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風剛剛在車廂裡站穩,忽然,它聽到從一隻木箱裡傳出一陣低沉的咆哮,它微微一愣,知道自己的舉動引起了木箱子裡的同類的不滿,它也用低低的聲音迴應了一聲,奇怪的是,木箱裡的聲音戛然而止,想必是木箱裡的同類認可了它。
這個時候,幾個人影從領事館裡走了出來,其中一個走到駕駛室外,和另外幾個人說了幾句話,打開車門鑽了進去。
軍用卡車發出了一陣轟鳴,緩慢地開動了。
烈風藏在車廂裡,看着黑暗中的景物向後倒退,它的頭有點暈,它趴在車廂裡,努力地擡起頭向車廂外張望。
大卡車在路上走了一陣,在一個燈火明亮的地方停了下來。
車下傳來一陣嘰哩哇啦的聲音,不一會兒,卡車又開動了。
烈風擡頭向外面看去,忽然發現這個地方很眼熟,好象以前曾經來過。
這時,藉着昏黃的燈光,它看到了門口處站着兩個身穿軍裝,手持步槍的士兵,這些士兵和城門口的那些士兵不一樣,他們的軍裝是黃色的,而城門口的士兵身上的衣服是灰藍色的。
烈風正在想着,大卡車停了下來。
烈風扒頭向車外看了看,這裡的燈光很暗,好象是到了倉庫區。四周靜悄悄的,看不到人影。
“吱!”剎車片發出了刺耳的響聲,把烈風嚇了一跳,它連忙把頭縮回了車廂裡。
過了好一會兒,再也沒有動靜了,它再一次探頭向外看了看,確定車廂外面沒有人之後,烈風兩隻前爪搭在車廂板上,後腿一使勁,它輕鬆地從車廂裡跳了下來。
烈風的四條腿穩穩地站在地上,四下看了看,它忽然想起來了,幾天前,張鐵鷗和何元彪還有那個劉代民就是在這裡衝出去的,那一次,它在大門口咬死了一條日本人的狼青,那個傢伙雖然兇猛,但是卻不堪一擊,難道這幾個木箱裡的同類也是那樣的傢伙嗎?
烈風擡頭看了看車廂裡那幾只木箱,忽然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它連忙一轉身,鑽到車廂下面。
黑暗中,烈風看見幾個穿着鋥亮的黑色皮靴的人走了過來,在卡車的後面站住了,接着,幾個打着綁腿,穿着大頭鞋的人爬到了車上,把那幾只木箱擡了下來。
那些人嘰哩哇啦地說着,幾個人擡着一隻木箱,向一幢黑暗中的房子走去。
那幾個穿着皮靴的人卻沒走,他們還站在那裡吐啦哇啦地說着什麼,不時地還笑上一陣。
那幾個穿着大頭鞋的人又走了過來,擡起一隻木箱又走了,就這樣,他們來回走了幾趟,當他們擡着最後一隻木箱離開的時候,那幾個穿着黑色皮靴的人也跟着他們走了。
烈風趴在車下看着他們走遠了,它也從車下爬了出來,遠遠地跟在他們後面。
那些人來到一個巨大的房子外面,有一個士兵打開了大門走了進去,打開了裡面的大燈,頓時,大房子裡一片通明。
這時,又一個士兵拿來了幾條鐵鏈子,“嘩啦啦”扔在木箱外面。
烈風遠遠地看着這些人的舉動,它不知道這些人想要幹什麼。
那些人裡有一個穿着黑衣服的人,他見到那些鐵鏈子,用力地點了點頭,彎腰撿走一條鐵鏈子,走到一隻木箱子旁邊,在木箱子上摸索了一陣,木箱子就被他打開了,接着,一條毛色和那條被烈風咬死的狼青差不多的大狗就躥了出來,這條大狗的身材比那條狼青還要壯一些,它站在那裡,用力地抖了抖身上的毛,眼睛向烈風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那個人趁它還沒站穩,把手裡的鐵鏈子拴在了它的脖子上,然後他把鐵鏈子交給了一個士兵,那個士兵牽着那條大狗,身房子裡走去。
那條大狗一邊跟着那個士兵向前走,一邊不住地回頭向烈風這邊張望,一直到它的身影在烈風的視線裡消失。
這時,那個人又打開了另外一隻木箱,把手裡的鐵鏈子拴到了一條白色短毛,脖頸粗壯而短,渾身肌肉發達的大狗的脖子上,那條大狗也向烈風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就被另一個士兵牽走了。
接着,那個人又從剩下的木箱裡放出來三條大狗,一條毛色略紅微有些淺黃色的斑紋、頸部有垂肉,但是很強壯、肩寬背厚、四肢粗壯的大傢伙;一條黑背黃腹、雙耳直立、雙眼閃着兇光的大狗;最後一個是滿身長毛、漆黑如墨、雙耳下垂、微張大嘴的猛獸,烈風對它的樣子很熟悉,那一次在棒槌溝它曾經和兩條這樣的傢伙交手,雖然它最終咬死了那兩個大傢伙,自己也身負重傷,如果不是張鐵鷗的專門治傷的靈藥,它可能早就死了,一想起張鐵鷗,烈風的心裡頓時涌上一陣傷感,好長時間沒有見到張鐵鷗的影子,他現在怎麼樣了呢?他在哪兒呢?
最後這三條大狗被牽進去之後,那幾個人也都走進了那個大房子。
烈風不敢太靠近他們,只好遠遠地向房子裡張望。
它看見,它的那些同類們被分別拴在了一個個木樁子上,在它們的身後,鋪着厚厚的乾草,此刻它們正趴在乾草上,瞪大了眼睛看着它們面前的人們。
那幾個人一邊看着它們,一邊大聲地說着什麼。
一陣輕風吹來,烈風嗅到了一陣刺鼻的氣味,它對這種氣味很熟悉,它曾經看見張鐵鷗用這種東西將一屋子的槍枝彈藥化爲灰燼,如果它能聽懂人說的話,它就會知道那種東西的名字叫:炸藥!
原來這裡竟然是日本人的彈藥庫。
那些大狗是剛剛從日本運來的猛犬,它們的目標就是此刻躲在彈藥庫外面的中國神犬烈風。
而那些日本人正是日本關東軍守備司令部的東宮鐵男少佐和他的部下。
幾天以前,張鐵鷗等人混進了日本守備司令部,殺死了山田賀大尉和一些日本守備隊的士兵,不僅拿走了山田賀制定的針對張學良的計劃書,甚至連他最心愛的日本狼青也被一條兇猛的大狗咬死了,這讓東宮鐵男非常惱火,日本關東軍部司令得知這個消息之後,把東宮鐵男罵了個狗血噴頭,責令他必須加強防備,如果再發生這種事情,將對他嚴懲不怠。
同時日本方面也很擔心,萬一中國得知他們的計劃,說不定就會和日本軍隊開戰,在這個時候,和中國軍隊開戰對日本是非常不利的,這是日本軍部不想看到的結果,所以,爲了以防這種情況發生,日本關東軍秘密地往奉天加派了部隊。
但是一直到現在,中國方面還沒有動靜,他們的心也稍微放下了一些。
而日本關東軍駐奉天守備司令部的東宮鐵男少佐聽了那些日本特務所說,中國人有一條異常兇猛的神犬,甚至那些日本特務一提到那條勇猛無敵的神犬,個個面容失色,東宮鐵男的那條日本狼青很有可能就是那條中國神犬咬死的,經過詢問那天在現場的士兵,他們都說那是一頭毛色金黃、兇猛如雄獅的大傢伙,東宮鐵男的心裡就有些沒底了,如果按照那些日本特務所說,那條神犬是灰白色的,那麼咬死狼青的金黃色的傢伙又是什麼呢?難道真的是一頭獅子?
那天川島芳子帶人去元帥林伏擊張鐵鷗等人,所帶去的忍者都被一頭毛色金黃的兇獸咬死了,東宮鐵男就更糊塗了,於是他就派出了許多密探去打聽虛實。
奇怪的是,從那以後,什麼灰白的神犬、金黃的雄獅一夜之間都沒有了音訊。
東宮鐵男得到這個消息,覺得很不託底,爲了防止中國人再有別的什麼神犬、神獅,他特地向關東軍總司令部打了報告,並且從日本本土運來了幾頭猛犬:白色的那條狗是從朝鮮的獵戶手裡徵來的豐山犬,這種犬機靈敏捷,也很勇猛,是朝鮮人打獵時的好幫手;毛色略紅的是日本高知縣特產的最兇猛的鬥犬土佐,據說這種鬥犬身上兼具歐洲一些猛犬的血統,不僅體形巨大,行動敏捷,而且勇敢無畏,最大的特點是不愛吠叫,所以還有另外一個名字無聲鬥士,在日本,因爲這種土佐犬特別具有攻擊性,它甚至能單獨捕殺野豬,所以是被禁養的,就是因爲這種犬太兇猛了;渾身長毛的是俄羅斯的高加索犬,這個傢伙體格健壯,兇猛異常;最後剩下的那兩頭,一個是日本狼青,另一個是從德國引進的德國牧羊犬,這兩個傢伙的兇猛程度遠不如上面那三個猛犬,但是這兩條犬都非常機敏,做爲警衛犬還是非常優秀的。
東宮鐵男費這麼大的勁運來這幾頭猛犬,就是想和那些日本特務所說的中國神犬較量一下,看它是否真的如那些日本特務所說的那樣勇猛無敵。
可是,這些猛犬運來了,中國的那頭神犬和那頭咬死他最心愛的狼青、渾身金黃色的“雄獅”卻同時人間蒸發了,這讓他的心裡很是失望。
他做夢也想不到,陰差陽錯,他要找的那頭中國神犬此刻就在他的倉庫外面。
東宮鐵男和他的幾個部下在倉庫裡看了一會兒那些猛犬,興味索然地離開了倉庫。
那些日本兵見東宮鐵男走了,他們把倉庫門關好,也都回去睡覺了。
烈風在外面看着這些人離開,它慢慢地向倉庫方向爬去。
站在倉庫門口,烈風嗅了嗅從門縫裡傳出來的混和了火藥味和它同類的氣味,它想進到倉庫裡面去,可是大門緊閉,它怎麼進得去呢?
烈風悄悄地圍着倉庫轉了一圈,終於找到了一個能夠進入倉庫的通風口。
這個通風口在牆體下面,只有一尺見方,上面鑲着鐵網,只要把鐵網撕開,就可以進到倉庫裡面了。
烈風張開大嘴,剛要去咬鐵網,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它連忙隱藏在黑影裡,仔細一看,原來是巡邏的日本兵。
等那些巡邏的日本兵走遠之後,烈風三下兩下撕開了鐵網,鑽到了倉庫裡面。
也許是烈風撕鐵網的聲音驚動了倉庫裡的那幾條猛犬,一陣陣低沉的咆哮聲此起彼伏,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更加陰森恐怖。
烈風久經沙場,根本不爲所動,它進到倉庫裡面之後,努力地睜大眼睛,打量着倉庫裡的一切。
它的眼前閃過那天晚上張鐵鷗等人在日本兵營門口被一羣日本兵圍困的情景,還有它被那股巨大的氣浪拋起來身負重傷的情景,它的心裡想着一個念頭:正是這些穿着黃色衣服的傢伙想置它和它的主人於死地,現在它要做的事只有一件: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