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你爲什麼要抓我?”
偏僻的小巷,黑漆漆的屋子,稚嫩的童音響起。
這屋子是名符其實的黑屋,沒有窗戶,也沒有點燈。此時已是深夜,連瓦縫都沒有透下一絲光亮來。但是,歡歡還是一眼就看到了擋在門口的那個人。
她很清楚自己被綁票了,娘說過,越是處境危險越要冷靜。哭喊神馬的都沒用,既耗損自己的體力,又消耗敵人的耐性。萬一把綁匪惹行了,直接撕票。
阿信明顯的一愣:“你看得到我?”
連伸手不見五指,她一個大人站在裡面都看不到東西,這個三歲多的小孩竟然能看到她?
“你的聲音很熟悉,我們一定認識。”歡歡沒有回答,反而敏銳的判斷。
阿信不說話了,長久的沉默着。太意外了,這孩子竟然能聽出她的聲音。看來,事情不好辦!
“阿姨,你不承認也沒關係,反正我現在也看不清你的臉。但你知道我是誰吧?我猜你大約是生活困窘所以想拿我換點兒錢花,沒關係的,你放了我,我給你錢。要多少都行。”歡歡奶聲奶氣的說,語氣平靜,完全沒有被劫者的慌亂,和小孩子應該有的哭喊。從頭到尾,她都很安靜,很理智。
阿信默了一會兒,咬咬牙:“我不是爲錢,你就好生呆在這裡。若你乖乖的,我就不殺你。若你不乖,哼哼!”
“阿姨你說這話就見怪了,我一直很乖啊!”歡歡無辜的聲音迴響在黑屋子裡。清澈乾淨的童聲和這黑夜下的罪行形成鮮明的對比。
門外的秋林冷漠的臉上終於有了表情變化,他伸手扶在門上,猶豫要不要進去把信姨叫出來,別再爲難她。她和他一樣只是一個孩子,他無意傷她。他要殺的是她的父母!
“很好,那你把這藥吃了。”阿信摸索着上前,塞了一顆藥丸到歡歡嘴裡。
歡歡被迫嚐了嚐,距離近了,藉着對方眼裡的微光,她終於可以看到綁匪的臉,眼睛意外的睜大,旋即怕對方發現自己認出她,她改而天真的問:“甜的?是糖?”
“對,是糖!”阿信隨口答,伸手摸摸她的脖子確定她把藥嚥下去,她才鬆開手。
吃了藥沒多久,歡歡的意識就模糊起來,她打了個哈欠:“阿姨,我好睏,我想睡覺……”
“好,睡吧!”阿信低笑,看着歡歡小小的身體蜷成一團,不久便響起均勻的呼吸聲。確定她已經睡着,阿信纔打開火褶子,火光下,她青黃的臉上泛着詭異的笑,“恩,還是睡着比較乖。太聰明也不是好事。”
就在這時,門被人推開,一個小小的身影進來了,冷漠的看着她們,問:“她睡了?”
同樣是年紀差不多的小孩,秋林的聲音卻和他的臉一樣冰冷,只要忽略他的身高,你絕對猜不到他是一個和歡歡差不多大的小孩。
“恩。”阿信晗首,“小公子,這娃太聰明,想來已經認出我,事成之後我會立刻殺了她,以後不會有人找你尋仇的。”
秋林猶豫了一下:“她看到你的臉了?”
“我不確定,但爲了萬一,還是斬草除根的好。”阿信道。她不能確定歡歡有沒有認出她,但她是大昀的公主,只要活着,小手一揮就能調動千軍萬馬,找他們尋仇輕而易舉。秋家已經只剩下小公子一條血脈,她不能冒險。
“既然她沒有看到,就放了她,畢竟她也是個孩子。”秋林說,冷漠的聲音裡帶了一線罕見的溫柔。
他們其實是同齡人,如果母親還活着,或許他們會成爲手足。哪怕沒有血緣相連,他們也可以做朋友。但是!她的父母生生逼死了他的可憐的母親!
他下意識的把手探向懷中,那裡藏着一枚金鎖,是她送給他的禮物。雖然信姨幾次交代他把金鎖扔了,他還是沒捨得,小心的藏了起來。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她知道是我們乾的,一定不會善罷甘休,這樣的禍端一併除了好。”阿信堅持道,她彎腰摸摸秋林的臉,語重心長,“小公子,信姨要保證你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延續秋家的血脈!你太小了,雖然得到的洛王的保護,但你終歸只是一個孩子。他們要殺你易如反掌!”
“可將來當皇帝的是洛王。”秋林依舊不贊成。
“那又怎樣?不管誰當皇帝,她都是大昀的公主,忠於她的人不計其數,不是我們能對抗。而且,我擔心事成之後洛王會言而無信,你懂嗎?”阿信說。
秋林沉默了,他和歡歡一樣大,卻沒有歡歡那樣幸福快樂的童年,從他學會說話,就知道自己有父母大仇要報,且一直爲這個目標而努力。在信姨和師父的有意訓練下,他的神智早已超越了他的年紀,和七八歲的孩子旗鼓相當。當然,一起超越的還有他的武功。
只是,如今他和阿信都還不知道拔苗助長的後果。過早的催熟一個孩子,等於剝奪他的陽壽。他早已註定早夭。
“好了,小公子你也累了,去睡吧,這裡信姨守着,你師父已經佈下天羅地網,等到明天,這一切就結束了。”阿信拍拍他的肩,把他送了出去,自己則關上門席地而坐,守着歡歡。
秋林一步三回頭,最終還是聽話的走了。
他們都沒有發現,屋裡的歡歡早就醒了,她一直豎直耳朵把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她徹底想起來了,是當初在清溪鎮遇到的那對母子,她還送了個小金鎖給那個小男孩幫他們改善生活。原來他們不是母子是主僕。只是,他們爲什麼說是她的爹孃殺了他娘呢?她這樣想着,心裡卻七上八下起來,不怎麼有底氣。她爹孃多好的人啊,從不亂殺無辜,小男孩的母親一定犯了錯。
現在他們要用她引爹孃來送死,她絕不能坐以待斃!可是,她擡頭看看這黑漆漆的屋子,苦惱的皺起小眉毛:“要怎麼才能逃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