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木三郎坐在榻榻米上,一邊喝着酒,一邊想着剛纔在日本關東軍司令部裡,那個河本大作跟他說的那些話。
河本大作的身份,井上木三郎多少也知道一點,這個狂妄的傢伙倚仗他的家族和皇室的關係,在日本關東軍司令部裡得到司令官村岡長太郎的縱容,如果不是看他年紀太輕缺乏經驗,日本軍部可能早就重用他了,這一次河本大作負責針對張作霖的行動,這也是對他的一種歷練,其實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只要這一次河本的計劃能夠實現,將日本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張作霖從他們的視線中清除出去,那就是首功一件,日後定能飛黃騰達青雲直上。
河本大作找井上木三郎的目的很明確,讓他找三個中國的遊民,然後讓他把這三個中國遊民送到南滿鐵路三洞橋附近的扳道房。
井上木三郎對中國人並沒有什麼感覺,他不明白河本大作的意思,但是這涉及到一些軍事機密,他也不敢多問,只好按照河本的指令行事。
不一會兒,日本浪人佐滕帶着一箇中國人走進了井上木三郎的房間。
見到這個中國人,井上木三郎馬上喜上眉梢,連忙招呼這個中國人坐了下來。
井上認識這個人,他叫劉代民,以前是東北王張作霖的部隊長,由於劉代民部隊裡的軍醫官用私藏的大煙給張學良治傷,被張作霖知道了,那個軍醫官被張作霖槍斃了,而劉代民卻因爲失查之罪,被張作霖痛罵一頓,並且撤了他部隊長的職務。
劉代民覺得張作霖太不夠意思,跟了他這麼多年,什麼也沒落下,反倒因爲這麼一點小事撤了自己的職,一氣之下,跑到了日本人聚居的地區。
張作霖得知劉代民當了逃兵,氣得他大發雷霆,本想將劉代民抓回來槍斃,後來一想,這個劉代民真是冤枉,撤了他的職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將來有機會肯定會讓他官復原職的,可他如今已經跑到了日本人聚居的地方,想讓他回來也不可能了,還是算了吧。後來張作霖帶着部隊進了關,他就把這事忘得一乾二淨了,他忘了,有人可沒忘,甚至會記一輩子,這個人就是劉代民。
劉代民恨透了張作霖,可恨歸恨,他也不敢對張作霖動什麼念頭,畢竟張作霖是安國軍大元帥,而他劉代民現在不過是個在日本人地盤上混飯吃的遊民而已。
在日本人的地面上混得久了,劉代民也和那些日本浪人混熟了,當然也得到了那些日本人的關照,雖然沒有大富大貴,填飽肚子還是不成問題的。
這個井上木三郎對劉代民的事也知道一點,所以對他也表示很同情。
今天晚上,劉代民正躺在被窩裡睡覺,日本浪人佐滕找到了他的住處,劉代民一聽井上木三郎找他,就知道這個井上木三郎又有好活給他了,所以他二話沒說,爬起來跟着佐滕來到了井上木三郎的住處。
井上木三郎一邊給劉代民倒酒,一邊說道:“劉,你想發財嗎?”
劉代民端起酒杯,道:“發財誰不想啊?誰會和錢結仇啊!井上先生,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井上木三郎放下酒杯,道:“劉,現在就有個發財的機會,怕你幹不了,你要是想幹的話,我給你出個主意,好不好?”
劉代民一愣,道:“井上先生,你不是在逗我玩兒呢吧?我手下的人什麼樣的活兒幹不了啊?你說說看,不管我幹了幹不了,我給你找人。”
井上木三郎哈哈笑道:“是這樣的,我在南滿鐵路上班的好朋友,今天他來找我,說他負責的三洞橋扳道房缺三個巡道工,你知道的,三洞橋那裡和你們中國的京奉鐵路交叉,我們日本的守備中隊經常在那裡發現一些想破壞鐵路的人在活動,爲了安全,鐵路部門才讓多加巡道人員,這是我從他們內部搞到的消息,我知道你手下有的是人,這樣,我給你兩萬塊錢,你把人找到以後,先帶他們去洗個澡,收拾得利索一點,然後聽我的消息,估計這兩天就要上班,你的明白?”
劉代民點了點頭,道:“多謝井上先生的關照!我們是不會忘了你對我們的好處的!”
井上擺了擺手,道:“都是好朋友嘛!不要太客氣,這是兩千塊錢,你先拿去用着,你的要和那三個人說明白,這個工作的薪水是別的路段的兩倍,因爲這個路段的重要,你的明白?”
劉代民見到了錢,立刻眉開眼笑,樂顛顛地走了。
井上木三郎和佐滕望着劉代民走出了富士會館,佐滕有些擔心地說道:“井上君,這個劉代民可靠嗎?”
井上笑了笑,道:“你放心,他根本不會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等他知道的時候,就一切都晚了!來,咱們喝酒!”
此時的北平車站,一列從天津開過來的客車停靠在站臺上。
車門打開了,一個西裝革履、風流倜儻的富家公子從車廂裡走了下來。
站臺上有兩個跟班打扮的人連忙迎上前來,一個從這個公子哥手裡接過了皮箱,另一個打開了停靠在一旁的小汽車的車門,那個公子哥的眼睛向身後不經意地掃了一眼,鑽進了小汽車。
小汽車“嘀嘀”鳴了兩聲,從車站的專用通道駛出了北平車站。
一個旅客羨慕地說道:“咦,這是誰家的公子哥啊!這麼大的氣派!”
旁邊一個人道:“這還用說嗎,看他那架勢,非富即貴!你我這輩子是過不上這種日子了!”
那個人笑道:“你做夢去吧!就這日子,你再過三輩子也過不上啊!”
小汽車裡,一個跟班的問道:“小……公子,咱們先去哪裡啊?”
那個富家公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說道:“先送我回家!”
那個跟班的連忙說道:“送公子回家!”
“是!”司機答應一聲,在前面的路口拐了一個彎,一路狂奔,當汽車停下來的時候,這個富家公子才發現,車子已經停在了公寓門前。
富家公子手提皮箱進了公寓,過了半個小時,從公寓裡走出一個花枝招展,姿容豔麗的妙齡女郎。
那兩個跟班和那個司機似乎早就司空見慣了,只是把車門打開,那個妙齡女郎坐進了車子,說了句:“去帥府!”
十幾分鍾以後,一輛豪華的小轎車停在了北平安國軍大元帥府門前,一位如花似玉的妙齡女子下了車,輕扭腰肢來到帥府衛兵的面前,低聲對衛兵說了幾句話,那個衛兵不敢怠慢,連忙跑進帥府通報去了。
不一會兒,負責保護帥府女眷的兩名女侍衛官走了出來,仔細盤問了一番,又對這個女子進行了仔細的搜查,確認沒有什麼危險,這才帶着那個女郎進了帥府。
那兩個跟班的面面相覷,帥府的警衛果然不同一般,看看門口幾個全副武裝、殺氣騰騰的衛兵,他們都知道,也就是他們小姐這種見過大世面的人才不會怯場,要是換成他們,恐怕早就嚇得尿褲子了。
兩個人看了半晌,指揮司機把車開到了一旁,三個人坐在車裡耐心地等着,他們知道,小姐進到帥府,沒有個把小時,她是出不來的。
一直到太陽偏西的時候,那個豔麗的妙齡女郎才從帥府裡走了出來,送他的人,居然是張作霖最近才娶的六姨太馬月清。
六姨太拉着這位小姐的手,眼淚汪汪地說道:“妹妹呀!這一別也不知道什麼才能再見面啊!”
那個小姐也哭了,哭得昏天黑地,最後還是帥府裡那兩個女侍衛上前才把這兩個依依不捨的姐妹分開。
坐進車裡之後,年輕的女郎一抹眼中的淚水,輕輕地哼了一聲,眼中閃過了一絲淡淡的殺氣。
那兩個跟班一見到她的神情,就知道事情已經辦成了。
女郎眼中的寒氣漸漸消失,她轉頭看了看這兩個跟班的,笑道:“你們別緊張,現在我們就回家。”
年輕的女郎進了公寓大門,輕移腳步上了樓,打開一個房間的門,她仔細地看了看周圍,確認很安全之後,她走了進去,隨後把門關上了。
這個公寓是她剛剛租下來的,雖然樓下有她那幾個最得力的隨從,但是多年的經驗與她所從事的工作要求她不能有半點疏忽,否則將會給她招來滅頂之災。
而這個時候,把自己關在屋裡的女郎已經從壁爐後面取出了一臺發報機。
“貨物將於6月3日出發,請注意接貨時間。川島。”滴滴噠噠的聲音中,一封意義深遠的電報已經發了出去。
劉代民回到住處,和衣躺在牀鋪上,眼望着天花板,愣愣地出神。剛纔和井上的談話,讓他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但是他還說不出來,直覺告訴他,這事並不象井上說得那麼簡單,而他手下這些幹零工的,也都拖家帶口的,千萬別坑了人家,可是井上給他開的價碼又實在是誘惑人,怎麼辦呢?
猛然間,他想起了日本警察署前兩天抓了三個在南滿鐵路站臺上抽大煙的搬運工,對,就找他們幹這個事得了,巡道員這個活可不是什麼時候都能遇上,這三個人肯定能幹!大不了給日本警察署的警察們一點錢,好,就這樣了!
第二天,劉代民跑到了日本警察署,交了一些錢,從看守所裡領出了三個人,他們本是在車站裡幹零活的搬運工,因爲在站臺上抽菸,被日本警察盯上了,那幾個警察過來一問,發現他們抽的居然是大煙,這還了得,劈哩啪啦一頓揍,然後就把他們帶到警察署去了。
劉代民和那個日本警察署的署長混得挺熟,一大早,劉代民就跑到了警察署長的辦公室,把這三個人領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