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早晨,北寧市似乎還瀰漫在煙花鞭炮的氣息中,桃符chun聯四處張貼着,顯得極爲喜慶,大紅色的燈籠高高地垂掛在每一個醒目的位置,人們熙熙攘攘的從家中走出來,穿着新衣,拱着手笑呵呵的向熟識的人恭賀新年。
而就在這樣的熱鬧喜慶的氛圍中,索伊剛下飛機,望着城市東南角的方向,攔下一輛出租車,毅然決然的向香園的方向而去。
出租車只是行駛到附近的位置,前面的道路便再不敢過去,收了錢,索伊衣着狼狽的下了車,朝着香園的方向,踽踽獨行……
一直到來到香園門口,大門緊閉着,在大年初一這種日子,香園的門口卻乾淨得一塵不染,別說是鞭炮的殘痕了,就連半張碎紙屑都沒有,顯得極爲冷清。
索伊拍了拍大門,撬了好半天,大門終於嵌開了一道縫隙,一道隱約的人影站在門口,帶着不好惹的態度,“誰?主人家不在,你有事過幾天再過來吧!”
“我是葉家人,我找葉嫵。”索伊冷冷的道。
對方似乎怔了一下,裝糊塗的怒聲罵道,“什麼葉嫵?我不認識!我就是給人看房子的,你有事直接給這園子的主人打電話。”
索伊扯了扯嘴角,“我身上沒帶武器,身後也沒有任何援兵,我前幾天剛從你們這跑了,怎麼着才隔了幾天,就不認識我了?行了,你們也不用裝算了,死神傭兵團……我來找的就是你們。”
大門被人猛地從裡面打開,兩個穿着黑色迷彩服的勁裝男人果然站在那裡。
可索伊站在大門外,卻分明感受得到,在某個隱秘的位置……似乎有兩隻黑洞洞的槍口在對準她的腦袋,只要她敢稍微有所動作,會立刻腦漿迸裂!
左邊的黑色勁裝男人眸光掃過一眼香園大門外,瞧着對方果然沒帶來援兵,這才把玩着手上的軍刺,笑了笑,“呦呵,剛跑了幾天,居然還敢回來?”
索伊冷笑了一下,舉起雙手,“我要見我們家大小姐。”
“先搜身再說吧。”男人調笑着道,在索伊身上認認真真的翻檢了幾下,把她身上的所有武器都翻了出來,甚至連放在裡懷的那張“廢紙”都沒放過,翻了出來……剛想打開,旁邊的索伊立刻喝止了對方。
“那東西不是給你看的!你要是不怕看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儘管打開試試……”
男人怔了一下,這才放棄了打開這張紙的念頭,帶着索伊慢悠悠的向院子裡面走了過去。
索伊進門時,亞當正跟葉嫵在下棋,兩個人都屬於臭棋簍子的那種,瞧着屬下帶着索伊進門,別說是亞當了,就連葉嫵都怔住了,略微有些詫異,“索伊?你怎麼……”
“大小姐,我是來陪你的。”索伊癟了癟嘴,想到自己在天京城的遭遇,眼圈都有點紅了,一把搶過亞當手下拿着的那張紙,遞到葉嫵面前。
“這是什麼?”葉嫵挑了挑眉梢,顯然有點迷糊,不知道索伊這是什麼意思。
亞當輕聲咳了咳,頗爲無語的看着索伊和葉嫵這對主僕,“那個……葉小姐,貌似你們現在都是我的階下之囚吧?麻煩你們注意一下,尊重一些我這個綁匪,行嗎?”
這一陣子,他跟葉嫵也算是混熟了,並沒有太限制她的自由,甚至還容敘她每天跟着自己晨練跑步,喂喂魚、逗逗貓什麼的。
索伊一路趕回來,心裡心心念唸的全都是司凜的薄情和無情,哪裡還會在意亞當的話?想到葉嫵交給自己的任務卻沒達成,小姑娘眼淚都偷偷掉下來兩滴,垂下腦袋,撲通一聲單膝跪地,“大小姐,索伊求您的責罰!您交給我的任務,我沒有達成!”
交給她的任務?是……讓她去找司凜求救?
想到這麼多天來空空的等待,葉嫵不由得咯噔一下,打量了幾眼索伊風塵僕僕的狼狽樣,再瞧瞧她熬得通紅的雙眼,不由得有些心軟下來,拍了拍她的肩膀,“索伊,沒事,你有什麼話,先起來再說吧。”
索伊抽泣的站起了身。
而坐在一旁的亞當,面帶微笑的翹着二郎腿,手上還抱着某隻小黑糰子,這些日子一來的每天一碗小魚乾,已經徹底把這個小傢伙喂成了自己人。
爲此,葉嫵沒少罵它。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仔細說說吧。”葉嫵垂下眼瞼,藉以掩飾眼底的失落與苦澀,淡淡的道。
索伊低着腦袋,“那天跑出去之後,我立刻去四月酒店找酒店高層,草擬了一封求救信,以葉氏的名義,拜託酒店高層的一位副總把這個消息傳遞上去,甚至爲此還許諾,只要救出你,就讓大小姐向司凜建議,提拔他做區域總裁。”
葉嫵點了點頭,“嗯,這一點你做得不錯,給個甜棗,他們纔會認真去做這件事情。”
“那位副總也認真去做這件事情了,他甚至怕有人會忽略這封求救信,特意專程去天京城,找十月集團高層的關係,爲了這事,這個副總倒是真的沒少折騰,這一點……我可以作證。”索伊頓了頓,繼續道,“我也可以確認,他把封求救信,真的送抵天京城的十月總部。”
“然後呢?”葉嫵挑眉。
“然後我等了三天左右的時間,卻遲遲沒等來任何救兵,後來我實在沒辦法了,只能親自飛往天京城去找司凜,”說到這裡,索伊的眼底隱隱的流露出一絲黯淡來,“我跟本就沒打聽到任何關於司凜的事情,屢次去十月集團總部找過,卻被人攆了出來,甚至他們還說根本就不知道誰是葉嫵……”
葉嫵的心,瞬間陰沉了下來,死死地攥着受傷者封求救信,“再然後呢?這封求救信不是已經被送到十月集團總部負責人的手上了嗎?怎麼會……”
“這封求救信,是我在街邊上撿回來的。”索伊含着眼淚,一字一頓的道,“像是垃圾一般,被人隨手丟棄在天京城的街邊上!”
索伊的話,卻宛如一到晴天霹靂般,擊得葉嫵整個人都傻愣在那裡!
十月集團,是司凜的重要經濟來源,他對十月集團的控制力向來都是十分嚴格,甚至身上還故意掛着一個十月集團董事的名頭……當初她跟司凜在一起的時候,十月集團的高層們大多都聽說過她的,甚至不少人爲了討好她,還故意借用集團的名義,給葉氏拉生意、大開方便之門?
而現在,十月集團總部一反常態的說什麼不認識葉嫵,他們不會不知道這份求救信是多麼的重要,也不可能會故意藏着這封信,肯定會送到司凜的手上……就只有一個理由,才能解釋這封信會被當成垃圾丟在街邊上:這封信,是司凜自己扔的!
他根本就不想管這件事情,他根本就不想來救自己!自己的求救,對他而言,只是個天真的笑話!
再聯想到那一晚君老太的話語:不過是玩玩你,居然還會當真了?
葉嫵的心,幾乎瞬間沉下冰冷黑暗的深淵!
司凜……他根本就不會來救自己,他離開,只是因爲厭倦了自己,他根本就不會再回來,是嗎?
那一封求救信,就好像是一張嘲諷的笑容般,在明晃晃的譏諷着自己的天真和可笑!
啪的一聲清脆耳光,葉嫵惡狠狠地往自己臉上扇了一耳光!
葉嫵,你居然還會相信愛情,上輩子的愛情,卻犧牲了你的家族和你的人生,這輩子的愛情,你還想再一次重複着上輩子的噩夢嗎?
笑話!葉嫵,你覺着,你有什麼資格要那所謂的狗屁愛情!重活一世,難道你活着的意義,就是爲了這個薄情寡義的男人嗎?你活着,是爲了復仇!向君家復仇啊!你是從深淵地獄裡爬出來的復仇修羅,有什麼資格追求那狗屁的愛情!
眼淚,順着臉頰悄然滴落下來,葉嫵撲通一聲坐在沙發上,將臉埋在雙手間,身體悄然顫抖着,哽咽聲低低傳來……
“大小姐……”索伊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裡,不知道是不是應該上前安慰……
不過,以大小姐的驕傲,她怕是不希望軟弱到讓人來安慰她吧?
只可惜,就在索伊陷入糾結中,掙扎着要不要安慰幾句葉嫵時,前幾秒鐘還伏在膝蓋上低低的哽咽啜泣聲戛然而止,葉嫵似乎翛然想通了什麼,輕薄中帶着幾分冷意的嗤笑聲陡然傳來,起先還只是輕微入耳,可是笑聲漸漸放大,帶着某種癲狂的絕望和冰冷……
猛地,葉嫵擡起頭,臉上雖然依舊殘存着淚痕,可是卻平靜得讓人發寒,朝着亞當望去……
僅僅是那一眼,亞當卻覺着,自己的汗毛似乎都在某個瞬間豎了起來!
“抱歉,讓亞當先生看笑話了,失禮之處,還請見諒。”葉嫵順手從茶几上抽出一張紙巾,細細的擦拭掉臉上的淚痕,平靜而極具淑女儀態的幾乎讓人不敢相信,這個女人前一刻還在隱忍哽咽。
如此平靜的姿態,幾乎讓亞當以爲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一幕是錯覺,沉默了一下之後,亞當掛上幾許淡然而欣賞的微笑,翡翠色的瞳孔投射出來一道灼熱的視線,緊緊地盯着葉嫵,嗓音裡沒有來的帶上了幾分紳士的溫柔體貼,“葉小姐客氣,還請你不要繼續悲傷下去了,讓一位淑女落淚,任何一位合格的紳士都不會做這麼沒品的事情……您只是恰好選了一個渣滓而已。”
很顯然,亞當的那一個“渣滓”稱呼,指的是遙遠在天京城的某人。
亞當對司凜的形容,葉嫵彷彿是無動於衷般,悄然垂下眼瞼,藉以掩去眼底的神色,揚了揚脣角,極爲平靜而高傲的道,“多謝亞當先生的勸告,剛纔我只是在爲自己過去浪費的那麼多時間、錯過的那麼多人,而感到悲傷而已……不過是個男人罷了,並不值得我葉嫵的眼淚,我的眼淚……從來都不是爲一個男人而流淌。”
亞當淺笑,“葉小姐的堅韌和好強,遠遠超出我的預料,並不是每一個女人,在經歷過這種打擊之後,都能如此的……冷靜?”
葉嫵不可置否的笑了笑,深吸了口氣,重新將談話的主動權掌握在自己的手心裡,“亞當先生果然紳士十足……不過,說起來,這一次倒是我萬分抱歉,讓你失望了,冒了這麼風險,在北寧市下手,卻沒有等來你想要對手。”
說完這話,葉嫵悄然勾了勾脣角,平靜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殘忍而森冷的弧度,“你利用我當誘餌的計劃……失敗了。”
亞當沉默了片刻,他沒料到,葉嫵在緩過來的第一時間裡,想到的不是司凜,反而是……他的計劃?
是了,司凜拋棄了葉嫵,自己的手上就再沒了籌碼,把葉嫵繼續扣押在這也於事無補,達不到他的目的。
葉嫵略顯淡漠的挑眉瞟了一眼亞當,瞧着他沉默的樣子,忽然笑了起來,微微向亞當歉意的頷首,“我去趟洗手間,整理一下儀容……希望我回來的時候,亞當先生已經想好了怎麼處置這件事情。”
索伊略顯擔憂的看了看葉嫵,“大小姐……要不,我陪你去洗手間吧?”
“沒必要。”葉嫵漠然的彎了彎脣角,連頭都沒轉,只是留給索伊一道堅毅而高傲的背影,“索伊,我葉嫵沒那麼脆弱,不過是遇上個薄情寡xing的男人罷了,又不是沒有了他,就活不下去了……我還有那麼多事情要,沒時間繼續在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上浪費時間,你不用這麼擔心我。”
索伊靜靜地看着葉嫵的背影,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葉嫵去洗手間,只是簡單的整理了一下儀表,然後怔怔的望着鏡中人平靜而淡漠的容貌,忽然極爲薄涼而無情的笑了起來,笑得肆意而張揚!
雖然心痛,但是她早已經預料到這樣的結果了,不是嗎?
兩個人門不當、戶不對,她又是個結過婚的女人,怎麼可能跟司凜長長久久的過下去?他說的愛與喜歡,只是男人對女人說的甜言蜜語罷了,何必當真?跟他分手了,她也能全心全意的爲家族貢獻一輩子,不用再遷就考慮司凜的想法……
君既無情我便休,司凜,再見了呢。
調整了情緒,葉嫵再度出現在衆人眼前時,臉上已經重新掛起一抹優雅高貴的微笑,只是眉梢間帶着森森冷意,瀲灩的桃花眼裡波光淡漠得幾乎沒有一絲溫度……
她的氣質越發冷豔了,亞當的心頭涌起這樣的念頭。
一直走到亞當近前時,葉嫵抿了抿脣角,居高臨下的俯視着亞當,挑挑眉梢,淡笑着問道,“亞當先生,考慮好了,怎麼處置我嗎?再把我繼續扣押在這裡,你也等不到司凜的,所以我建議你立刻處置我,要麼把我送回君家,換來你的一千萬米金,要麼……”
“要麼什麼?”亞當將身體靠在沙發的靠背上,兩隻胳膊搭在兩邊的扶手上,優雅的翹起二郎腿,興致盎然的看向葉嫵,帶着幾分審度意味的笑問道,“葉小姐倒是不如給我個建議?”
葉嫵沉默了一下,忽然恣意的笑了笑,“依我看來,亞當先生,似乎並不是像缺錢的主,你要是不稀罕那一千萬米金,倒不如……挾持住我,我們一起去天京城,如何?”
天京城?
別說是亞當了,就算是索伊,都忍不住爲止錯愕不已,呆呆的望着葉嫵,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以葉嫵的高傲和倔強,既然司凜做到這種地步,她不是應該跟司凜老死不相往來嗎?怎麼可能還屁顛顛的要去天京城,這不是自動送上門,等着人家羞辱你嗎?葉嫵……貌似沒這麼犯賤過吧?
葉嫵優雅款款的坐到亞當對面的沙發上,脣角勾勒出一道殘忍而薄涼的弧度,“亞當先生不要誤會,我並非是想讓你自投羅網,也並不是在給你設什麼圈套,只不過是怕亞當先生遺憾而已,與其在這裡坐以待斃,不如冒險一搏,興許你能得償所願,也說不準?”
“這似乎是個挺好的主意呢,”亞當摩挲着下巴,臉上露出濃濃感興趣的模樣,翡翠色的綠瞳好像是在發亮一般,“尤其是……摟着他曾經的女人,出現在他面前時,嘖嘖,那場面,想必一定很有意思的。”
葉嫵抿脣,輕輕的嗤笑了一聲,“好啊,正好我也想試試那種場面:我要親口告訴他,是我葉嫵甩了他,找了新歡……”
是的,葉嫵去天京城的唯一目的,就是想告訴他——是她葉嫵甩了你司凜,不是你拋棄了她!
這就是葉嫵的驕傲!
葉嫵如此高傲的態度,讓亞當越發眼神發亮,不由自主的笑眯眯撩撥起了她,“葉小姐,你確定不會是去天京城找司凜回心轉意嗎?”
葉嫵的臉色陡然陰沉了下來,忽然起身,伸出手,捏住亞當的下巴,打量了一眼他臉上的面具,脣角溢出一絲森森的淺笑,“亞當先生,您確定您眼睛沒瞎嗎?要是真瞎了的話,我不借以幫你介紹幾個醫術高超的大夫,把狗眼睛裝在你的眼眶裡……省得你眼神不太好使,居然看出我去天京城是求他回心轉意的。”
亞當:“……”我錯了,不應該撩撥失戀了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