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新奇特的毒素
手機鈴聲調成了震動,在牀頭櫃上‘滋滋’作響。
莫磊在被單裡一翻身,杯子掀到了一邊,拿起夾在膝間的手槍身體迅速蜷縮起來。櫃子上的手機已經被震到了邊沿,一小半露在了外面。他用左手持槍,右手揉揉僵硬的脖子,伸手抓起電話。
號碼是一串長長的數字。
摁下通話鍵,莫磊將手機湊近耳邊,左手的雅利金格拉奇放在枕頭上。
全身都隱隱作痛,尤其是脖子上的傷口,像是有一隻手掐在上面,沉重且刺疼。
“喂!”
“冒昧打這個號碼,莫磊,我是查爾斯。”
儘管與查爾斯通電話僅僅兩次,但莫磊立刻就認出了這個沙啞中略帶哨音的尖利嗓門,查爾斯說話的語速極快,停頓得也極快,幾乎沒有尾音。
“嗯嗯,你好查爾斯。”莫磊昏昏沉沉,發現自己的手槍槍管往枕頭上放的時候,恰恰伸進了牀沿的一個破洞,他想抽出來卻發現幾根調出來的線勾在了瞄準具上,便大力一扯,線是斷了,他自己也差點撲倒在牀上。
“我艹!”莫磊輕聲咒罵一聲。
耳尖的查爾斯聽見了卻沒聽懂,立即反問,“什麼?”
“沒什麼,查爾斯,怎麼了?是檢驗結果出來了麼?”
“我們需要碰頭,二十分鐘之後,我在你居住的正前方兩個街口等你,黑色福特金牛座,停在樹下。”查爾斯的聲音十分急切。
“好。”
掛掉電話,看了看手上的腕錶,液晶數字跳動着,顯示是下午的1點10分。莫磊7點50分才上牀,幾個小時的深度睡眠對自己的身體恢復幫助不大,全身的關節在他下牀站立之際‘咔咔’作響。他站在窗邊,拉開窗簾就着淡淡的光線檢查了手槍的槍管,用慢慢解開纏繞在槍管上的細線的動作來擊中精神。這一招很有效,但他將線頭拿掉之後,仍舊走進盥洗間用冷水撲在臉上,才感覺精神了一些。
自己一個人去就好了,土狼睡在樓上,正好是自己天花板上的那一間。高兵在相鄰的那棟樓裡的二樓。這裡是尼克松安排的地方,位於城南山坡上的兩棟民居,樓裡還住着其他人。
花了五分鐘時間洗臉化裝,莫磊從房間走出門的時候,恢復到滄桑又有些陰戾的中年人打扮。頭頂上的假髮凌亂油膩,有一股煙臭與髮膠的味道。莫磊認爲購買假髮的土狼對自己有很大意見纔給自己弄這麼一頂頭髮,他得偶爾用手蓋在鼻尖上呼吸,纔不至於讓自己暈過去。
17分鐘之後,莫磊出現在查爾斯所約的街口。這是一條丁字路口的廣場,查爾斯選擇的地方一片空曠,只有幾棵鬱鬱蔥蔥的大榕樹,再往上走便是一道圍牆,圍牆後面的山坡上也有幾幢破舊的房子,大概已經遭到了廢棄,有一幢屋頂都塌了半邊。幾臺佈滿灰塵的髒兮兮的汽車凌亂地停在圍牆邊。
莫磊所站的地方是一家書店門口,透過模糊的玻璃窗,依稀可見到一位頭頂只有幾根白頭髮的老者坐在櫃檯後面,戴着酒瓶底一樣的眼鏡低頭看書,書架之間的走廊空蕩蕩的,靠近門口的一張小桌上擺着一本打開的雜誌。門口的廣告牌上用黑色註明了店內可外賣咖啡,廣告紙顏色陳舊,不知道寫了多少年。
從老人手中接過咖啡,莫磊走出書店門口,左手撥弄了一下腰間的手槍。那臺黑色的福特金牛座進入視野,停到了榕樹下方的一溜汽車之間,後排車窗打開了,露出查爾斯瘦削的臉龐,潔淨的西裝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左右看了看街道,除了右側那幾位無所事事、穿着熱褲與T恤在大門口抽菸的女郎,莫磊沒發現其他可疑人士,便端着咖啡,大步走向福特車。查爾斯幫他打開車門,並且移動了一下位置,將左側讓給莫磊。
“這是安德烈。”查爾斯拍了拍駕駛座上的司機的肩膀,他的右手拿着幾張白紙。長得像岩石似的安德烈回頭憨厚地笑笑。
“我聽高兵還有史仲說起過你。”安德烈的嗓音乾燥嘶啞,像是好久沒睡般的憔悴。
“安德烈你好,感謝你對我們的幫助。”莫磊充滿歉意地與安德烈握了握手,側頭看着查爾斯。他很想好好向安德烈致謝,但現在的時間容不得細細寒暄。
“你不是讓我們去化驗眼內液體嗎?結果非常有意思。”查爾斯看見莫磊望過來,蒼白的臉上多了一些紅潤,鼻翼兩側的雀斑都活躍了起來,十分興奮地告訴莫磊,“我們的學者用電泳色譜才找到這個峰值,不屬於天然形成的蛋白質,而是一種肽,氨基酸…….氨基酸什麼來着?”
“氨基酸摺疊鏈。”安德烈反過頭來補充,粗壯的胳膊搭在椅背上。
“嗯嗯,學術名詞什麼的我們都不內行。”莫磊點點頭,眼神急切,他希望查爾斯儘快直奔主題。查爾斯干脆打開了手中的A4紙,上面打滿了英文。
“這是一種人工合成物質,不是天然形成的蛋白質,而是在化學實驗室裡製造出來的。這種肽能夠選擇性的與神經元受體結合,恰好解釋了我們爲何在血液循環系統中沒找到任何痕跡,只能在脊髓液和眼內液中以痕量水平被檢測到。”
“也就說,這種東西……這種肽直接作用於大腦,對吧?”莫磊言簡意賅。
“呃呃……,對!大概就這麼個意思。”
“那麼這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化學物質。”莫磊耐着性子又問了一句,他忍住去將查爾斯手中的A4紙拿過來自己看的慾望,畢竟上面的太多專業術語,自己看起來也絕對一頭霧水,英語他口語還行,閱讀能力大概是初中生的水平。
“非常奇特,自然界中與其最接近的大概是毒液肽,類似於蛇毒,但從分子結構上來看,毫無疑問是人工合成的。這是一種新型毒藥,分子結構連我們那些科學家也沒見過,應該是最近才研究出的合成方法的新毒素之一。科學家認爲其功效是導致心搏驟停。它能跨過血腦屏障,直接進入大腦,但在血清中不留一絲痕跡,這東西夠厲害的!”
查爾斯快速翻越着手上的紙張,一邊滔滔不絕地向莫磊解釋。
從未見過的分子結構,新毒素!
“有個問題,你們的學者……科學家認爲這種毒素應當用於什麼領域?生物戰?生化大戰?”莫磊像聽天書似的聽查爾斯說完,背心脊椎的涼意從下往上升起。
“不不不,不是那個方面。”查爾斯的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將A4紙放在大腿上,“從事生物科技基礎研究科學家說,他們也會經常接觸到新毒液肽的誕生。大體而言,是以蟾蜍、蝸牛、蛇類或者其他生物自然產生的毒素爲樣本,經過人工合成而來。毒液肽選擇性地與特定的蛋白質發生作用,這恰好可以幫助科學家標記那些蛋白質。同樣的機理使它們擁有毒性,但不一定是是研究人員的初衷。畢竟這只是一種學術研究。”
“類似於**使用的合成氨技術。”莫磊點點頭,雖然查爾斯並沒有表述清楚,但他明白對方想要說什麼。研究的最初意義是好的,但研究出來的東西則看放在誰的手上使用。“那麼,這種成分有可能出自某個生物科技公司嗎?或者說製藥公司?”
“任何一家擁有生物化學與分子生物學研究實驗室的公司都可以做到,甚至說一個大型農業公司也能做得到。尤其是南美洲的毒物成千上萬種,科學家找不到毒素的合成源頭,也無法確認這東西來自哪一家研究所。”
“那也就是說,首先寧博遠與錢老的死亡可以歸成謀殺案了對吧?”
“恐怕很難。”查爾斯不自在地乾笑兩聲,“這是科學家的推斷結果,你想要那羣官僚來認真聽科學家的分析,你知道的莫磊……我只能……咳!我只能幫到這裡了。”
莫磊沉默了。
找到製造者,就能找到誰是主謀!一個事實引出另一個事實。
但想想這這概率其實也很低,無非是找出一個替罪羊的小事情而已。對於沃克斯集團來說,簡直就像喝水一般地簡單。
“這一份資料能給我麼?”想了想,莫磊看向查爾斯膝蓋上的那幾張A4紙。他想到了唐健,以及遠在地球上某個角落的史仲,或許他們能幫上忙。
“當然,這本來就是給你的。”查爾斯爽快地將手中紙張遞給了莫磊,還從口袋裡掏出一個U盤,“這裡拷貝了一份電子版,電腦上的訊息已經銷燬了。”
說完之後查爾斯又神秘地一笑,“我還拷貝了一份給國安局。對於你說的那件事情,我們已經暗中商討了幾次,國安局內部有好幾個派系,但好在至少有一大部分人還是具有正義感的,只是有些內耗而已。”
莫磊沒去思考爲什麼查爾斯一個小小的才調到波哥大的治安官能與國安局官員打交道,畢竟他有他自己的渠道。
接過U盤塞進衣服內袋,那幾張A4紙小心疊好,塞進褲兜。
“真誠地謝謝你們。”莫磊誠懇地向查爾斯道謝,向安德烈道謝。
“我們是在互相幫助,莫磊!”查爾斯爽朗地笑着,伸出手與莫磊握了握,他的手指溫暖乾燥。“小心點,注意安全。安德烈以後也會全力協助你們。其實很遺憾,沒想到取罪證抓捕罪犯的事情本來是我們警察該做的,卻讓你們去代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