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闊的大街上,楚懷南一人獨行,修長的身子此時看起來有幾分消瘦,滿是血絲的眼睛也佈滿了疲憊。
楚懷南算不得懦弱,相反他要比很多同齡人都要堅強,從小到大,不管吃多少苦,遇到多大的困難,他都會壓在心裡,自己默默承受。這種性子讓他看起來似乎真的像擊不倒的不倒翁一般,但客觀的來講,每一個人都需要一個宣泄口,楚懷南同樣需要,一直以來的堅強讓他變的疲憊不堪。
從他獲得星之傳承開始,他的生活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到得現在他也取得一番成就。可這些所謂的成就也並非是憑空來的,是楚懷南一次次用命換來的,其中險惡旁人或不知曉,但楚懷南自己卻是明白。
當初遇到南宮月的時候,他就是九死一生,而後去搶劫金源幫的地下基地,再到覆滅洪幫,爲韓河報仇,這一件件事看似輕巧,但楚懷南此刻想來,卻是後怕不已。
經歷的多了,楚懷南越發成熟,但也變得更加變得惜命,有多少次,他每每要暈過去的時候,都是對生命的渴望和對親人的牽掛支撐着他。
只有直面死亡的人才知道生命的可貴,所以這幾天來楚懷南纔會膽顫心驚。想那次和廖雄談判,如果當時要是廖雄能多打出一個電話,那麼楚懷南的一切計劃都會泡湯,再說昨晚的事,如果京城那邊擺不平,如果林家和王家不幫着在政府方面說話,如果陳晨不是以一個合作的姿態來酒吧,如果他當時開槍有一絲誤差真的將那些特警打死……那麼多如果,一旦哪個真的發生了,他不但收穫不到任何東西,反而會搭上性命。
別人都說他楚懷南手段通天,僅用幾天的時間便是將海南奪的手裡,可只有楚懷南自己才明白,這幾天來他別說好好睡一個覺了,基本上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緊張着,每次聽到手機震動聲音他的心都會跟着猛跳,每次聽到什麼意外聲響他都會坐立不安,可縱然如此,他卻只能擺出一副安然若素的樣子,他知道他不能慌,一切的擔憂也只能放在心裡。天知道他當時是怎麼笑出來的,反正此時的他是一點都笑不出來。
如今大事已定,楚懷南知道自己又賭贏了,可幾日來的擔憂已是將他折磨的疲憊不堪,那種後怕的感覺更是陣陣襲上心頭,讓他忍不住左右張望,似是驚弓之鳥一般。
“算是告一段落了!”楚懷南漫無目的的走着,心中輕輕的對自己說道,他不想讓自己疲憊的一面被家裡的那些女人看到,更不想被方愛玉看到,他知道她們到時候會擔心,會心疼,所以他才如此說,如此安慰着自己……如果管用的話。
一步步走着,楚懷南強迫自己忘掉所有事,擡眼看着來往的衆人,看着路邊帶着露水的花草樹木,看着天空偶爾飛過的麻雀,看着各色轎車飛馳而過。這一切普通的事物在楚懷南眼中似乎變得有些陌生起來,從和廖雄談判開始……或許更早,從那天參加完宴會開始,他就從未好好看過這些東西,儘管他每天能看到。
普通至極的事物在楚懷南眼中卻變得新鮮起來,一路走馬觀花,卻是不知不覺中來到一個公園。
海南的經濟發展並沒有什麼亮點,不過海南的城市環境卻是足以國內其他大城市汗顏。尤其是近兩年,海南各地花大力氣打造花園城市,三亞更是重中之重,整個城市比之前有了很大改觀,綠化面積兩年之內增加了一倍,旁處不說,峻懷南眼前的公園就比秦城的公園更像公園。
公園中鮮花似錦,平坦的綠地與筆挺的椰樹高地呼應,再有陣陣海風吹拂,滿面清新。楚懷南細細的品味着這份難得舒坦,在公園中四處閒逛起來。
時間正是清晨六點,公園中已是有很多前來晨練的人羣,還有拿着鳥籠顫顫而來的老人,亦有圍在一起唱戲的戲迷,一副熱鬧景象。楚懷南靜靜的看着這一切,總覺得這纔是生活,想着如果以後當真有平靜下來的時候,一定會帶着方愛玉每天到這裡來鍛鍊。
“如果以後真的能平靜下來的話……”楚懷南唸叨了一句,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一天,也不知道旁人會不會讓他平靜下來。
搖了搖頭,楚懷南轉身向公園外面走去,而就在這時,一陣敲鼓聲從遠處傳來,接着一段高昂的音樂響起,一段熟悉的旋律讓楚懷南不禁停下步子,轉身向那邊走去。
入眼的是一片蔥翠灌木,在灌木之中有一個三百多平米的寬闊平地,此時平地上呈方形站着一羣人。這羣人年紀皆不是很大,看似都是大學生模樣,粗略數來有幾十人的樣子,這些人皆是身穿白色練功服,而在人羣后面,則放着一個大音響,強勁的音樂正是這音響發出的。
隨着音樂的節奏,這羣人齊齊打起拳來,時而齊喝一聲,到也有幾分架勢。不過這些人修習的拳術似乎更多的還是爲了健身,雖然架勢上頗有威風,但在出拳踢腳都是軟綿綿的,沒有任何力道。
雖然楚懷南修的是腿上功夫,但畢竟是內行人,一眼便看得這羣人的拳術沒有任何攻擊力,說的通俗一點,就是那種好看的花架子,當然,這是以他本身的實力而言的,如若是平常人看來,這羣人的拳術到也有幾分威勢。
那羣人也發現了駐足觀看的楚懷南,不過他們只當楚懷南是一時好奇而已,並沒有理會。楚懷南也樂得自在,自顧自的找了一個石階坐下,雙手撐着下巴,靜靜的看着眼前的人打拳。
事實上以楚懷南的眼界,這些人的拳術自是入不得他的法眼,他此刻之所以坐在這裡觀看,更多的還是被音響中的音樂吸引。
這是一段極爲熟悉的旋律,前奏是一陣華夏鼓的聲音,蒼勁有力,楚懷南只覺自己的心臟也跟着顫動一般。他從小便極喜歡這首歌,每每聽到路邊的音像店放這首歌曲的時候,楚懷南都要駐足聽上好久。
如今旋律依舊,但當初那個瘦小身影已是長大成人,楚懷南雙手撐着下巴,眼中泛紅,咧嘴笑了一下,卻是引得眼中淚水落下。
“咚……咚……咚……”
又是一陣華夏鼓的聲音,音樂被重放,而楚懷南眼中早已佈滿淚花,他雙手仍舊撐着下巴,放任淚水橫流。
“傲氣面對萬重Lang,熱血像那紅日光,膽似鐵打骨如精鋼,胸襟百千丈眼光萬里長,我發奮圖強……做好漢……做個好漢子每天要自強,熱血男兒漢比太陽……更光……”
楚懷南任着淚水流下,口中跟着音樂哼唱了起來,只是曲不搭調,抽涕間歌也不像歌了,而隨着嘴中的哼唱,臉上的淚水也是越來越多,多天的鬱悶壓抑此刻終是找到了宣泄口。
“讓海天爲我聚能量,去開天闢地爲我理想去闖,看碧波高壯又看碧空廣闊浩氣揚,我是男兒……當自強……擡步挺胸當家做棟樑做好漢,用我百點熱耀出千分光……做個好漢子,熱血熱腸熱,比太陽……更光……”
一曲終了,楚懷南已是泣不成聲,原本撐着下巴的雙手搭在雙腿上,肩膀劇烈顫抖,雖然他一直強忍着,可還能忍不住哭出聲來。
他從小就喜歡這首歌,只因爲他每次被欺負後總會唱這首歌來激勵自己,亦或是安慰。他那時候就不想讓方愛玉替他操心,事實上他小時候吃的苦又怎麼會每次都被方愛玉看到?每次楚懷南都是一邊唱一邊哭,然後告訴自己,一定要做個男子漢,做一個當自強的男子漢。
如今他已經長大成人,生活早已不似當初那麼苦,但今日一聽到這首,還是忍不住哭了起來。楚懷南自認不是一個懦弱的人,可此時卻哭的像個孩子一般,他確實壓抑的太久,當日在金源幫地下基地九死一生的時候他沒哭,韓河死的時候他也沒哭,但這一刻卻是忍不住了。
一股腦的念頭從心底瞬間爆發出來,小時候的事情歷歷在目,太多的壓抑和擔憂在此刻化作點點淚水,終是噴涌而出。
“哎你看那人,這是怎麼了,怎麼還哭上了。”在楚懷南哼唱的時候,打拳的那羣人便是注意到了他,此刻看着楚懷南低頭哭泣,不禁有人說道。
“呵呵,這哥們兒是不是太脆弱了,就是傷心也不用哭成這樣啊。”又有人說道。
“我看八成是失戀了,現在的男人都這樣,多大點事兒啊。”那羣人也是打完了拳,皆是將目光投到楚懷南身上,笑着議論起來。
這些人的議論聲自是免不了被楚懷南聽到,不過此刻的楚懷南卻是沒有心思搭理他們,起身抹了眼淚便離開了,他哭這一頓心情好了不少,隨之而來的便是滿心的疲憊,他現在最想做的就是找張牀,好好的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