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的聲音讓韓擒虎怔了一下,河套?
對於韓擒虎來說,或者對於絕大多數的奮武軍將士們來說,河套就相當於他們的大糧倉,正是因爲當初韓擒虎在河套進行的開墾,才能夠保證奮武軍在北方激戰的糧草,不然的話就連糧草都需要從關中等地千里迢迢轉運的話,那奮武軍就不用再向前征戰了,光是餓肚子就足夠要命的。
西北巡撫徐德言在此之前就意識到了河套開墾的重要性。關中本身實際上並不能算非常適合於耕種的地方,從西北而來、卷着沙塵的風往往會遮蓋整個關中,而早在春秋戰國時期,關中就曾經飽受鹽鹼地的危害,一直到挖掘了鄭國渠纔有所好轉,不過歷經這麼多年,曾經是關中血脈的鄭國渠也已經荒蕪,再加上多年亂世,民不聊生,關中的耕種更是受到重創。
相比之下,中原、巴蜀等關中周圍的土地,條件自然就要好很多。
從關中繼續向西北,一路逐漸變成戈壁荒漠,自然更不適合耕種且不說,從關中向北,則是地勢高低起伏不定,關中人稱之爲塬的土丘,有的密佈樹木,有的則已經光禿禿變成黃沙,再加上人口稀少,自然也不是耕種的好地方。
因此河套這個向東接近平城、向西接近西北的地域,就成爲徐德言和韓擒虎一直認爲的適合於耕種的地方。尤其是韓擒虎之前駐守河套的時候,在此屯兵開墾,並且招募安頓草原上曾經被突厥人掠奪的漢人流民,逐漸讓河套成爲北方的大糧倉,甚至已經能夠支撐平城和西北兩個方向的戰事,之前大漢的幾家報紙就曾經派人深入河套進行採訪報道,現在河套已經是大漢國內人盡皆知的“塞上江南”。
說句題外話,報紙派人去四處採風報道也是李藎忱的指示。
百姓對於國家這個概念的認知度不夠高、對於國家的歸屬感不夠強,也是有原因的,不只是因爲封建統治的家天下,讓很多人認爲國家是帝王的國家,和自己沒有什麼關係,還因爲很多人終其一生也只能居住在自己的村落之中或者城鎮裡,自然就不可能知道在城門外、阡陌連通的遠方,還有大好河山。
這些都是祖祖輩輩拋頭顱、灑熱血打下來的江山,同樣是需要每一代的大漢子民去守護的。
所以李藎忱通過報紙這個渠道宣傳山河壯美,也宣傳各個地方新政實施的得力之處,一來加強人們對於國家的認知和認同,二來也可以吸引更多的人前往這些地方安家、就業,促進人口流動。
河套作爲穩定的後方,一直以來都沒有再讓韓擒虎操心過,河套突然傳來急報,自然讓韓擒虎吃驚,吃驚之餘也不由得自己先想,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草原上突厥人死灰復燃?這不太可能,突厥人已經星散,並且在草原上那叫一個人人喊打,慘得很。
薛延陀部想要搞事情?這些鐵勒人雖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要是搞事情的話也會直接奔着平城而來,跑到河套去,他們就不怕自己向北先抄了他們在燕山以北的老家?薛延陀人也並不是完全的遊牧部落,他們和早期的鮮卑人有些像,居住地相對固定,甚至就連兵馬也是步騎參半,並非完全的騎兵。之前還在燕山外晃悠,現在就跑到河套去了,韓擒虎不信。
親衛們幫着韓擒虎拆開急報,韓擒虎匆匆看了一眼,不由得皺眉。
倒不是河套受到了攻擊,而是西北的吐谷渾人大舉進攻武威,整個西北隨之告急,原本優先供應平城這邊的糧食,肯定就要轉而先去供應西北。
“這些該死的吐谷渾人,還真會挑時候。”韓擒虎罵了一聲。
不過話說回來,吐谷渾人在西北也虛張聲勢了很久了,原本他們應該只是本着能夠趁着大漢和北周決戰而沾點便宜之類的,結果後來發現大漢守在西北的也沒有一個好惹的,其中還有宇文忻這個曾經讓吐谷渾人吃過虧的“老朋友”——說來吐谷渾人也有些鬱悶,曾經和漢人聯手對付突厥和北周,結果那個時候就是挨宇文忻的揍,現在反過來對付漢人,還是挨宇文忻的揍,因此吐谷渾人遲遲不敢向前也在情理之中。
而現在,他們應該是已經得到了漢軍即將入鄴城、大獲全勝的消息,所以不敢再遲遲不動,發起大舉進攻也在情理之中。
西北關乎關中的穩定,因此西北告急,河套的糧草還有關中的器械等等肯定都要優先供給西北了。
韓擒虎攥緊急報,此時他只能慶幸,至少楊素已經決定和自己夾攻雁門關,只要能夠突破雁門,那糧食之類的自然就能夠從河東獲得,不再需要河套或者關中供給了。
算起來手上的糧食還能夠支撐半個月,也就是說半個月內,必須要拿下雁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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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之後的白溝以北。
煙塵滾滾,漢軍正浩浩蕩蕩向前開進。
宇文憲主動撤退之後,整個白溝防線已經空無一人,甚至就連下游清水、上游淇水的北周軍隊也都主動後退,所以漢軍已經完全突破整條防線,鄴城近在眼前,在鄴城和漢軍之間,別無阻攔。
當然假如那些周人的營寨還不算數的話。
不過也算不了什麼數了,顯然宇文憲並沒有指望着這些營寨能夠堅守,所以根本就沒有下達死守之類的命令,營寨中的北周軍隊往往剛和漢軍對上就被擊潰,惹得打前鋒的陳智深很是氣憤。
白溝一戰,最不爽的就是他了,原本打算着和敵人真刀真槍的對陣,結果敵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了,只消滅了留下來的一點兒小尾巴。之後他自告奮勇擔任前鋒,結果一路向北殺過去,幾乎沒有遇到什麼像樣的抵抗。
可是這些戰鬥怎麼也都算打了的,斬獲也不能說沒有,因此等殺到鄴城城下,太尉府必然會調換前鋒,陳智深等於白忙活一通,拿了點零星功勞,能不鬱悶麼?
隨着進軍日久,這已經成爲大軍之中人盡皆知的笑料,甚至還有人專門編了一齣戲,叫“將軍奮虎威,首級兩三個”,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是讓陳智深臉上很掛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