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一明笑笑，說：“呵呵，我知道，我看到湯圓了⋯⋯那個，顧老師，我聽湯圓說你要走了，我想我今天要是不說，估計以後沒機會了。”
顧小由本能地警覺起來，倒退了一步，有些慌亂，“湯圓爸爸，這是學校，咱們的恩怨私下解決，你可別當着這麼多學生家長的面找我麻煩。”
湯一明趕緊罷罷手，解釋道：“沒沒有，我找你麻煩幹嘛⋯⋯呵呵，我只是想當面對你說一句謝謝，謝謝你對我家湯圓的照顧和關心，也爲我以前對你的不敬道歉，對不住了。”
顧小由愣在那裡，用了三秒鐘時間才消化完這幾句簡短的話。
“我就一大老粗，不會講那些文縐縐的話，總之，顧老師你是個好老師。”
顧小由眼睛又紅了起來，心裡也很激動，笑着擦着眼淚。
“顧老師，你別啊，我可沒想惹你哭，”湯一明怪不好意思的，轉眼湯圓已經到了跟前，“湯圓，跟顧老師再見。”
小湯圓如今已經是一名小小少年隊員了，她鄭重地朝顧小由敬了個隊禮，說：“顧老師，謝謝你，我很捨不得你，以後我會好好學習的，你放心。”
顧小由那個眼淚啊，哪裡止得住，“好，好，湯圓真乖。”
湯一明又說：“哎呀顧老師，你真別哭啊⋯⋯湯圓，跟老師說再見，我們再不走，她又要哭一場了。”
湯圓揮着小手，“顧老師再見，陸老師再見。”
“再見。”顧小由一邊擦着眼淚一邊揮手。
陸曼遞上了紙巾，打趣道：“顧老師，你今天成學校的名人了。”
顧小由失聲而笑，“可不是，哎呀真夠丟臉的。”
送走了學生，她也要回家了，她抱着一個大紙箱，這就是她在外小半年的全部。
才走出校門口，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就停在了跟前，她二話不說就上了車。
魏景行看着她的臉，眼睛紅腫，臉上掛着淚痕，冷風一吹，皮膚幹得紅撲撲的。
“至於不？又不是不能回來，怎麼搞得跟生離死別似的？”
顧小由努努嘴巴，“你這麼冷血的人，當然不懂。”
“⋯⋯”魏景行無語，看一眼她手裡捧着的一大堆東西，又問道，“什麼啊都是？”
“我的寶貝。”
魏景行看看那個大紙箱子，除了一束鮮花之外，還有一些卡片之類的東西，想來應該是學生們送給她的，“放後面吧，繫好安全帶，我要開車了。”
“恩。”
晚上，兩個人膩在被窩裡，一個在看軍事新聞，一個在看學生們的卡片，一個是緊皺着眉頭，一個是哭得慘絕人寰。
“哇⋯⋯我就說我不要離開外小嘛，他們那麼小就這麼懂事，我太感動了。”
“你看看你看看，顧老師，難忘您站在講臺上的樣子，未來的日子，我一定會想你的。”
“嗚嗚嗚，好感動，校長太過分了，不跟我商量一下就自作主張，嗚嗚嗚⋯⋯”
她忽然發現，魏景行壓根就沒在聽她說話，她用手肘推了推他，“喂，你發什麼呆啊？”
“噓⋯⋯”魏景行示意她別說話，眉頭緊皺，眼神愁苦，“你等等，我打個電話。”
當時顧小由是有些生氣的，她的滿腔熱血卻在他這裡碰了釘子，她最在意的事情他卻視而不見，可是，當她聽到他講電話的第一句話時，她就沉默了。
他的電話是撥給楊昊的，開口就是，“昊子，汪鴻鵠的媽媽住院了？”
她知道汪鴻鵠，就是之前爆炸案犧牲的那位戰士，而汪媽媽，如今家裡就只剩下她孤家寡人一個了。
“這幾天你抽空出來，跟森哥一起，去汪鴻鵠老家走一趟，好好安慰安慰汪媽媽。”
“好，你們自己安排，掛了。”
打完電話，是久久的沉默，魏景行的神色變得格外嚴肅，雖然爆炸案的幕後主使已經正法，但汪鴻鵠始終也是回不來了。
顧小由不敢說話，魏景行臉上的表情真的是一秒變憂鬱，他眼眸深處刻着深深的傷痛，也只有在這個時
候纔會顯露出來。
“小由，”他忽然叫她，聲音很輕，“我是不是真的很冷血？”
顧小由沒頭沒腦的，怔怔地說：“啊？沒有啊⋯⋯其實我都是開玩笑的，你別放在心上。”
他苦澀地一笑，轉過頭看着她，一把將她摟進了懷裡，“過來讓我抱抱。”
“這已經是第5個了，第5個我帶出去卻沒有回來的戰友。”
顧小由什麼都不敢問，更不敢說，她安靜地靠在他的胸膛上，聽着他強健有序的心跳聲，聽着他若有似無的嘆息聲，感受着他此刻內心正在經受的煎熬。
“都是二三十歲的大好青年，有的上有老下有小，有的連對象都沒有談過。”
“有時候我都不敢去想，更不敢去見他們的家人。人家父母把好好的孩子交到我手裡，我卻只能還人家父母一盒骨灰⋯⋯”
顧小由只覺得，魏景行的力道加重了，將她越摟越緊，“人都走了，就別多想了。”
魏景行咬了咬牙齒，將痛苦之情用力地吞嚥下去，這些話說得再多，一個外人也不會懂。而且，他也不希望把這些痛苦傳染給小由，他希望她一直都快快樂樂的。
“不想那些了，對了，你明天就要去軍校報道了，有什麼情況打我電話。”
誰知，顧小由卻說：“不，你就別出現了，我可不想扣上一頂‘魏太太’的大帽子，做得好還好，要是做得不好，豈不是丟你魏家的臉？”
“又來，你也是我魏家的人。”
“好好好，是我們魏家，反正你別來找我，有什麼事我自己解決。”
“我有這麼不可見人嗎？在部隊裡咱兩的關係是瞞不住的。”
“那就等到瞞不住的時候再說吧，行嗎？”她纖細柔軟的手指，不停地在他的胸口畫着圈圈，她撒嬌着說，“行不行啊？你答應我吧，好不好，好不好？”
魏景行只能依她，“好，不過我只能答應你我不主動說，被人發現就不關我事了。”
“恩，一言爲定。”
“一言爲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