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昌無奈的搖了搖頭:“我非一己之私念,而爲公道,爲大漢。希望他能理解。”
沈婺華在樂昌身邊坐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樂昌身爲皇后,承擔的不僅僅是母儀天下的壓力,還有衆多的政治鬥爭,實際上也都將她看作是可以利用的目標,這一次也是如此。
始興陳氏並不是什麼名門望族,陳霸先能夠起兵並且最終平定江南,有很多機緣巧合所在。現在始興陳氏能否生存,更是要仰仗於陛下的鼻息,樂昌絕對不能容許陳叔慎這個幾乎是始興陳氏於青雲之上的獨苗做出和陛下背道而馳的舉動。
因爲只有她們這些枕邊人才清楚,陛下不和這些傢伙算賬,只是陛下心胸開闊而已,爲的是少有殺戮,不然的話陛下揮手之間,這些跳樑小醜灰飛煙滅,不過旦夕。
始興陳氏也好,這些江南世家更或者別的心懷不軌的傢伙們也罷,陛下想要收拾他們,易如反掌。只不過在陛下的心中,一直有那一份公義在,不管是什麼事,總要有理有據,總要令人真心信服才行。
且不論他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對是錯,單純的這一份公道,就足夠令人佩服。以這次遷都爲例,若是諸如陳叔慎等人異口同聲表示反對,李藎忱絕對不會不認賬,更不會做出一意孤行的事。
沈婺華想到了上一次沈家也差點兒被沈君高帶下懸崖,心有慼慼。
樂昌則勉強站起來:“沈姊姊,咱們走吧,還有好多事要做。”
沈婺華頷首,雖然新年剛過,學堂之類的都在放假,但是藥房、慈善堂這些是萬萬不能放假的,救死扶傷也好,扶貧救弱也罷,在這呼嘯的寒風之中顯得更加重要。
她們不過是弱質女流之輩,不能在時政上爲陛下分擔多少憂愁,但是她們也可以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收攏民心、安穩社稷,也不應當只是在朝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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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
“陛下讓工部、商部等會同商量遷都之事尚且可以理解,”鮑興跪坐在李藎忱的身邊,聲音之中不無擔憂,“但是讓戶部陳尚書也負責此事,已然引起質疑。”
“戶部已經和農部分家,主掌的便是錢財之事,遷都必將牽扯到衆多錢財往來事宜,戶部如何不能參與其中?”李藎忱徑直問道,“朕以爲戶部不但應該身在其中,而且更應該主持此事。”
“陳尚書出身南方,陛下應當慎重。”鮑興艱難說道。
李藎忱看向他,鮑興只能拜倒:“臣之所言,非是私怨,還請陛下明鑑。而今陛下意欲遷都北方,衆所周知,南方文武,多有不解怨念,陳尚書恐難身免。”
李藎忱不由得一笑:“起來吧,朕還沒有責怪你呢,你就誠惶誠恐,不必。你鮑興是何人,朕能一點兒不清楚?若是你是那種自私自利之人,難道以爲自己能夠站在這裡麼?朕早就已經把你攆出去了。”
鮑興鬆了一口氣:“臣多謝陛下。”
身爲天子近臣,這件事他必須要向陛下提起,不然的話是自己的失職。但是他也害怕陛下認爲自己是私心作祟,如小人一般進讒言。
而實際上鮑家忠義傳家,這種有損自家清譽的事情,鮑興絕對不會做,另外鮑家本來就是南人北來,複雜的身份註定了鮑興不會站出來爲任何一邊人開口說話,更何況鮑家又素來不算豪門望族,這遷都之事牽扯到的實際上也不是鮑家的利益,鮑興完全沒有必要給這些人說話。
李藎忱徑直說道:“卿家之憂,朕亦知之。但是朕相信陳叔慎,也相信皇后。”
陛下說到了皇后,讓鮑興自然不好再說什麼,歸根結底,陛下相不相信皇后,甚至相不相信陳叔慎,這都是帝王私事。固然帝王家事也是國事,但是自己這個外臣也只能點到爲止,不然就是冒犯了。
看到了鮑興欲言又止的神情,李藎忱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對樂昌,他從來沒有懷疑過。
李藎忱相信樂昌,從未改變。
不知道是爲什麼,或許是因爲兩人曾經一次又一次的託付後背,或許是因爲隱約之間的心有靈犀?
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自己鞭長莫及的事,樂昌會幫自己搞定的。
鮑興也注意到陛下臉上的笑容,這是一種溫馨和煦的笑容,陛下顯然是想到了皇后。
伉儷情深,真令人羨慕啊。
大漢能有這樣一對帝后,乃是萬民之幸。
鮑興不再糾結這個問題,徑直將手中的幾本奏章拿了上來:“陛下,這是西北那邊傳來的戰報。”
“吐谷渾人按捺不住了?”李藎忱接過來。
之前吐谷渾人就對大漢的西北磨刀霍霍,只不過漢軍素來以重兵駐守西北,再加上又有摧破突厥主力的赫赫威名在,吐谷渾人一直不敢輕舉妄動。
後來宇文憲曾經邀請吐谷渾、薛延陀部等一起進攻大漢,結果最後薛延陀人退入大漠,甚至還反過來騷擾北周,吐谷渾則一直虛張聲勢,卻沒有什麼實際的行動。
現在大漢主力都在和北周對峙,他們總算是忍不住要動手了。
雖然大漢的西北遠不能說是一塊肥肉,但是還是要比吐谷渾人居住的地方好很多,要說不眼饞那是不可能的。
不過大漢在西北的軍隊,又豈是好惹的?
“長孫巡撫奏報,擊破吐谷渾兵馬,斬首兩千餘,我軍損傷不過兩百左右。”鮑興在旁邊介紹大概。要不是今天張須陀休沐,這件事實際上應該是張須陀來彙報的。
一年到頭了,大家都需要喘口氣,李藎忱也不至於把這些着急回家看望父母親人的小年輕們按在宮裡,大家輪班就好了。更何況大過年的也沒有多少事,河對岸的宇文憲也得忙着過年不是?
“長孫晟還真是給朕送了一份上好的新年禮物啊。”李藎忱展顏大笑,“吐谷渾以卵擊石,這一次估計會老實一段時間了。”
李藎忱從來不擔憂西北的戰事,也不看看李藎忱放在西北的都是什麼人物。
且不說長孫晟本來就是歷史上以一己之力振興長孫氏的人,就是宇文忻、賀若弼和史萬歲,又有哪個是好惹的?