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張滔鵬與謀
回到江北省波瀾不驚。
休息一下午，晚上楊衝鋒到李老家去，只帶着金武一起。在京城，金武在楊衝鋒身邊而且跟田志豪等人動手過了一招，也沒有必要再讓他隱在身後。
到李老家，李老見楊衝鋒到來。說，“來了，坐。”李老神色如常，只是神采黯然，就算在楊衝鋒面前刻意掩飾，也難掩那種暮色悲切之意。
“李老，身子還好吧。”
“小楊，我沒事，你工作忙，總往這裡走會耽誤正事的。”李老說。
“李老，中午從京裡回來，帶周善琨一起到京城參加一個經濟討論會，前後五天，本想在家裡多呆兩天，也實在呆不住。乾脆回省城來。”
李老卻不說什麼，楊衝鋒帶有一些解釋之意。李昌德在縣裡給害，至今有多少進展，還真不好說。楊衝鋒不能直接過問案子，但背後推動肯定是在進行，華英市市委書記何森就是他的人，案情不白於天下，楊衝鋒的愧疚之情終難盡釋。
他不會給楊衝鋒再施加壓力，楊衝鋒的爲人和最初對兒子放到華英市去掉初衷，都是經過自己同意的。這也是磨礪兒子的意思，但在華英市遇害，完全是意外。自然不能讓楊衝鋒來揹負什麼。
“你也是一個坐不住的人，三年在省裡默默做事，將全省的經濟做出來，其他人不知，我是看在眼裡的。”李老說着，將茶端放到桌上。
“李老，我來吧。”楊衝鋒接過水壺，將熱水倒進茶壺去沖泡。
兩人喝着茶，很少說話，即使說，也都是短短的幾個字。
心靈的慰籍最主要的是那種真正的關懷，在時間的流逝裡，關注對方的感受，讓對方知道有人還在努力。李老對工作上出現意外，也是真心理解，每一個職業都有潛在的危險，出這種意外不過是不幸降落在自家頭上。理解和悲慼並不衝突，更多的如今是在回想自己從小對孩子關照的不夠，將幾乎全部的經歷都投入到自己的工作，而忽略了對李昌德的關愛，似的他從小纔有這樣的叛逆。
如今回想，有很多的機會都可以改變兒子的，只是，現在即使想到也無法讓兒子得知，這纔是李老最痛心之處。
至於組織上對案子的調查，肯定會有一個過程，對組織的工作程序她說了解的，並不指望段時間就得到結果。
坐將近兩小時，周善琨很突然地到來，聽周善琨說說來看看李老，楊衝鋒也不意外。這次京城執行，讓他的視野更寬闊，也見到楊衝鋒在京城跟其他人的相處，領悟到楊衝鋒背後更多了不得的那一層，對江北省未來發展也有新的理解。
看的遠些，不難看出今後楊衝鋒在江北省的變化，對周善琨說來，如今在省委的背景消失後，地位還是有些尷尬的。見到楊衝鋒有接納的意思，回省裡來要怎麼做她還是有自己的想法。過來看望李老，也是一種表態，並不一定要跟楊衝鋒表示沒忠心纔算。
喝完一杯茶，楊衝鋒和周善琨就告辭了。到外面，楊衝鋒也不說什麼，這時候也沒什麼多說。對於華英市那邊的事，周善琨不宜捲進去，楊衝鋒不提出來，周善琨也知道領導的意思。周善琨的精力要放在全省的經濟大局上，他在華英市或許也有一點人脈資源，但對案情的進展沒有什麼大的幫助，這點資源留待以後去做。
何森在華英市你不能最後勝出，最關鍵的還是在省裡，省裡有決心，華英市的問題就能夠徹底解決。省裡猶豫不決，甚至還在爲華英市袒護，省廳技術下去，最多就是抓幾個小爪牙而已。
對周善琨的安排，楊衝鋒最希望的是要將他放到華英市去，跟張森配合做工作，或許動盪之後的華英市會在三五年，或更短的時間裡有新的面貌。
華英市如今的基礎建設並不算落後，落後的是經濟總量，而經濟總量上不來的根源在於那不斷經濟動脈給人把持住，流失並囊括了。地方建設上，相比其他市確實要落後一些，進行補救也會更快地見效。
但如今華英市的局面還在錯綜複雜之中，楊衝鋒自不會將自己的打算獻給周善琨說出來。周善琨在省裡的人脈主要是當初在省府辦公廳積累的，如今，這些人脈遠沒有當時好用，那是他因爲省裡主要領導變化後導致的，等那些人看到他的潛質後，人脈自然會熱火起來。
而他的能力，楊衝鋒是看過，加上這段時間在副廳長的位子上還能夠靜心下來做實事，性子完全可用。
讓周善琨自己回去，楊衝鋒只是提了一句，第二天要到省府跟省長彙報京城之行的收穫。
這次在京城開會，除了主要跟香港顧家接觸之外，也跟其他一些人接觸，商討對江北省的招商引資。接觸的人不少，還在分組討論中，重點對江北省進行了討論，確實沒有人有具體的意向。但周善琨和楊衝鋒之後又分別跟這些人接觸過，有人也有過來考察項目的承諾。
顧雪琪一直都沒有具體表態，這確實讓楊衝鋒感覺到很遺憾，等華英市那邊的行動開始之後，清空了華英市的惡勢力。江北省會有更多的商機顯露出來，顧雪琪未必就看不上。
迴避開顧雪琪的意向猜疑，這次京城之行還是有不少收穫的，跟張滔鵬彙報後，楊衝鋒也要將自己對未來五年或十年，江北省的經濟工作規劃跟張滔鵬進行交流討論。
周善琨應了，她回去安心準備材料，除了口頭彙報之外，書面材料的彙報要更全面。
周善琨走不久，另一臺車靠過來。黑牛從車上下來，上了楊衝鋒的車。進到車裡，黑牛說，“衝鋒，華英市那邊情況並不好，進展不順啊。”
“很強大？”楊衝鋒有些意外，這些年，雖說不是打打殺殺的，黑牛在統領保安武校的那羣人，在全國漸漸蔓延開去，其中不知遇上多少難題，從來沒聽到他說過“難”字。今天雖也不說難，只是，語氣裡給人感覺到很棘手。
“不是強大，我們如果調人去圍攻，幾個衝殺會將他們衝得稀爛。”黑牛說，“關鍵是不能露面，而華英市給對方經營了十多年，組織之嚴密，下面的人對上層的忠心，確實難以找到更有利的突破口。”
黑牛的意思楊衝鋒是聽出來了，在華英市，用利益或施壓，對下面的人不起多少作用，完全要靠這邊的人躲開對方的視野來做事，難度上確實增大很多。
楊衝鋒沒說話，下面的具體事情不會要他去傷神的，黑牛又說，“目前基本弄清了華英市的權力分佈，核心就是高開善，市人大主任。這個身份不是很重要，主要是華英市大小黑幫的宗師，這個身份讓他高高在上，那裡的勢力對他有如神靈一般的存在。我們的人不敢靠近高開善家，從種種信息綜合看來，高開善實力非常高，不知金武能在他手下走多少招。
大弟子何霸才是華英市地下勢力的總頭子，也是省級人大代表，即使今後要動他，都得經過省里人大批覆。我們遠遠看過何霸，他的實力估計跟大塊在一個檔次。何霸的師弟總計有七八十人，記名的師弟更多，幾乎華英市能夠在有實權的位子上的人，肯定是何霸的師弟。
在下一層是何霸的徒弟或記名弟子，其他師弟只有少數人可以收徒弟。其他的都掛在何霸一個人名下。估計記名弟子總計有幾千人……”
這種權力構架確實讓人頭疼，傳授武技，喲摩納哥師門關係來作爲彼此的維繫，讓這些人有更多的歸宿感，不容易起鬨更不容易給間離。
楊衝鋒靜靜地聽，也知道黑牛的人在華英市那邊日子不好過，之前安排插進華英市的人雖不少，但能夠發揮多少作用，能夠了解多少內情都很難說。當然，這些人不可能潛伏到華英市幫派裡去，黑牛不主張鄭瑩做，楊衝鋒也不想這樣。
如今要得到情報、信息，有着更多更先進的技術，完全可將有能力的人迴避掉一些危險，也讓他們更好規避一些做惡。
“讓大家多小心，寧可慢一點。”楊衝鋒說。
“是。”黑牛應到。
黑牛將更細緻的事情說出來，讓楊衝鋒在省裡才做到心裡有數。
對高開善、何霸、蔡琴等人的關係網絡，楊衝鋒早就知道了。高開善在省裡的一些關係，京城周家的關係也摸出了脈絡。此時，聽黑牛說華英市的人物，對他們的這種師徒關係來維繫整個地區的利益圈子，對外面一直排擠抗拒，確實有別於其他地方。
對方勢力糾結在一起，形成合力，更多的是要保持自己現有的利益不給刮掉或擠薄。這種事主要發生在官場之中，對這種地方勢力，要是從省裡或市裡進行施壓，抗壓力不大。也很容易分化，讓這種扭結在一起的力量分開。
只是，像華英市這般，完全建立在武力壓力下，再用師徒關係來平衡利益或淡化利益關係，又跟省裡、京城有着強援，確實很棘手。
在楊衝鋒看來，高開善、何霸等人武力再好也翻不起浪。一隊武警衝過來將他們包圍了，還能夠在槍口下逃掉？即使高端特種兵遇上這樣的情況，能夠逃出生天都算幸運了。
但高開善和何霸的身份確實很特殊，省廳對他們都不能直接動手，這一點，更需要省裡下決心才行。
省裡會有多大阻力？
這跟省廳、張森等人在華英市收集到的證據緊密關係，更與周家在京城的強勢強弱有着直接的關係。
頭痛的事請得慢慢做工作，劉明新那邊楊衝鋒不敢就去碰，驚動劉明新對接下來的工作沒有什麼好處。劉明新跟京城周家之間的關係，知道的人沒有幾個，楊衝鋒不清楚張滔鵬是不是真的，但他可以影響張滔鵬確保你將張滔鵬接納過來。黃家的資源確實不少，但要給張滔鵬這種一省之長多大的助力，卻也是力有不逮。
劉明新這時對華英市的案子也自頭痛，不過，沒有觸及到根本利益上，他也會傾向於對華英市進行整頓。對方是的這種惡性案子要偵破出來，還一個真相給省裡和社會。當然，什麼纔是真正的真相，這並不重要，只要能夠讓這案子平息下來，給京城一個交待。
華英市的經濟方面的問題，對劉明新說來也是相關，但畢竟隔了一層。經濟工作主要是省府在抓，沒有提上來那是省府的工作沒有到位。至於人事等方面的調整，劉明新自然傾向於穩重，不會讓華英市的格局大變，鬧出新的亂子讓他更頭痛。
楊衝鋒也只是在估測，心裡確實拿不準劉明新到底會有怎麼樣的態度。如今，也不是試探劉明新書記底線的時機。等江北省的經濟規劃做出來，得到省裡多少贊成後，到劉明新那裡攤牌，纔是試探的最好時機。
還得多借助外力，對於權力鬥爭，如今，楊衝鋒有更多的策略來應對。招商引資、創立大項目都是江北省需要的，但江北省這邊不可能像海岸省那樣做一個千億項目來。他更傾向於將大項目有機地分割開，讓彼此之間既有緊密的聯繫，運作操作上又有獨立的體現，這樣，不會因爲超量的資源集中在一起，讓自己背上沉重的負擔。
蛋糕太大，不一定要一次將蛋糕完整地做出來。而將它切成多塊，一塊塊地做，之後融合在一起，其實不就是一個超大蛋糕？楊衝鋒在京城的這些天，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這樣的思路自然比周玉波的千億項目要輕鬆，也更容易實現。
怎麼具體地規劃，將思路落實下來，要貼合江北省的實際情況，還得多出來走走。或將專家請到江北省來，實地看過後，聽他們的建議。
這些計劃的運作，都需要省府的主要領導在背後支持。
黑牛隻是跟楊衝鋒說了情況，之後離開。他雖在江北省城，但除了在銀河天集團連鎖酒店裡跟楊衝鋒見面外，極少在其他地方在一起。
黑牛和他手裡的力量有多大，到如今楊衝鋒心裡都沒有太清晰的估測。但作爲一個集團公司來看，當然沒有什麼不好。保安集團、武校等，名義上都不是跟楊衝鋒有直接關係，只是，總部在柳河縣而已。
回到住所，美美地睡一覺，將所有的事情都拋開。醒來精神抖擻，聯繫周善琨，他已經在外面等着了。楊衝鋒不習慣讓秘書在自己身邊，而開車也更多地用金武，而不是用省府小車班的人。
見到周善琨是，見他精神也不錯，說，“回家睡還是要踏實些吧。”
“確實，以前我以爲自己沒有認牀的習慣，看來也是看時間段的。到京城這幾天腦子太累，也太興奮，不容易睡着。回來將一切都拋下，睡得安穩了。”周善琨笑着說。心裡有了譜，今後跟在楊衝鋒身邊，想必不會給誰欺負太慘。
到省長辦公室前，見秘書向笛在等着，見楊衝鋒到來，笑着說，“楊省長、周廳長，昨天領導就在念你們倆了，說今天一早肯定會過來，讓我在這裡候着兩位。”
“辛苦了，向秘書。”
向笛如今對周善琨反而有些羨慕，周善琨已經能夠看到自己未來的路，但他卻看不清。老闆會怎麼樣安排他的出路，確實是讓他很尷尬又必須要面對的，但老闆一直都不正經說這事。跟在領導身邊時間太長，可說是領導對自己的信任，但也可從另一角度來想，領導是不是真認可自己之前的努力？
向笛雖有那麼一瞬間的感觸，卻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帶着楊衝鋒和周善琨進省長辦公室去。
“省長好。”楊衝鋒說，周善琨也跟着問好。
“回來了，好，收穫很大吧。”張滔鵬笑着看楊衝鋒，京城那邊的具體情況不知道，但可以從駐京辦多少了解到一些。張滔鵬在京城也有一些人脈資源，打聽經濟討論會的事情，也能夠了解大體情況。
“可能會讓省長失望。”楊衝鋒說，“這次會議接觸的商家不少，但在會議期間，主要是學術上的討論。對全國經濟案例進行分析，對國際國內經濟形勢進行討論，也對一些具體地域未來發展進行討論。具體的項目反而很少涉及到。”
“我們省的情況也很有特殊性，也是大會討論的例子之一吧。”張滔鵬說。
“那是當然。”楊衝鋒笑着說，“我們要給省長彙報的，主要就是這個。”
“好，說說，我是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