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熱乎乎的炕上,張鐵鷗的一隻手緊緊握着那把手槍,另一隻手搭在烈風的身上,一天的鞍馬勞頓,讓張鐵鷗感到了一陣陣的睏意。
漸漸的,張鐵鷗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夜,死一般的寂靜,靜得讓人心裡發慌。
院子裡偶爾傳來幾聲鳴蟲的低吟淺唱,遠處不時的傳來狗的吠叫聲,卻又讓人感到一陣陣的愜意,似乎身處田園之中。
忽然,院子裡傳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
正在炕上閉目假寐的烈風耳朵一動,警覺地睜開那雙深褐色的眼睛,看着門口。
這時,那細微的腳步聲在門口停止了,周圍又陷入了寂靜。
烈風支楞起耳朵聽了聽,門外還是那麼靜,彷彿剛纔它聽到的只是幻覺。
一陣輕微的聲音再一次響起,烈風睜大了雙眼,因爲它看見,一把鋒利的匕首伸進了門縫,正在一點一點地撥動着門閂。
烈風渾身的肌肉繃得緊緊的,四條腿一發力就要站起來,卻被一隻大手用力地按了下去。
烈風低頭一看,原來是張鐵鷗。
張鐵鷗雖然睡着了,但是他卻很警覺,他知道這個夜晚,註定不會是個平靜的夜晚,所以他的手始終放在烈風的身上,烈風的任何一個細微的動作他都能感覺得到。
此刻見烈風要動,他連忙按住了烈風,衝烈風輕輕地噓了一聲,烈風馬上心領神會,老老實實地趴了下來,但是它的眼睛卻一直盯着門口的動靜,準備着隨時衝向這不請自來的“客人”。
張鐵鷗輕輕地對烈風做了一個動作,然後指了指自己的手脖子。
烈風伸出舌頭,舔了舔張鐵鷗的手,張鐵鷗會意地笑了。
這時,門閂已經被撥開,門外的人聽了聽屋裡面的動靜,呼到張鐵鷗故意發出的一陣輕微的鼾聲,門外的人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門被無聲地推開,兩個人影出現在門口。
其中一個對着另一個人做了一個手勢,那人掏出了火摺子,走到桌旁,將油燈點着。
張鐵鷗微睜雙眼,仔細地看着屋子裡的這兩個人。
只見這兩個人身穿黑衣,手裡握着明晃晃的匕首,看到炕上的一人一犬已經一動不動,兩個人對視一眼,嘿嘿地笑了兩聲,其中一個說道:“你去叫二當家的,我在這兒看着,讓二當家的快點過來!”
另一個人答應一聲,閃身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院子裡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隨着腳步聲停下來,幾個人已經進了屋子。
一個聲音道:“大腦袋!事辦妥了嗎?”張鐵鷗聽出來了,說話的這個人正是那個客棧掌櫃的。
那個叫“大腦袋”的人答道:“當家的,您放心,我們幹這活又不是一天兩天了,除了這屋子裡的一人一狗,全都搞定了,要不是您有話,這個人已經被送到狗圈去了!”
掌櫃的呵呵笑了兩聲,走到了桌子旁,看了看桌上吃剩下的殘羹剩飯,說道:“小二說那條狗是條神犬,我本來想留下來,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按照老大傳來的信,今天這是咱們最後一票了,天亮之前咱們就都得撤到山裡去。這個店也不能要了,前兩天那個事還不知道怎麼辦呢,老大怕那些人再來找咱們的晦氣,所以讓咱們全部回山上去。”
一旁的小二說道:“當家的,那個人可能早就嚇破膽了,他還敢來找咱們的事兒?”
“小二,你忘了嗎?那些人是高麗棒子,他們要追殺的可是日本人!”掌櫃的轉身對店小二說道,“就因爲這個,老大才讓咱們把那幾個日本人連夜送上山的。沒想到還是出了事!”
小二道:“老闆,這麼說,咱們這個點也不要了?”
掌櫃的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一切都得聽大當家的吩咐。回到山上再說吧!”說着,這個掌櫃的對大腦袋說道:“把這個人扔到狗圈喂狗,至於這條狗嘛,把它捆結實了,別讓它傷人,給我帶到山上去,我倒要看看,它有那麼厲害嗎?剩下的你們看着辦吧!”一邊說着,這個掌櫃的一邊向門口走去,可他剛走到門口,他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往日裡對他一直唯唯諾諾的手下們忽然沒了動靜,他停下腳步,回頭一看,身後的情景頓時讓他目瞪口呆。
只見剛纔還站着的五、六個手下,此刻已經躺在了地上,更讓他吃驚的是,炕上那個原本已經被放倒的客官,此時正坐在炕沿上,手裡正把玩着一把雪亮的匕首。
在他的身旁,蹲坐着一條威猛的大狗,瞪着一雙寒光閃閃的眼睛盯着他。
掌櫃的大驚失色,語無倫次地說道:“你……你不是……被……”
張鐵鷗冷冷一笑,道:“掌櫃的,剛纔我忘了告訴你,我這個人有個毛病,我睡覺的時候容易毛楞,後果便是在我睡夢中接近我的人都會變成這樣。”說着,向躺在地上的那幾個人一指。
只見那幾個人的喉嚨都被割開,早就沒氣了。
掌櫃的頓時感到渾身冰涼,因爲他知道,這幾個人都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雖然算不上一等一的高手,可是要想在一眨眼之間無聲無息地割斷他們的喉管,而且就在自己身後,自己卻絲毫也沒有察覺,這怎麼可能?除非……
想到這兒,掌櫃的顫抖着聲音道:“你你……是……是……你到底是什……?”
張鐵鷗緩緩地站了起來,替他說了下去:“你問我是什麼人嗎?這一點你不用擔心,你會知道的!現在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我只是一個好人!怎麼樣?掌櫃的,現在你的心裡一定在想,我怎麼沒有被你們下的藥迷倒,是不是?”
掌櫃的穩了穩心神,他知道,自己今天這是遇到高手了,唯一的辦法就是殺死他,否則後患無窮,因爲他剛纔聽到了自己對那些手下說的話,萬一走露了消息,即便這個人會放了自己,老大也不會放過自己的。
想到這一點,掌櫃的恢復了鎮定,道:“不錯,這正是我想知道的。剛纔我看了桌子上的酒菜,你明明已經吃了,喝了,爲什麼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醒過來呢?要知道,我可是對你格外的關照啊!”
張鐵鷗雙眉一揚,道:“你的意思是說下在酒菜裡的藥量比別人的要多了很多,是這樣的嗎?”
掌櫃的點了點頭,這一點的確讓他感到納悶,他聽了店小二的稟報,也覺得這個人絕非常人可比,況且還帶着一條令人生畏的大狗,而這條狗居然讓他精心調教的三條烈犬望風而逃,所以爲了保險起見,他讓店小二在給張鐵鷗的酒菜裡多放了一些蒙汗藥,他以爲這回萬無一失了,沒有想到的是,這麼大的藥量都沒有把他放倒,這似乎太不可思議了。
張鐵鷗笑了笑,道:“其實你也不用奇怪,因爲我根本就沒動你們端來的酒菜!”
掌櫃的露出不相信的表情,道:“可是,那桌子上的……你是怎麼知道那酒菜裡面有問題的?”
張鐵鷗淡淡一笑,道:“這個問題,恐怕就得讓烈風來回答你了。烈風!”聽到張鐵鷗的叫它,烈風衝着那個掌櫃的“汪汪”叫了兩聲,然後一跳,已經站在了掌櫃的面前。
掌櫃的聽到烈風那震懾心神的叫聲,他的腿一軟,差點癱在地上。
烈風圍着掌櫃的嗅了嗅,走到張鐵鷗的身旁坐了下來。
張鐵鷗取出那一塊人的腳趾,對掌櫃說道:“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是一塊人的腳趾,而這塊腳趾,就是烈風從你身後那個櫃子底下找到的!這回你明白了吧?”
掌櫃的嘆了一口氣,道:“唉!我明白了。我這個店開了十多年了,從來沒有失過手,沒想到今天栽在你的手裡!確切地說,是栽在你帶的一條狗的手裡。”
張鐵鷗道:“我和烈風剛走進這個房間,烈風就查覺出來有些不對勁,只是當時我並沒有發覺,後來小二送來了酒菜,我才發現了問題。”
“哦,可以說說嗎?”掌櫃的怎麼也想不到,漏洞居然出現在店小二的身上。
張鐵鷗指着桌子上的酒菜說道:“這樣一桌酒菜,再加上十幾斤醬牛肉,這些東西加到一起,恐怕沒有一百斤,也得有七八十斤吧?可就是這麼重的份量,店小二居然單手託着,而且身形不晃,腳步也不亂,試問,如果不是身懷武功,他如何能做到這一點?。所以我悄悄地跟在他的身後,偷聽到了你們的談話。而當我端着小二給我的油燈回到房間裡的時候,烈風已經找到了這個腳趾!由此我斷定,這是一家黑店!老闆,不知道我這麼回答讓你滿意嗎?”
掌櫃的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道:“事已到此,我已經無話可說了!我認栽了!老弟,烈風真的很棒!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張鐵鷗道:“你有什麼問題?儘管提,在你死之前,我一定會讓你死個明白!不過,在你提問之前,我先更正一點,烈風不只是一條狗,它是我的好兄弟!”
掌櫃的苦笑一下,道:“看得出來,你的烈風的確是條好狗,你把它當成自己的兄弟,這一點也不爲過。根據我多年養狗的經驗來看,它是一條世間罕見的神犬,也就是人們說的犬王。兄弟,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坐下來說嗎?”
張鐵鷗想了想,道:“坐下來可以,但是我提醒你,如果你想耍什麼花樣的話,不用我動手,烈風就可以讓你如願以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