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夫人就忍不住苦笑:“擔心是必然的,畢竟人家是客人,還是個尚未及笄的女孩子,人生纔剛開始,若是在我這裡出了事,我無顏面去見她的親人。可現在這情形你也知道,我就算是擔心又有什麼法子呢?少不得只能認命了,若是她真的出了什麼事,我下輩子給她們家當牛做馬,來償還此債罷!”
她是實在絕望了,纔會說出這樣的話。
可陳全竟然還是無動於衷。
朱元的視線落在老太太花白的頭髮上,再去看老太太身後的陳全,忽而走了幾步上前,一掌拍在了陳全的後腦勺上。
陳全猝然不防,而且灰心喪氣,一時竟然沒有防備,下巴一下就磕在了棺槨上,頓時忍不住連眼淚都出來。
他早就已經對喋喋不休的朱元不滿,現在見朱元竟然敢出手打傷自己,立即便惱怒的站起來揚手要去打朱元。
雖然他一身傷病,可是到底是個武將,在戰場上也是殺過人的,這一巴掌打下去,肯定要把朱元給打出個好歹來,綠衣嚇了一跳,警惕的上前抱住朱元,生怕陳全發瘋。
陳老夫人也是被朱元的舉動給驚住了,隨即便立即大聲呵斥陳全:“畜生!你竟然要對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孩子下手?!”
陳全的拳頭到底是沒落下去。
朱元便擡眼看着陳全,毫不退讓的道:“陳大人,你也算得上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陳夫人的死固然令人難過惋惜,可你如此意志消沉,不顧老母生死,親戚下落,也不顧百姓安危,實在讓人有些瞧不起。你這等行徑,豈不是讓親者痛,仇者快?”
陳全瞪着她,許久之後冷冷的道:“你懂什麼?!”
這些人懂什麼?哪裡知道他心內的痛苦?
“我的確是不懂這些。”朱元沉沉的看着靜靜躺着的陳夫人,輕聲道:“因爲我絕不是那種誰死了就要跟着死的人,更不是我死後哪管洪水滔天的人。再說,陳夫人爲人溫柔和順,孝順恭敬,她也不會願意看着你爲了她就這樣頂撞老太太,何況,陳夫人死於非命,你不替她報仇,只想着跟她一塊兒死,你有沒有問過陳夫人是不是願意這樣死的不明不白?”
不明不白?
陳老夫人滿臉震驚。
靈堂裡的諸人也都朝朱元看了過來。
陳夫人身體不好是人盡皆知的事,整個家裡的人都覺得陳夫人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奇蹟了,怎麼現在朱元竟然說陳夫人不是自己死的,說死的不明不白?
連陳老夫人也下意識的問朱元:“縣主,你莫不是弄錯了?我兒媳婦病了好一陣子了.......”
陳全反而不鬧了,他面色潮紅的看着朱元,似乎在等朱元一個解釋。
朱元便將綠衣輕輕推開,安撫的拍了拍綠衣的肩,踱步到陳夫人的棺槨前駐足,而後便轉身問陳全:“陳大人,您這麼疼愛陳夫人,一定沒有人比您更清楚陳夫人的情況了,在前幾天,陳夫人的身體應當都還一切正常,是吧?”
陳全沒有說話。
朱元便緊跟着又問:“我看陳夫人有些不同。”
陳全覺得朱元完全是在裝神弄鬼,忍無可忍的惱怒斥責道:“你胡說八道!”
朱元沒有理會他,俯下身去,忽而伸手在陳夫人的面上摸了一把。
衆人都忍不住大驚。
陳老夫人也是忍不住驚駭,沒想到朱元竟然膽子如此之大,連屍體都不怕。
陳全疾步上前忍不住就要發怒,可朱元卻已經在他到面前時揚聲喊他:“陳大人,快看!”
他本能的往前看,一眼便看見陳夫人面上被朱元抹過了的地方跟其他地方的顏色截然不同,呈現青黑色,不由得便怔住了。
因爲陳夫人去世他太過於悲痛,因此穿壽衣和裝殮都是老太太強制令人做的,他並沒參與,而陳夫人在裝進棺槨以後,他更是再也沒有讓人碰過她,因此竟不知道陳夫人臉上塗過粉之前的臉竟然是這個顏色的。
他一下就意識到了朱元剛纔說的話的意思。
阿含不是自然死的,是被人害死的!
是有人下毒!
這一個發現讓他萬分震驚和震怒,忍不住惱怒的攥緊了拳頭,死死的壓抑住了要殺人的衝動,回頭盯住了陳老夫人。
陳老夫人心下一涼,以爲兒子竟然是懷疑到了自己頭上,又是驚怒又是傷心,口不擇言的問:“難道你竟然懷疑是我下手不成?!”
她是當真傷心了。
辛辛苦苦把兒子養的這麼大,兒子娶了媳婦忘了娘不說,竟然還把她當成了什麼人?
陳全沉默了一瞬,默默地垂下了頭:“兒子沒有這個意思,兒子知道母親的爲人,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我只是在想,當時給阿含梳妝的是什麼人?”
陳老夫人心裡總算是有些許安慰,若是陳全真的混賬到了連母親都懷疑的地步,那她真的寧願從沒生過這個兒子。
見陳全這麼問,陳老夫人便皺起眉頭想了想,很快便想起一個人來,立即回過頭看着自己身邊的婆子道:“給夫人梳妝的是誰?”
陳夫人乍然出事, 陳全完全活死人似地,陳老夫人之前一開始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因此竟然讓陳全守着屍體過了一天一夜,也不敢拿兒子怎麼樣。
而後是誰提醒了她?她纔回轉過來,覺得兒子消沉下去的確不是辦法,才緊急想法子把兒子支開,將陳夫人的屍體給處置好了。
現在想想......
陳老夫人的嬤嬤立即便響起來了:“是夫人跟前的碧荷!碧荷最得夫人的喜歡,也是夫人的陪嫁,這麼多年了一直陪着夫人不肯出嫁,她最知道夫人的喜好,因此爲了讓夫人走的體面,她來求着老太太,讓老太太您幫忙,好讓她給夫人梳妝換了壽衣的!”
是了!
陳老夫人跟陳全對視了一眼,馬上便問:“那碧荷呢?!她去哪兒了?”
家中人人都聚在一塊兒的時候,原本該一直守着靈堂的碧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