,最後睡覺的時候,小嘴都是翹着的。
徐靜低頭看着睡得一臉香甜的蕭懷安,不自覺地笑了笑,只是,當她看向了窗外的夜色時,臉上的笑容不禁收了收。
都快到子時(晚上十一點)了,蕭逸怎麼還沒回來?
可是出什麼事了?
她心頭有些不安,也睡不着,乾脆輕手輕腳地坐了起來,靠着一個軟枕,拿出了一本先前看到一半的遊記繼續看了起來。
一直到了快子時正,外頭才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徐靜心頭微動,放下了手中的書,轉頭看向了大門的方向。
那腳步聲在來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停了,隨即響起春陽特意壓低的聲音。
她說了什麼,徐靜聽不清,但大抵是說了小不點今晚也在這裡睡的事了。
那之後,外頭的腳步聲便轉了個彎,往一旁的浴室去了。
徐靜擔心下牀的話,會鬧醒一旁的孩子,便也沒有動,只靜靜地坐在牀上,等男人進來。
大概一刻鐘後,房門終於被輕手輕腳地推開,已是簡單沐浴過、穿上了寬鬆的月白色居家服的男人走了進來,徑直走到了牀邊,低頭看了看睡得無知無覺的小不點,不由得笑了。徐靜擡眸看着他,見他臉上雖然帶着笑容,但眉眼間卻有着一抹無法抹去的凝重,眉頭微蹙,輕聲道:“可是出什麼事了?”
蕭逸把視線慢慢轉移到了徐靜身上,擡手輕輕揉了揉眉心,也壓低了聲音道:“李源死了。”
徐靜微愣,“怎麼會?你不是把他押進宮裡了嗎?”
“對。”
蕭逸暗歎一口氣,“他就是在剛過宮門的時候,突然暴斃而亡的,宮裡的太醫檢查後說,他是中毒而亡,只怕他身上被下了毒,必須定期服下解藥。”
雖說李源一直不願意開口,但如今他們手上唯一知道真正的幕後黑手是誰的人,只有他一人。
他死了,就代表他們手上的線索中斷了。
只能耐着性子,慢慢地徹查蕭、趙、江、王四家了。
徐靜嘴角微抿,“難怪這一路上,敵人的攻勢一直不算激烈,只怕是早就料到李源很快會死,這一路上偷襲咱們的人,估計想趁機帶走或殺了李源還是其次,主要是想探探我們的態度,看看李源到底給我們泄露了多少機密。”
如果李源早就配合他們把一切說出來了,從他們對李源的態度,以及李源的狀態上就能看出來。
只要敵人看到了李源那想死都死不成的樣子,基本就能猜到,他們這邊還沒能撬開李源的嘴。
“對,也不知道他們給李源吃的是什麼毒藥,連你都沒看出來他服了毒。”
蕭逸暗歎一聲,滅了房間裡的燈,輕手輕腳地上了牀,掀開被子的一角躺了進去。
隨即,他側着身子,單手撐頭,藉着窗外灑進來的清亮月色看着睡在他們中間的小不點,忽然低低一笑道:“這還是我第一回和這孩子一起睡。”
這感覺,說不出的新鮮。
徐靜也側過身子看着他,低聲道:“長笑方纔也這樣說了,他原本想等你回來再睡的,但許是今天興奮過頭了,熬了大半宿還是沒熬住,睡了。”
蕭逸伸手輕輕撫了撫長笑柔軟的額發,“這回我們確實離開得太久了……”
頓了頓,他伸手過去,隔着孩子握了握徐靜的手,道:“不管怎麼樣,我定會護你和長笑周全。”
他們兩個,是他的底線。
是他傾盡一切都要守護的存在。
徐靜不禁好笑道:“這說得,好像即將發生什麼大事似的,我相信你和聖上,你們定然不會讓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發展,何況,我說了,我也會助你一臂之力的。”
蕭逸只是默默地收緊了握着她的手。
臨睡前盡說這些話題,未免太沉重了。
徐靜便轉移話題道:“說起來,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你爲何給長笑取了這麼一個小名?”
蕭逸看着她,溫聲道:“他剛來到我身邊時,不像旁的孩子一般愛笑,還時常躲着我,彷彿我是什麼……洪水猛獸,我就想,給他取了這個小名,他是不是就能多笑笑了。”
徐靜恍然,“原來如此,那他後面有多笑了嗎?”
蕭逸無奈地揚了揚脣,“確實笑多了一點,但一直到了安平縣後,我才知道,這孩子原來還能笑得那般燦爛。”
這一晚,兩人就像人世間最尋常的一對夫妻,守着睡得香甜的孩子,絮絮低語了許久。
他們沒發現的是,睡在他們中間的孩子,嘴角也不自覺地越翹越高,彷彿下午時吃的糖葫蘆,一直甜到了夢裡。
第二天,徐靜是被春陽叫醒的。
徐靜剛迷迷糊糊地醒過來,便聽春陽沉聲道:“夫人,西京府衙來人了,說……今天一早發生了一起重大案子,希望夫人能過去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