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們說,黃泉路上,會有牛頭馬面、判官閻王……也不知道判官和閻王們會不會是一羣大帥哥……要是帥哥的話,那我就不要再輪迴了吧?”
“小說裡不是經常說,死了其實是穿越到另外一個世界的嗎?興許我就穿越到古代,當個郡主、公主或者女皇什麼的,在後院養了三千個面首……到時候我一定會記得挑個最好看的留給你……”
“小葉子……別哭,好不好?我是去當公主、女皇了,是去調戲帥哥、包養美男,別哭哭啼啼的像我受苦了似的……死了,那是享福,活着,纔是受罪……”
所有的話語和眼淚,漸漸的低沉了下去,化爲一聲聲的呢喃和叨嘮,活潑鮮豔的容顏和色調似乎定格在那個瞬間,當手上的銀質刀具,猛地向下捅去時,站在一旁的林定,飛身一撲,將人撲倒在地,出手搶奪左詠兒手上的刀子……
左詠兒美豔的容顏上,猛地露出一抹愧疚的表情,用嘴脣默默地做出了一個“對不起”口型,沒等林定回過神來,左詠兒一手緊緊的握住林定已經搶到半截的刀子,向下挪動幾分,然後……
撲哧一聲,鮮血噴濺而出!
在鮮血噴濺出的一瞬間,司凜下意識的矇住葉嫵的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悄然合上雙眼。
前兩秒的那場爭奪戰,葉嫵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可是司凜心裡清楚得很。
左詠兒,早就看見了林定想搶奪刀子的意圖,卻故意將他引過來,在兩個人爭奪的瞬間,將刀子割破她的動脈,故意造成失手殺人的假象……
林頂只是個白斬雞罷了,怎麼可能敵得過左詠兒這麼個母金剛?
他是背了黑鍋。
因爲左詠兒不想讓葉嫵一輩子揹負上沉重的心理負擔,與其讓葉嫵陷入無休無止的自責中,倒不如讓被寵壞了的豪門大少林定背黑鍋,讓他從以前的天真和理所應當中清醒過來,讓他真正的成熟起來,那是她最後能爲他而做的。
一箭雙鵰,其實左詠兒並非那麼的單純無知,她真的很聰明,也很勇敢。
“小左!”葉嫵撕心裂肺的怒喊聲傳來,司凜的手心裡,溫熱的液體滲出,沾滿了雙手。
葉嫵失聲痛哭。
小左,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的就要丟下我?
我們不是說好了,要做一輩子的朋友嗎?難道你的一輩子就那麼的短暫,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我有多麼的羨慕你……
小左,我還答應過你的啊,要給你介紹一大堆的帥哥美男,讓他們天天把你當龍國幣來愛……難道你不要那麼多的帥哥美男了麼……
小左,當你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會不會痛?會不會捨不得?
小左……如果真的有下輩子,就請你不要再跟我做朋友了吧?和我在一起的人,好像都沒什麼好運氣呢……
小左,你肯定是穿越去了另外一個世界的,對不對?你那麼頑強又堅韌,怎麼可能會去地府等輪迴?你連地府的門都不知道朝哪開,肯定是去穿越當女皇了……
小左,要是有下輩子,要是穿越當了女皇,記得要開開心心的調戲帥哥,不要再那麼男孩子氣了,撒嬌的小女人才會有男人疼愛……
林定艱難的爬起來,怔怔的望着自己雙手滴答的紅色鮮血,而昔日頑強而鮮活的左詠兒,就那麼靜靜地躺在地毯上,悄無聲息。
林定的大腦,一片空白。
亞當也傻在那裡了,呆呆的望着眼前這一幕,他怎麼也想不到,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副模樣?
他對上帝發誓,他真的沒想讓任何人死去,除了司凜以外,他不想殺任何人……挾持左詠兒和林定,他要是真的讓這兩個人死,何必這幾個月來,好吃好喝的招待着這兩個人?
亞當的唯一目的,不過是想借着左詠兒的身份,把葉嫵搶到手,讓司凜痛不欲生而已,怎麼會料到,居然出了人命……
“亞當,”司凜的手,依然緊緊地捂住葉嫵的眼睛,身軀挺得筆直,目光鎖定在視頻電話里亞當的身上,冷厲而篤定的怒道,“今天的這個仇,我司凜記下了,希望你不要出現在龍國境內,不然的話——我不敢保證,你是不是能活着走出去。”
葉嫵哭了片刻,忽然緊緊地咬住嘴脣,強行壓抑住了這份悲慟和絕望,帶着濃濃的恨意,“亞當,這個仇,我葉嫵也記下了!我葉嫵是個瘋子,報復人的手段很卑劣,也很極端,你要記得……”
“不!”
亞當斷然打斷了葉嫵的話語,深深地吸了口氣,英俊的面容上流露出一抹決然之色,“你們倆可以恨我,這是我應得的……但是我必須將所有的事情都講清楚,我不想平白的背了這個黑鍋!我不想代人受過!”
司凜和葉嫵,齊齊的沉默了下來。
亞當舔了舔嘴脣,眯縫着雙眼,淡淡的道,“綁架左詠兒和林定的事情,是你們龍國自己人故意給我傳遞的消息,還給我策劃了這麼一場交易,我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帶着人等候在那裡,將人抓住,帶出國去,等上一段時間,讓你因爲左詠兒的失蹤而寢食難安,再聯繫司凜,完成這筆交易……我是外國人,雖然調查了一部分關於你們倆的資料,可是這份資料並不完全,我不知道左詠兒對葉嫵你的意義這麼重要,如果不是那個人在背後……我都不知道有左詠兒這麼個人。”
司凜的瞳孔猛地一縮,“你只是帶着人等候在那裡?!”
“對。”亞當應聲,帶着某種意味深長語氣的道,“或許你們覺得我是在花言巧語,但是……上一次的事情也就罷了,這一次,我不想再被那個人當槍使,所以纔會將這一切講出來。”
“司凜,我恨你,我們的仇恨只能以一個人的死亡而消失,所以我會跟這個人聯手一起對付你,但即便是這樣,也並不代表着,我亞當就能成爲那個人手上的棋子,會被她當槍使,我自己吸引全部的仇恨和火力,她躲在幕後高枕無憂,這是對我尊嚴的踐踏。”
“如果只是等候在那裡的話……”司凜眼梢瞟了一眼整個人將近崩潰的林定,“那麼就說明,林家有那個人的內應,而且地位很高。”
林定終於因爲司凜的這句話,而緩緩地擡起頭,“我、我們林家……”
“有jian細,而且還是地位很高的jian細。”司凜篤定的瞟了一眼林定,重新看向亞當,“你一共給那個人做了三次的事情,對嗎?第一次,是綁架葉嫵,第二次,是君明翊逃走,第三次,就是今天……你是從南方入境的,那麼也就意味着,那個人的勢力在南方。”
葉嫵原本反而悲傷和痛苦漸漸平復下來,有了目標,她整個人似乎都平靜了許多,淡淡的追問,“那個人是誰?”
亞當搖頭,“抱歉,我只能向你們透露出有這個人的存在,但是礙於職業cao守以及這一行的保密規則,我不能說出這個人的名字,只能講——這個人的勢力龐大,而她的目標好像是葉嫵,她恨你,恨不得你去死。”
“那麼……”
葉嫵舔了舔嘴脣,聲音幽幽,帶着某種決然和堅定,“就復仇吧,爲了死去的小左而復仇。”
“復仇嗎?”
林定茫然的望着自己手上的鮮血淋漓,神色漸漸的堅定而陰狠起來,“是……復仇,爲了左詠兒。”
仇恨,是讓一個人成長起來的最快方式,尤其是對於林定這麼個被家族從小寵到大、被寄予偌大希望的豪門大少,就如同上輩子葉嫵的天真……當葉家死在君明翊手上的那一刻,她幡然醒悟。
而這一次,輪到林定了。
豪門世家之人的成長,是一個從心慈手軟到心黑手狠的過程。
尤其是對於林定而言,他曾經最親近的姑姑死在了莊家人的手上之後,林定、木策以及莊起彥這個鐵三角只是單純的土崩瓦解,林定只是很單純的揍了莊起彥幾頓,卻沒有對莊家產生任何實質xing的傷害。
那個姑姑,對於他而言,是如同半個母親般的存在,乎喲徐這份失去的痛苦,對於他而言,還不是足夠的刻骨銘心,所以他只是見面就揍莊起彥,因爲他知道莊起彥心懷愧疚,不會真的對他如何……
那個時候的林定,就算是再聰慧過人,也只是個很簡單的豪門大少啊,只是單純的趨利避害,只會給自己出氣,卻從來都沒想過,他最親愛的姑姑,曾經在最美麗的年華里香消玉殞。
而今天,當左詠兒躺在血泊中,美豔的臉上似乎還殘留着一抹幽的笑容,林定自己卻雙手染血的站在那裡,刺目的鮮血似乎漸漸侵蝕了他的所有感官,刺激着他的脆弱神經……他分明是想救下左詠兒的啊!他不想讓她死!
那樣無比刻骨銘心的一幕,深深地烙印在他的靈魂在深處,他第一次恐懼而憤怒到想殺人,憤怒到想將幕後的那個罪魁禍首揪出來挫骨揚灰!第一次意識到,原來出氣並不能平息死者的怨恨和他的恐懼……
他第一次深刻的意識到,他應該報仇的,替左詠兒報仇,不管未來即將面對的是什麼位高權重者,也不管將來會得罪多少人,他只是想讓死者安息,讓生者平靜,讓所有的人都意識到——死亡的仇恨,必將以鮮血洗刷!
昔日風流倜儻、玩世不恭的豪門公子哥,好像真的一朝成長起來般,沒有了左詠兒的牽制,林定這顆棋子也便失去了作用,亞當居然頗爲大度的大手一揮,將林定送回了龍國境內司凜的手上,司凜親自將人送他回家。
只是,當林定回到林家時,家人們在喜極而泣之後,漸漸的變得無比心虛起來。
林定失蹤的半年多,林家人漸漸的從失望到絕望,林家唯一繼承人失蹤了這麼長時間,似乎所有人都料定了,林定不會再回來了,林家不可以一天沒有繼承人,林家萬一絕了後,下面的人怎麼可能還會安心做事?
所以,當林定以爲自己的歸來,是給家族和幾位長輩們一個偌大的驚喜,誰料到,到了林家之後,他的再度出現,除了驚喜之外,更大的是個驚嚇。
在林定歸來的三天前,林家已經宣佈,將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林酬接回,正式繼承家業。
整件事情公之於衆三天,林酬也在林家老爺子的介紹下,以林家繼承人的身份出席各種場合,基本上整個龍國已經認定了他林酬是林家繼承人的身份時,林定卻翛然出現。
當林酬穿着一襲訂製西裝,手上戴着象徵着林家繼承人身份的扳指,站在林定面前時,林定以爲自己會憤怒到失控,憤怒到想將眼前這個衣冠楚楚的林酬暴揍一頓時,可惜……那一個瞬間,他居然平靜得近乎於漠然。
“大哥,太好了!”林酬臉上掛着一派輕鬆寫意的笑容,“你居然真的活着回來了,爸爸和媽媽想必也應該會很開心纔對,他們二老可是擔心你很多天了呢,連爺爺都吃不好、睡不好的,你總算是平安歸來,可要好好的孝順他們纔是。”
明裡是在歡迎林定,可是背地裡的意思……嗤,他林定可是穩坐林家繼承人位置這麼多年,回自己的家罷了,何時用得着這麼個東西來歡迎?
林定面無表情,同樣是穿着一襲深色西裝,只是許久未曾刮過鬍子,滿臉的絡腮鬍子,頭髮略長,顯得風塵僕僕的,看着哭得稀里嘩啦的母親,安慰般的抱了抱林母,連看都懶得看林酬一眼,“媽媽,別哭了,我回來了。”
一句簡單的話語,卻宛如平地驚雷般,震得所有人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
在他們對林定的認知裡,林定不是應該笑眯眯的朝着林酬點了點頭,然後揮起拳頭一拳砸在林酬的臉上嗎?!
林定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的讓人摸不清了?
“咳咳……”林父有些不敢去看這個平靜得讓人覺得毛骨悚然的兒子,剛想開口說些什麼,林定卻已經淡淡的笑了笑,目光看向手拄着柺杖的林老爺子,“爺爺,我準備接手林家了。”
林老爺子狐疑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乖孫子,“阿定,你不會是因爲阿酬的事,而……”
“不關林酬的事情。”林定平靜淺笑,“只是覺得……我應該學着做一個合格的豪門繼承人了,實力和能力才決定一切,不然的話,就註定成爲別人的棋子。”
打從林定回家之後,外界就一直在注意着林家的動靜,等待着些微的風吹草動,然後看着林家兩個繼承人之間的明爭暗鬥,可出乎意料的是,林家居然平靜得跟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林酬對林定的所有挑釁、示威以及宣戰,都被林定不動聲色的無視或是化解了,沉穩平靜得好像不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林家長輩們將林定的改變,看在眼裡,記在心上,似乎林定跟換了個人一般,不再喝酒泡吧,不再頹廢紈絝,甚至不再跟那些整天無所事事的豪門子弟們來往,在林氏的企業裡尋了個位置,一點點的做起,白天當個中層管理,學着如何腳踏實地的做事,晚上則跟在林老爺子、林父身後,看着他們商討豪門世家裡的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和變化,商討着接下來的計劃,偶爾出去應酬,也是跟一羣精英分子們,沒有豪門大少的高傲和不可一世,反而禮賢下士、八面玲瓏,贏得一片讚譽聲。
跟脫胎換骨般的林定比起來,私生子的林酬,簡直拙劣得可笑,他的所有示威和挑釁,到了林定面前,全都被無視了,天長日久的,林父和林老爺子也覺得林酬太過不像話了,終日跟個女人似的,就會耍嘴皮子、玩心計,有什麼用?有這些時間,倒不如乖乖的學着做生意,學會如何做一個合格的豪門繼承人。
在林老爺子多次表示對林酬的不滿之後,林家終於再沒人敢拿林酬當繼承人看待了,林家只有一位少爺——那就是林定。
林定兵不刃血的將林酬排除在遊戲圈子之外,等林酬意識到這一點,想挽回時,林定已經對林家的事務如魚得水,在南方的豪門圈子裡,成了一位響噹噹的人物。
一年後,林老爺子宣佈退休,將權力完全交到了林父和林定的手上。
在林老爺子隱退的兩年之後,林父也宣佈半隱退,準備陪伴妻子游歷世界,將林家的權力交到林定手上,而林酬,則作爲林家的一份子,得到了一份不菲的產業,單獨搬出去頂門立戶。
時間荏苒而逝,一晃四年過去了。
這樣一天早晨,已經續了八字鬍子的林定,穿着一襲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氣質深沉而幹練,只是八字鬍的下面,脣角緊緊的抿起成一道嚴肅的弧度,正準備忙碌的準備一天的工作,卻忽然注意到面前的辦公桌上,擺放着一張燙金的請帖。
“嗯?”林定挑眉,瞟了一眼,問向旁邊的助理,“這是怎麼回事?”
助理趕緊回覆,“林總,這是莊家送過來的喜帖,莊家的少家主莊起恆迎娶天京城白家大小姐白梓儀,他們兩個已經訂婚好些年了,如今終於修成正果了,正準備大辦喜宴,廣邀龍國大大小小的豪門世家家主。”
“噢。”林定皺了皺眉頭,“放在家裡就好了,怎麼放在我工作桌上了?”
助理縮了縮脖子,“林總,這是老夫人要求的……她……”
“她這是看人家結婚,所以她也着急,又準備催我去相親了?”林定煩躁的揉了揉眉心,“又是給我安排的哪家千金?”
“是天京城關家的外孫女,叫嚴悅的那一個。”助理低聲道,“老夫人見過那位小姐的,模樣漂亮,xing子爽利,事業心強,雖然只是關家的外孫女,卻是個厲害的女人幫,現如今已經爬到了昔日裡莊起彥少爺的位置上,眼瞅着就要下放到北疆郡做一個城市的副議長了,父母雙亡,她自己養着一個年幼的弟弟,今年才五歲,聽說教養得很好。”
林定眉頭緊鎖着,目光下意識的向桌面上的相框挪去,相框裡,一個高大爾美眼的女孩子,正滿臉的燦爛笑容,看着就讓人心生好感……
林定久久的凝望着相框裡的人,許久之後,擺了擺手,“告訴我媽,就說……我沒時間。”
助理可憐巴巴的看着林定,“林總,老夫人說了,您要是這次還不去的話,她會直接帶着人來找你,把這個相框給砸了。”
林定臉色僵硬了一下,忽然輕輕的嘆了口氣,“行,我知道了……那你告訴她,我會去的。”
助理立刻喜上眉梢,“得令!我馬上就跟老夫人去說!”
說着,助理飛快的出去報喜去了,徒留下林定坐在老闆椅上,用手輕輕的摩挲着相框裡的人,良久之後,再度嘆息了一聲,什麼也不說的將相框重新放好,隨手翻看一份文件,剛想下筆,猶豫了一下,用筆尖敲了敲桌面,打開電腦,查詢了一下嚴悅的名字和資料……
“西江郡星城人?”林定玩味般的笑了一下,“看起來,還真的是很有淵源呢……就是不知道,我跟你,是否是站在同一陣營?”
下班之後,林定開着自己的一輛普通轎車,直奔着集團總部附近的一家咖啡廳而去,進去了之後,一個穿着米色職業套裙的幹練女人,正坐在窗邊的情侶椅子上,手上是一本文件夾,細細的翻看裡面的所有內容,專注而認真地模樣,幾乎都讓人不敢上前叨擾。
一直到林定徑自走到她面前,女人終於擡頭,明豔張揚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嚴肅的表情,用一種不容置喙的口氣吩咐道,“林定,是吧?請坐。”
這個女人……簡直威嚴得不像個女人,很明顯是長期頤指氣使慣了的,出來相親,也是這般嚴肅模樣。
林定這幾年來,不停地跟各種女人相親,早就見識了各式各樣的女人們,倒還第一次見識這種拿相親當任務和工作的女人,那般輕視的態度,激起了林定隱藏在骨子裡中的好勝心,好想回到了當初他追求左詠兒時,左詠兒對他那般的輕蔑和不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