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響了,江秀清示意她先接電話。
是鄧靈珊的電話:“小茹嗎?你手機上有老楊的電話沒有?老楊,你叔之前醫院的院長,我當時生氣把他電話刪了。”
沈茹壓着聲音,不讓自己的哭聲被她聽到:“我應該有,我找找。你……怎麼突然要找他?”
她開了外音,又去翻通訊錄。之前叔叔出事那陣子,她總是擔心,就把能找到的聯繫人,都給存進去了,應該是有楊院長的。
鄧靈珊有些焦急:“晨晨突然發高燒不退,我都急死了,都是你弟,沒事待他玩什麼水?孩子都病了,這病一場可不得了,好不容易養的二兩肉,都給瘦沒了。喂,小茹人呢?”
沈茹眼淚大顆大顆往下落,忍不住嗚咽出聲:“晨晨怎麼……發燒了?”
鄧靈珊聽到她哭,頓了一下趕緊說:“嗨,就是個發燒而已,你哭啥,你小時候身體不好,隔三差五就要病一場的,不都沒事嘛?別哭別哭,沒啥要緊的,我這不是……想去個大一點的醫院,找個熟人,你找到沒?”
沈茹哽咽着點頭:“找到了,我……我發給你。”
“好。”鄧靈珊想了想繼續說,“小茹你好好忙,別擔心晨晨,沒事,我跟安安都在呢。”
掛了電話,沈茹努力壓着情緒,拿紙巾擦眼淚,可這眼淚,彷彿是越擦越多。
江秀清知道沈茹不是哭生病的弟弟,而是哭那個與她弟弟一般幼小的修延,茫然而無助,沈茹弟弟是有人關心照顧的,修延卻只一個人。
她儘量語氣輕鬆:“其實我爸一直有讓人偷偷跟着他,後來他沒事,回家的時候燒都退了,我爸很高興,直接給他買了一輛遊輪做獎勵。”
沈茹擡起頭:“遊輪?八歲的孩子想要的不是遊輪,最多也只想要個遊輪玩具吧?那麼小,最需要家人關愛的時候。秀清姐,阿姨就沒有管嗎?”
江秀清搖搖頭:“我媽不敢管,從那以後,修延就徹底獨立了,什麼事情都能自己處理。我爸很滿意,覺得那之後,修延纔是合格的兒子。”
沈茹:“不合格就不是兒子嗎?生而爲人,該做的該是修養自身,讓自己努力變成一個合格的人,而不是要求別人,更何況那個人,還是他最親的親人。”
良久,江秀清才說:“我爸活了一輩子,也一輩子都沒有想通。可能在他心裡,他是個合格的父親吧,畢竟我們的成長,都是一帆風順的,在他看來,我們是天子驕子,比絕大部分人都要幸福快樂得多。”
沈茹用勺子攪拌果茶,並不想喝,她還在想烈日炎炎之下,那個無助的孩子站在街角,又渴又餓,可他是被最親近的人拋棄的。
五天,那五天的修延,會想些什麼呢?
江秀清說:“我一直覺得,修延跟我爸媽不親,完全是我爸媽自己作的。可惜我也不能不爲將來考量,江家財富多大,承擔的責任就有多大,生爲江家子,這是修延逃不開的擔子。修延跟爸爸賭氣,是因我爸尚未老,尚還能戰,往後呢?”
往後呢?就想江宏儒這次病倒一樣,江家的擔子該交給誰?
沈茹擡頭定定的看着江秀清,總算是明白她主動說出這些私密的原因:“所以,秀清姐跟我說這麼多,是想讓我去勸他?”
江秀清斂下眉眼,是默認的意思。
沈茹又問:“可否告訴我,叔叔的身體狀況?”
江秀清說:“也不算特別嚴重,只是胰腺炎,但醫生說我爸肝膽都出了問題,不能操勞飲酒,不能熬夜。最起碼,工作強度是必須要減少的。董事會跟我爸相輔相成,但也是此消彼長,如果我和修延不接手,即便我爸不願意,董事會那邊也要找個能替代我爸的人出來。不是我叔就是楊瑾。”
商場的水多深,沈茹雖不知道,但心裡也大概有些數。
江秀清:“我媽不想便宜其他人,而我……沈茹,我跟你說,我是不捨得看到我爸這麼辛苦,你相信嗎?”
沈茹一直沒出聲,她聽懂江秀清的意思了,不管是爲了江宏儒還是爲江修延自己,修延都必須回來。江秀清勸不動修延,是打算讓她來勸。
可是修延真的願意嗎?那些,真的就該是修延的責任嗎?
手機的微信一直在響,沈安在發消息,大意是說沈晨是肺炎住院了,情況不算特別嚴重,讓沈茹不要擔心。
江秀清話已經說完,她付完賬站起來說:“你有事?我送你吧。”
沈茹搖搖頭:“我打車過去也挺方便的,今天,謝謝秀清姐了。”
江秀清深深的看她一眼:“是我要謝謝你,回頭要是有時間,跟我一起去陪陪我姑姑吧。”
沈茹答應了。
車上,江修延發消息過來:【小茹,不是說今天下午放假嗎?怎麼一直都沒找我?】
以前沈茹跟他開玩笑的時候會說,你也可以找我呀。但現在沈茹不太想開玩笑,只老老實實解釋:【中午吃飯遇到林千愛,被她欺負了。】
【?】
沈茹趕緊又說:【不過,你姐姐幫我報仇啦。】
那邊遲遲沒有回消息,江修延大概是知道他姐姐性格的吧。
沈茹想了想,接着說:【而且,晨晨生病了,我現在着急去醫院陪他,哪裡有空一直找你呢。】
江修延:【只想着弟弟,不想着我?我要生氣了。】
沈茹微微笑:【你生氣了能怎麼樣?打我一頓?你離我那麼遠,揍不到我。】
江修延:【你這麼說,我可不可以理解,是我的小寶貝在抱怨,抱怨我一直不陪着她?】
沈茹趕緊分辯:【不敢不敢,是我自己忙。修延,你不是說也要忙的嗎?】
江修延:【小朋友,今天是週日,我難得沒那麼忙,總不能節假日也不休息吧?】
【哦。】沈茹發現了個冷漠的表情,繼續說,【到醫院啦,我不跟你說啦。】
之前的事情對楊院長的影響也不小,他離職跟朋友合夥開了傢俬立醫院,醫院整體規模非常不錯,而且因爲是私立,環境也很好。
沈茹來到沈晨的病房,病房裡的沈晨剛剛退燒,手上扎着針,正手舞足蹈跟鄧靈珊說什麼,鄧靈珊凶神惡煞吼他一通,可他壓根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